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萬裡和齊鵬程被齊老爺子叫去了書房,蔣蘭帶著妯娌孫惠正在廚房和保姆一塊忙活,客廳裡,齊家這一代的小輩聚在一塊抱怨。
當然現在這樣都局勢下,即便齊鵬程是革委會主任,也不可能光明正大請個保姆在家照顧一家人的日常起居,蔣蘭以照顧遠方姑母的名義,從老家找來了這麼一個老太太,平日裡負責燒飯打掃,今天要不是齊嶼兩口子上門,要準備一大桌夥食,蔣蘭才不會親自下廚。
現在抱怨的就是齊家這一輩最小的齊愛紅,她男人正約束地坐在她身邊,眼神卻不那麼老實的打量著屋子裡的擺設。
野種,是齊家小輩們對齊嶼的默認稱呼。
齊鵬程和蔣蘭這對狗男女雖然做慣了齷齪事,也從來不覺得心虛,可在兒女們麵前,總是想要保留清白正麵的形象。
在齊家兄妹的認知裡,自己的父母是真愛,當年是隋青萍仗著她資本家大小姐的財權勢力,硬生生拆散了他們父母,逼迫父親和她在一起,然後有了齊嶼這個野種。
因為隋青萍,他們隻能當了一段時間生父不明的私生子,好在老天有眼,後來隋家遭了報應,他們父母也終於破除重重險阻,重新團聚。
齊愛紅就是聽多了這樣的故事,把腦子都聽壞了,隻覺得真愛無敵,真愛總是要經曆磨難和考驗的。
當年她爸爸也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知識分子,現在卻能在整片西城區隻手遮天,可見有些男人就是潛力股,她學著她媽,挑中了現在身邊這個男人,隻要給他時間成長,他一定能讓自己過上好日子,還會像爸爸對待媽媽一樣,始終心懷感激,恩愛白頭。
“紅紅,彆這麼說,那也是你哥。”
蔣蘭端著一盤紅燒肉從廚房出來,瞪了眼口無遮攔的小閨女。
“媽,我這是心疼你,當年那個野種和他媽是怎麼對你的?你都寬容大度的願意接那個野種來咱們家生活了,結果彆人還覺得你要害他,甩完冷臉就跑了,嗬,現在倒好,娶了媳婦還得咱們去請他上門,你還得跟個老媽子似的給他們兩口子做飯,他哪來的臉。”
齊愛紅很生氣,家裡的好東西為什麼要喂白眼狼,多好的五花肉啊,讓她帶回婆家多好,公婆肯定會誇獎她,看那幾個妯娌怎麼和她爭。
“行了,彆說了,要是讓你爸聽見,看他揍不揍你。”
蔣蘭溫溫柔柔的罵道。
“今天的這次聚會你們爺爺和爸爸都很重視,你們再不高興,也得裝出一副歡迎你們大哥的樣子來。”
丈夫那麼重視那個野種,蔣蘭心裡頭能高興嗎,如果可以,她希望齊嶼一輩子都不要出現在她的生活裡。
隻是她清楚的知道這一場宴會隻是鴻門宴,公公和丈夫重視的態度不代表他們真心心疼那個野種。
“我就一個大哥,他算什麼東西。”
齊愛紅最怕自己老子,隻能小聲嘀咕,表達自己的立場。
“大伯娘,不是我危言聳聽,齊嶼娶的那個女人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們帶著善意想要接納他們,對方未必領情。”
齊臨開口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小臨,你認識齊嶼她媳婦?”
孫惠端著保姆做好的菜從廚房出來,聽到兒子的話,好奇兒子哪來的消息。
“我也是聽朋友講的。”
齊臨眼神中閃過一抹慌亂,他不能讓父母知道自己是從鬱招招口中得知鬱絨絨這個人的存在,因為一旦父母知道,肯定會追問他和鬱招招的關係,在鬱招招找到工作之前,這段關係還不能曝光在父母麵前。
隻是說到鬱絨絨,齊嶼就有些來氣,要不是那天鬱招招來見他時紅腫著眼,他都不知道那個心軟的好姑娘私底下被她繼妹欺負的那麼慘。
對方仗著嫁給了他那個野種堂哥,在家耀武揚威,搶了招招的房間,逼著招招給她洗衣做飯打掃衛生,還逼著父母讓招招下鄉,存心不想讓招招好過。
一開始對方還不願意告訴她家裡發生的變故,還是他一再追問,甚至表示即便她不說,自己也會找人去查後,她才鬆口,而且在她的描述裡,還在儘可能為鬱絨絨自私霸道的行為描補。
“齊嶼的對象是我一個同學,以前就沒什麼存在感,我差點忘了班上還有這麼一個人。”
齊臨描述中的鬱絨絨陰鬱刻薄,常年低垂著頭,用陰測測的目光看人,不知道憋著什麼壞水,一回到家,就仗著自己是鬱家唯一親生的孩子,欺負繼母和繼姐,還在外麵破壞繼母和繼姐的名聲。
以前她隻是窩裡橫,再惡毒的伎倆也隻是在家裡使用,在她不知道怎麼攀上齊嶼後,整個人都囂張起來,大庭廣眾之下就敢讓繼母繼姐難堪,甚至連自己親爹都動手。
