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棠眉頭頓時深深的皺了起來,冷眼凝他。
他卻像是沒看見她一樣,又像是十分疲憊了一樣,坐穩後就合上了眼,一切的舉動都自然如常,仿佛根本就不關心他身邊坐的是誰。
難道又是她誤會他了?
或者這次的相遇,又是碰巧發生的?
周棠簡直有些不敢相信這種概率,極懷疑陳宴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用手段查了她的行蹤,故意用法子將位置買到了她身邊。
可這種想法剛剛冒起,又被她給掐了下去。
因為陳宴此刻這閉目養神誰也不在意的模樣,顯然是根本就沒注意到她,也完全沒發現她。
周棠猶豫了一下,終還是壓下了心頭的所有起伏,沒吱聲,也沒打擾。
待得飛機起飛並徹底的平穩後,她從包裡翻出了眼罩戴上,合眼休息,待得幾個小時候過去,用餐時間到了,空姐送來了餐點,奈何陳宴卻眼都沒掀的拒絕了。
周棠挑挑眼,沒說話,隻自顧自的用餐。
本也以為陳宴這會兒隻是不餓,可能下次的餐點,他就要吃了,畢竟這趟飛行需要十幾個小時,不吃不喝的話,肯定受不了。
然而待得下次用餐時間到點時,空姐過來詢問,陳宴依舊是閉著眼睛拒絕了。
周棠再度轉頭朝他望去,隻見他側臉蒼白至極,整個人疲倦脆弱得似是不堪一擊。
再聯想起陳宴前幾天才和徐清然打了一架受了傷,這會兒傷勢未愈就直挺挺的在飛機上坐這麼久,還不帶吃飯的,怕是要成仙了。
雖心有微詫,但周棠也不打算多管閒事,卻待空姐走後不久,她正安靜用餐的時候,耳側突然揚來一道低沉壓抑的嗓音,“你那杯橙汁能給我喝兩口嗎?”
周棠下意識的轉頭望去,便見陳宴已不知何時的睜開了眼,這會兒正平靜的望著她。
他的臉上依舊是蒼白無色的,沒什麼明顯的情緒,也仿佛在這裡遇見她,他都沒有半點的詫異。
“我胃有些痛,想就著橙汁吃幾顆藥。”正這時,陳宴張開乾裂的嘴唇,再度朝她低低的說了一句。
周棠緩道:“你如果要吃藥的話,讓空姐給你送杯溫水來更合適。”
她算是良心建議,畢竟他胃痛的話,喝冷涼的橙子更不合適。
陳宴的表情卻是懨懨的,“那就算了,麻煩。”
嗓音落下,他就這麼再度閉上了眼,再沒聲響,像是徹底的無所謂一般,又像是在莫名其妙的自暴自棄似的。
周棠挑了一下眼,心神也跟著起伏了半許,但也沒打算理會。
畢竟陳宴是個成年人了,自己要作的話,她這外人也管不著。
卻待她吃完餐點正準備休息時,陳宴卻突然微微的伸手抵住了胃部,眉頭緊皺,蒼白的臉色這會兒已然變為慘白,整個人也開始抑製不住的有些發抖。
周棠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將他打量了好幾眼,才壓著嗓子問:“胃痛得厲害?”
陳宴滿臉痛楚,不說話。
周棠歎了一聲,隻覺如今他這樣子,簡直與高中時那打過群架之後的陳宴如出一轍,那會兒的陳宴,也是渾身是傷,哪怕痛得已然發抖,也咬緊牙關不發一言。
他的確是個忍痛高手,但即便如此,他痛起來的時候,也像個喪家之犬,莫名的脆弱可憐。
也不知是他這會兒與高中時的樣子徹底重合,還是心底的良善在作祟,周棠還是心軟了一下,終還是主動喚空姐倒了杯溫水過來,隨即朝陳宴說:“你的藥在哪兒?拿出來吃點。”
陳宴這才稍稍的睜開眼,目光定定的落在她臉上。
他的眼神太深太深,裡麵積攢著病痛的苦楚,也壘滿了讓周棠看不懂的複雜與緊烈。
周棠被他看得有些不適,故作自然的挪開了眼。
陳宴這才伸手從兜裡掏出了幾片藥,接過了周棠手裡的熱水,幾口就將藥片給吃了下去。
“謝謝。”待一切完畢,他低沉沉的說,嗓音仍是有些壓製不住的顫音,但臉上的情緒已淡。
待嗓音落下,他精疲力儘似的合了眼,沒打算和周棠多說。
周棠轉頭掃他一眼,低著嗓子說:“不客氣,不過你既然有胃病,那就得按時吃飯,如果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病痛,那就更沒人會在意你。”
他難得再度的掀開眼皮朝她望來,也難得的反駁出聲,“你這話也不是絕對的,我雖的確不在意我自己,但曾經有那麼一個人,是會在意我的。”
周棠神色微動,挪開視線,沒說話。
陳宴繼續說:“我曾經胃痛時,她比我還要著急,無論是胃藥還是餐點,她都會給我齊齊的準備好,所以,我也是有人在意過的。”
周棠目光緊了緊,“陳宴,你一定要說這些嗎?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我剛剛隻是想善意的提醒你而已,畢竟你的身體是你自己的,你如果自己都不重視的話,一旦有什麼後果,也隻有你自己承擔。”
陳宴淡漠幽長的笑了一下,自嘲似的說:“能有什麼後果,反正痛不死。”
他的嗓音充滿了自暴自棄,又仿佛被人拋棄了一般,渾身上下充滿了脆弱和壓抑感。
周棠滿心無語,隻覺終究還是是自己多管閒事了,像陳宴這種不怕痛不怕死的人,油鹽不進的,她著實沒必要對他多費唇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