第21章
之前伯景鬱就很想來這祭台上看看這祭祀農神的農神鼎, 如今有了機會,他自然是衝在了前麵。
可這鼎裡沒有糧食,隻有丁嬌兒的屍體。
伯景鬱覺得很奇怪, 百姓把糧食放進了鼎裡, 那糧食去了哪裡?
這麼大的一個鼎, 少說得有一千多兩千斤,像這樣的鼎,至少要八九個壯漢抬才能抬起來, 糧食到底是怎麼弄走的?
庭淵走得慢, 等他到祭台上時,丁父已經暈倒了。
庭淵打著燈籠將鼎裡的女屍從頭到腳全都看了一遍,用手捏了捏她裸露在外的皮膚。
伯景鬱看到這一幕, 趕忙抓住他的手, “你做什麼?”
庭淵:“我是想看她死了多久。”
伯景鬱:“死了多久?”
庭淵:“屍僵已經形成, 從屍僵的硬度判斷,死亡時間門應該在三到四個時辰之間門,從我們聽到女子的尖叫到如今鼎裡發現屍體, 整個過程差不多也是這個時間門, 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天就亮了,死亡時間門對得上。”
伯景鬱:“我都不知道你還懂驗屍。”
庭淵雲淡風輕地說:“皮毛而已。”
伯景鬱覺得很奇怪, 他用人前肯定是要將這個人從內到外都調查一遍, 庭淵的人生軌跡很單一, 一直都在庭府裡打轉,他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若說推理這方麵有些人天生擅長倒也說得過去,可驗屍這種事情,他總不能是無師自通。
再者,庭淵過去一直淒慘, 被堂叔堂嬸毒害,也沒機會接觸到這些東西。
庭淵見伯景鬱不說話,問他:“怎麼了?”
伯景鬱搖頭,“沒事,就是覺得你懂得挺多。”
庭淵笑了一下,隨後和縣令說:“陳縣令,如今屍體已經找到了,我們就不算是信口開河,應該無罪了吧。”
陳縣令忙道:“那是自然。”
此時他看庭淵,那仿佛是看到了稀世珍寶。
這是他做縣令這麼久以來,辦理過最快的一個案件,從到衙門報案至找到屍體,邏輯清晰,思維迅速,可比他花取重金聘請的師爺要有用得多,反觀他那師爺,今晚就像個啞巴一樣不說話。
他笑著問庭淵:“依你之見,這蘇家小兒可是偷屍之人?”
庭淵:“現在屍體,凶器,凶手都找到了,唯獨還缺丟失的首飾,若真依照蘇月娘的話,蘇小弟是偷屍和拿走財物的人,那他應該知道財物在哪裡。”
沒有尋回財物,這個案子就不算完。
陳縣令問蘇小弟:“說,你把財物藏到了哪裡?”
蘇小弟真是慌亂又急切辯解:“縣令大人,我是真的沒有偷走這屍體,我根本就不知道這裡頭有屍體,我姐說的全是假的,什麼搶奪財物找人頂罪我是真的一概不知,還請縣令大人明鑒!”
陳縣令看蘇小弟這樣子,也不像是說了謊話,有些犯難,看向庭淵。
庭淵自然而然地就頂上縣令的位置,詢問蘇小弟:“你今夜確實出過門,這點沒錯吧?”
蘇小弟矢口否認,“我沒出過門。”
庭淵:“你想清楚了再說,你若是沒出過門,你娘為什麼不敢發誓,你若是出了門,你娘的行為就是給你作偽證,是要連坐的。”
蘇小弟低著頭,有些犯難。
庭淵也想不到,他今夜到底是做了什麼,才要咬死自己今夜沒有出過門。
庭淵給他分析利弊,“你若是拿不出人證證明你今夜在做什麼,沒有時間門作案,那我隻能斷定就是你把屍體轉移到鼎裡,偷藏了財物。月娘能夠說出屍體的位置,而她給出的一係列證據邏輯鏈是完整閉合的,邏輯上沒有任何問題。是選擇承擔共犯的罪名,還是坦白自己今夜的行蹤,就看你自己的選擇。”
福爾摩斯說過: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麼難以置信,一定就是真相。
哪怕庭淵相信這事與蘇小弟無關,在鐵打的證據鏈麵前,以及現在的刑偵技術水平落後的情況下,他也無法做到為蘇小弟辯護無罪,能救他的,隻有他自己。
隻有他自己原原本本地講出自己做了什麼,在對應的時間門段內,他在哪裡,做了什麼,誰能夠為他證明。
蘇月娘一口咬死了就是他一人合謀,他拿不出證據,蘇月娘的證據鏈十分完整,那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參與了其中。
庭淵現在隻希望他能想清楚了再回答。
伯景鬱不知道為何,十分相信庭淵的判斷,庭淵既然覺得蘇小弟不是轉移屍體和拿走財物的人,那他就一定不是。
於是他也說道:“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間門。”
蘇小弟看了看他娘,又看向他姐,蘇月娘不曾正眼看他。
“阿姐,你就這麼恨我嗎?”
