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1 / 2)

那是她第一次叫彆人尊稱。

而師姐隻丟下一句“好好修煉吧”,就離開了演武場。

沒有嘲諷,沒有得意,沒有居高臨下,對方並沒有把她的挑釁放在心上,隻覺得是同門師姐妹的一次切磋。

這種完全沒有被放在眼裡的感覺讓蕭飲興奮得渾身發抖,她從未感受過這種快感,身體上的痛楚與被輕視的屈辱交織在一處,好痛,好痛,可是,太爽了。

她太喜歡被當作螻蟻的感覺了。

人總是會迷戀上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她活了二十幾年,所有人都對她卑躬屈膝,她坐在王座上,放眼望去全是伏拜的人頭。

她倦了。

她第一次遇上這麼強大的人,也是第一次遇上對她這麼冷淡的人,即使是天元宗當時的宗主,也對她客客氣氣,但師姐沒有,她專注於修煉,就連彆人在拿兩人做比較這件事,她都一無所知。

即使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

不管是出於對師姐的崇拜,還是出於對師姐的好奇,又或者對那種被壓製的迷戀,總之,師姐帶給她的一切,都是那麼新鮮。

新鮮到她願意用儘辦法,來接近對方。

從此她便製造各種偶遇,與師姐撞上。

這對她來說很簡單,從小到大,隻要是她想做的事,自有無數人來幫她鋪路,後來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對師姐的心思——當然,修仙界強者為尊,這並不稀奇,就算沒有這件事,也有無數人為師姐折腰,隻不過以師姐這樣強大而美麗的姿態,無人敢於輕易攀折罷了。

就算是追求者,她也要做那個最出挑的。

有專門的情感大師為她支招,有無數的同門幫她收集信息,她自己又長得明豔動人,滿身貴氣,這樣的組合不管放在誰身上,都是一個威力十足的殺手鐧。

可師姐不為所動。

倒也不是不為所動,在局外人眼中,師姐隻是勤於修煉,目空無物罷了,但在蕭飲看來,對方就是在無視她。

這令她更加興奮。

在她的預料裡,師姐就應該對她這樣,如果哪天師姐真的對她殷勤起來,那她反而會信仰崩塌。

她就是享受這種得不到的感覺。

這麼日積月累下去,師姐總算認識她了。

知道了她是誰,什麼身份,也會稱她一聲“師妹”。

如她所料的,她的公主身份並沒有讓對方對她的態度有任何改觀,這也符合她的預期,愈發恭敬,也愈發周到。

情感大師告訴她,要想得到師姐的關注,她必須提升自己的實力,像師姐這種人,不會因為家世背景,容貌氣度而對什麼人青眼有加,能夠打動對方的,一定是實力。

曲高和寡,知音難遇。

她隻有站得足夠高,才能被對方看到。

對蕭飲來說,這不是難事。

她的資質萬裡挑一,不僅是單靈根,還是公認最強的火靈根,火靈

根的特質是淨化,本是偏輔助的,但攻擊力也不弱,不管是做主攻擊的劍修,還是做主輔助的丹修,都是絕佳的體質。

師姐已經修劍了,於是她改做丹修。

就是這麼迅速,這麼武斷地決定了,人在確認自己喜歡上誰之後,好像做所有的事時都在奮不顧身,所有的未來都會把那個人考慮在內,這是一種本能,一種渴望,不需要對方要求,她會自動變成對方想要的模樣。

卑微嗎?

不,她甘之如飴。

因為所有的這些,師姐根本不知情。

她也不會要求師姐為這些付出買單。

她轉做了丹修,果然天賦異稟,不過十幾年,就站到了同齡人的頂端,這時,她已經徹底融入了修仙界,人人皆知她“妙丹手”蕭飲的名號,無人再提她那個曾經的尊貴的凡人身份。

而這麼多年的修煉,也讓她深刻意識到,凡人,就算做到了頂峰,在修士的眼中,也是有儘頭的,也是可嗟歎的,甚至會看不起,有再大的權勢又如何,還不是要死?

死了,你所努力的一切,全都斷絕。

君臨天下又如何?死了,一抔黃土。

凡人的努力,爭鬥,拚命,在修仙者看來,可憐,可笑,不過是螻蟻相爭罷了,誰贏誰輸沒人在乎,反正都會結束,反正沒有意義。

而當年她初到天元宗時的興師動眾,也隻有那些剛入門的小弟子會當回事罷了,真正道心穩固的修士,根本不會把她放在眼裡。

她理解了師姐當初對她的態度,那並不是輕視,那隻是跟她不熟,對陌生人的正常態度,大家都忙著修煉,誰會在乎她是誰,她怎麼想?

