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出這句話的時候, 樓延的心情很複雜,但問完之後,他卻奇異地平靜了下來。
看在傅雪舟剛剛殺了詭異之主並且保護了他的份上, 他願意給傅雪舟一個聽他解釋的機會。
來來來, 讓他聽聽, 傅雪舟到底有什麼“苦衷”, 才能逼著他一次又一次地毀滅世界。
樓延略有些陰陽怪氣地在心裡想著。
但他卻沒有想到,他都這麼心平氣和地準備和傅雪舟談一談這個問題了, 甚至已經開始思索如果傅雪舟真的有苦衷他還殺不殺傅雪舟這個沉重的問題時,傅雪舟卻跟他說了讓他火氣頓升的三個字:“不一定。”
不一定?!
什麼叫不一定?!
樓延隻覺得一股邪火噌地燒起, 他冷笑了兩聲, 轉頭死死盯著傅雪舟的側臉:“傅雪舟,你什麼意思?你這是說即使詭異之主死了, 你也有可能再一次毀滅世界重新來過?”
“沒法重新來過了, ”傅雪舟側過頭和樓延對視,蒼白俊美的臉隱藏在搖晃的樹影之中,明明暗暗,唯一清晰的是他在黑暗中被勾勒得冷硬而又涼薄的下顎, 傅雪舟甚至勾唇笑了笑, “這是我能重來的最後一次。”
忍了又忍, 樓延終究沒有忍住。他一個翻身坐在了傅雪舟的身上,雙手拽起傅雪舟的衣領,手背和額角的青筋繃起, 暴怒地低吼道:“既然這他媽是最後一次,那你為什麼還和我說不一定?!”
傅雪舟撩起眼皮看著樓延,眼中浮現了點點疑惑,似乎在困惑於樓延為什麼這麼生氣, “隻是不一定而已,我又沒說一定要毀掉這個世界。”
樓延簡直要氣炸了,對傅雪舟的殺心更是瞬間暴漲,他猛地將傅雪舟的臉拉到自己麵前,太陽穴一股一股:“傅雪舟,你給我解釋清楚!你之前毀滅世界是不是為了殺死詭異之主?”
傅雪舟被樓延扯得很不舒服,他握著樓延的手往下放了放,漫不經心地道:“對。”
“那既然詭異之主都他媽死了,”樓延氣得眼睛中血絲滿溢,手指發抖,不斷地重複論證自己最在意的一個點,“你他媽還有毀滅世界的可能?而且這一次、這一次你如果毀掉世界還沒有了再次重來的機會!”
傅雪舟思索了一下,緩緩點頭:“沒錯。”
樓延一拳砸到了傅雪舟的臉上。
傅雪舟被打得嘴角破皮出了血,他伸出手指擦掉了唇角的血,抬頭無奈地看著樓延:“你為什麼這麼生氣。”
樓延低著頭,稍長的黑卷發蓋住了他的眉眼,垂落下遮住半張臉的黑影。他突然扯唇沉沉笑了兩下,放開了拽著傅雪舟領口的手,冷漠地道:“我們剛剛殺的詭異之主是假的?”
“不出意外的話,它是真的詭異之主,”傅雪舟淡淡地開口否定了樓延的猜測,“它的心臟詭異力量很強,而且能創造出極樂之地這種城市的隻有詭異之主。”
“原來是真的啊,”樓延語氣古怪,黑發下的眼神越來越冷,他用一種輕飄飄的,如夢似幻的語氣,帶著嘲諷地道,“我還以為它是假的呢,沒想到是我誤會了它。”
樓延垂眸,看著身下的傅雪舟。他深深凝視著傅雪舟的雙眼深處,試圖看清這個沒心沒肺的怪物到底在想什麼東西,怎麼會說出這種可笑的、令人恨不得殺他千百遍的話來。
“傅雪舟,”樓延生硬地念出了傅雪舟的名字,麵無表情地問道,“你說你不一定會毀滅世界,那什麼樣的情況會讓你的‘不一定’變成現實?”
傅雪舟抬手摸上了樓延的側臉,樓延沒有躲避,就這麼冷冷地看著傅雪舟。
傅雪舟的手指長而分明,手掌還在樓延的下巴上,指腹卻可以撫摸到樓延的眼睛。他輕而緩慢地在樓延的眼睛、眉毛上移動,波動著樓延密集的長睫毛。
樓延眼睛被摸得發癢,睫毛微動,在傅雪舟的手指上輕輕劃過。
最後,傅雪舟摸到了樓延的眼尾處,“當我無聊的時候。”
樓延心裡一沉,仿佛有塊巨石墜入了無底深淵之中,他透過傅雪舟的指腹看著這個顯得尤為陌生的銀發男人:“當你……無聊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