蘇小弟聲音顫抖,十分痛苦。
一番思想爭鬥後,他下定了決心,說道:“今夜我去了妓房。”
在這個朝代,女子雖地位低下,卻也不可為妓,不似庭淵所在的世界裡的古代為妓合法,在這裡沒有妓院,女子為妓是要被處死的,嫖客也要連帶。
男子可以三妻四妾,但不能與人私通,明媒正娶沒有限製,若是家中已經有了妻妾,在外又養了外室也是違法的,這種情況男子與外室都要被杖責五十,牢獄三年。若是與已經婚配的女子或喪夫寡居的女子私通,罪加一等,杖則八十,牢獄五年。
無論是女妓還是男妓,在這裡都是嚴令禁止的,一經查實均要處死,嫖客需要被扒光衣服關進囚車繞城遊行,臉上還要被烙下嫖客的專屬印記。
雖準許男子多妻妾,卻有嚴格的規定,妾室不可扶正,若是與人為妾,則要記入戶籍,將來無論做什麼,都擺脫不了這個妾的頭銜。
因此隻有上層的權貴才多妻妾,底層百姓極少多妾,妾家若是有人犯法,也要被連坐。
這個律法更像是專為上層設立。
也是至此庭淵才想明白為何他不肯說出自己今夜的行蹤,雖說嫖客罪不至死,可這種處罰方式,比其他情況下的處罰更嚴重,扒光了遊街已經很社死了,何況還要在臉上烙下嫖客的印記,這就像中國古代的黥刑一樣,雖然在肉/體上沒有太大的傷害,卻是精神上極大的羞辱,無論走到哪裡,都會遭人非議。
蘇母一聲尖叫後直接暈了過去。
這下他們家是真要斷子絕孫了。
這刑罰結束後,全縣的人都知道她兒子農神祭夜晚去了妓房□□,他們家還有什麼臉麵活在這個世上,即便是搬到彆處去,他兒子臉上的烙印也不能取消,不論搬到哪裡,記入戶籍,都會有衙役定期檢查,發現烙印沒了,是要補上的。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還不如承認共犯的罪名,一了百了。
能主動承認自己去嫖/娼,那這事八成假不了,庭淵看向蘇月娘,此時的她也是滿臉的難以置信。
庭淵問她:“你有什麼要說的?”
蘇月娘嘶吼道:“他說謊!!”
蘇小弟滿目猩紅,已經把自己今夜的行蹤說出來了,也就無所畏懼了,“我沒說謊,是你在說謊,你恨我,所以你要讓我給你陪葬!”
在場的眾人更願意相信蘇小弟的話,這個刑罰雖不致死,往後餘生也會讓她生不如死,不會有姑娘願意嫁給他,他不會有後代了,其中還牽扯了娼妓一條性命,若是娼妓矢口否認,汙蔑他人為妓也是死罪,且很容易就能查證真假。
蘇月娘是真的沒想到蘇小弟會把自己乾的齷齪事說出來,寧願苟活。
蘇小弟:“既如此,那邊都彆好過!”
蘇月娘冷笑一聲,看著朝她咆哮的蘇小弟,“不管怎樣,這輩子你都彆想娶妻生子了,哈哈哈哈哈哈……”
蘇小弟發狂一般地想要掙脫衙役的束縛朝蘇月娘衝過去,“你這個賤人!賤人!”
蘇月娘笑得癲狂,“我要你們都給我陪葬,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他們的嘶吼對峙中,庭淵卻在思考另外一件事。
蘇小弟不是現場出現的第三人,那麼第三人會是誰?
那個人將屍體轉移到了這裡,又拿走了財物,這個人到底與蘇月娘有什麼樣的關係。
庭淵問蘇月娘,“轉移屍體的人是誰?”
蘇月娘此時已經徹底癲狂,天不怕地不怕,笑得也是越發地肆無忌憚,“想知道啊,我不告訴你,把我們都殺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蘇月娘的目的已經很明顯了,就是要全家都給她陪葬,父母要把她嫁給六旬老漢,這是她的報複。
蘇父看著蘇月娘和蘇小弟,心中後悔不已,若不聽他妻子的話答應這門親事,事情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女兒謀劃殺人,兒子嫖/娼,他們家在這裡的名聲是真的臭了,以後都彆想有一天的安生日子。
蘇小弟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也笑得猖狂起來,“我知道那個人是誰了,這是你逼我的,這是你逼我的!!!”
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在了蘇小弟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