但事到如今,對師姐的迷戀已經成為了一種執念,她所有的人生軌跡都是圍繞師姐展開,此時中斷,未免可惜。

人總是會為自己的魯莽尋找借口,賦予意義。

所幸,師姐也沒有讓她失望。

師姐依舊強大而美麗,過去多年,對她的態度也沒有任何改觀,非要說的話,還是有一點變化的——在她打招呼時會對她點頭了,這並沒有多令人振奮,但依舊讓人覺得,前途可期。

普通人追求一個人十幾年,沒有一點成效,也許會放棄,也許會質疑,也許會反思自己走錯了路,更或許,根本就不會堅持這麼多年。

那是因為凡人的壽數有限,他們不會把自己的人生浪費在一個沒有結果的事情上,就比如窮人買不起的布,就不買,吃不起的飯,就不吃,養不起的孩子,就送人,沒有什麼不能割舍,一切都能成為權衡之下的棄子。

又何況,隻是虛無的愛情呢?

可蕭飲不同。

她是個公主,從小就什麼都不缺,隻要她想,周圍的人會把她想要的任何東西拱手送上,她的習慣是想要的全得到,不需要做權衡,不需要做舍棄,任何事都是想做就去做,不用瞻前顧後,考慮一件事的收益如何。

她是徹底的富人思維。

如同有無

數財產一般,如今,她有了無儘的壽命,在這樣的有恃無恐下,她不需要考慮愛師姐有什麼後果,會不會浪費她的時間與壽命,反正她還可以活很多很多年,十幾年對她來說不過彈指一瞬,彆說十幾年,就是幾十年,幾百年,幾千年,她也不會在乎。

直到,那件事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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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出去吧。”師姐的聲音響起,打斷了蕭飲的思緒。

她回神,看到師姐正把那個黎思思輕輕地放在床上,雖然是在對她說話,但眼睛一直沒有離開對方的臉,神情焦急,眉頭緊鎖。

她從未見過師姐這麼失態的模樣。

師姐永遠都很淡然,不會為任何人動容,莫說隻是個弟子嚇到了,就算是她自己受了重傷,也不會動一下眉。

蕭飲與她相處多年,非常了解她的個性,說是冷淡也好,說是無情也罷,總歸這幾百年間一直如此,從來沒有出過例外。

可是這個例外,今天出現了。

這個黎思思,絕對不是她的弟子,至少,不止是她的弟子這麼簡單。

如果她沒見過光芒,那她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師姐永遠都是那個孤高的高嶺之花,蕭飲就可以欺騙自己,師姐不是不喜歡她,是本性如此,可今天她知道了,師姐是可以滿眼都是溫柔的,師姐是可以為人牽腸掛肚的,隻是那個人不是她罷了。

隻是師姐不喜歡她罷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房門的,隻知道自己的呼吸阻塞頭腦空白,這麼多年的信仰突然崩塌,她心底突然起了一個念頭:難道這麼多年的經營就要付諸東流?

巨大的恐懼湧上心頭,她不敢細想,她不允許自己細想,她晃晃腦袋,跌跌撞撞回到寢房,門口的侍女上來扶她,被她一把推開,吼道:“滾,彆來煩我!”

那侍女訝異地退了幾步,她從未見過師尊這麼煩躁的模樣。

蕭飲也的確沒有這麼失態過。

她做了這麼多年公主,從未真正喜歡過誰,從未真正在乎過誰,父母過世她掉幾滴眼淚,心裡卻明白這是他們凡人的宿命,有什麼好難過?

本以為這世界上沒什麼事能傷害到她,可傷她的那把刀來得那麼猝不及防,鋒利,閃爍,致命,她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感覺到痛,隻是反應過來的時候,心裡最柔軟的那部分已經被攪得稀巴爛。

她該怎麼辦,她能怎麼辦?

她付出了那麼多,她妥協了那麼多。

難道就白白輸給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姑娘?

蕭飲本以為自己是心甘情願的,她從來沒有期待過回報,但意識到自己真的什麼都得不到的時候,她突然很難過。

她必須要弄清楚,那個人與師姐的關係。

另一邊,江霜以靈線入了黎思思的識海,想要找出她暈過去的原因。

她看到了對方暈過去之前看到的最後一樣東西,就是那三尊詭異的神像。

老實說,衝擊力的確很大,特彆是遮蔽掉了周圍的其

他東西,單獨讓它們出現在視野中的時候,恐怖感直接上了一個檔次,江霜不是不能理解這種畫麵的驚人,但暈過去這個反應,還是有點過激了。

而且這種程度的衝擊,人也不至於暈過去這麼久。

除非,還有其他的原因。

江霜平心靜氣,深呼吸了幾次,把靈台清理乾淨,又一次用靈線探了進去。

這一次,她看到了黎思思現在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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