“野種配潑婦,齊嶼也就這點眼光了。”
齊愛軍聽完幸災樂禍,他和齊嶼一樣都有當兵的經曆,對方立功無數,而他灰溜溜的回來,這讓一直覺得高齊嶼一等的齊愛軍怎麼受的了呢,更彆提他爸每次看著他唉聲歎氣時都要感慨一句,要是他能有齊嶼一半本事就好了,更讓齊愛軍將齊嶼視作眼中釘。
他齊愛軍再怎麼不濟,也不會找那種家世普通,表裡不一的對象啊。
“嗬嗬,爸還等著看他的佳兒佳媳,也不知道看到齊嶼的對象後,會是什麼反應。”
齊愛紅和自己親大哥一樣,沒什麼腦子,齊臨說了,他們也就信了。
倒是齊臨自己的親姐姐齊盼紅對他的話表示懷疑。
“人家家裡的事,你怎麼知道的那麼清楚,在沒見到真人前,以訛傳訛的話怎麼能信呢。”
親姐姐的反駁讓齊臨不太高興。
“那可是她姐親——”
齊臨想說,那是鬱絨絨的姐姐親口說的,忽然想到自己不能暴露鬱招招的存在,又將話憋了回去。
“外頭都那麼傳,同學們也都那麼說。”
齊臨雖然改了口,可大家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隻怕關於齊嶼媳婦的負麵消息,是從她那個繼姐口中傳出來的。
蔣蘭眼神中閃過一絲失望,她是真的希望鬱絨絨如同齊臨描述的那般刻薄自私,齊嶼娶了那樣一個淺薄的妻子,也不知道隋青萍在地下還能不能睡安穩。
誰知這些話是從鬱絨絨繼姐口中傳出來的。
她自己就是後媽,後媽和繼兄弟嘴巴裡能不能說出什麼好話,她難道還不清楚嗎。
“都聊什麼呢。”
就在齊臨想要說服大家相信他的時候,齊老爺子和齊鵬程兩兄弟都從書房出來了。
也是湊巧,齊嶼和鬱絨絨也到齊家門口了。
秉著來者不善的目的,齊嶼和鬱絨絨自然不可能講究什麼禮節,拎著禮物過來,蔣蘭開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空這手上門的小兩口。
“這麼多年不見,小嶼你都成家了,看起來也比以前成熟了,這就是你媳婦吧,真是個漂亮姑娘。”
蔣蘭淺笑寒暄,目光落在鬱絨絨臉上時,滑過一絲失落。
雖然知道繼姐口中講不出什麼實話來,可親眼見到鬱絨絨的外表根本不似齊臨描述的那般低沉陰鬱,她還是有些失望。
眼前的年輕姑娘不僅跟陰鬱這個詞無關,相反,她過於突出的外表還讓蔣蘭心口一滯。
嬌媚可人,靈動活潑,如果這樣的小姑娘是她兒媳婦,她會很高興,可偏偏那是隋青萍的兒媳婦,那就讓人生氣了。
“這位老太太,你彆擋著路。”
鬱絨絨伸手就將人推開,然後拉著齊嶼往屋裡走。
老太太?蔣蘭臉上的笑容都石化了。
“阿嶼,那就是你親爸後媽吧?”
走進齊家,鬱絨絨指著齊鵬程和剛從廚房端著湯出來的保姆問道。
然後不等齊嶼回答,扯著嗓子喊了聲,“叔叔阿姨好!”
聲音洪亮,中氣十足,看得出來齊嶼這個小媳婦身體素質很好。
保姆愣住了,蔣蘭緊追而來的腳步也頓住,嘴唇抿緊,差點咬碎大牙。
“新媳婦上門得給改口費呢,阿嶼我告訴你,你親爸後媽的改口費要是沒給夠,我可不會改口的。”
外表清純嬌媚,一開口卻儘顯庸俗。
原本做出一副慈祥姿態,準備和這個多年不見的兒子和新兒媳婦打招呼的齊鵬程都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表現了。
“叔叔,你彆怪我說話直,你跟我相處久了就知道,我這人有什麼說什麼,和那種兩麵三刀,表裡不一,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老畜牲一點都不一樣。”
鬱絨絨捂著嘴笑得一臉嬌羞。
“挺好的。”
齊鵬程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然後伸手朝站在鬱絨絨身後的蔣蘭揮揮手。
“齊嶼可能沒和你說清楚,這位才是你媽,那位是徐姨,你媽的遠親,因為沒有孩子,現在在家裡跟我們一起生活。”
齊鵬程深深的看了眼齊嶼,他覺得鬱絨絨現在的表現,肯定都是他慫恿的。
保姆今年都六十歲了,加上平日裡操勞,看起來和齊老爺子一輩還差不多,正常人怎麼會覺得她是齊鵬程的妻子。
不過這個兒子恨自己,齊鵬程向來是知道的,今天他上門後有任何出格的舉動,都在齊鵬程預料之中。
“怪我眼拙,以為叔叔你和徐姨才是一對,對不起啊看門阿姨,我也沒看出你是阿嶼的後媽,我以為能把阿嶼親爸迷得神魂顛倒,起碼也得是個美女呢。”
說著,鬱絨絨捂住嘴,“抱一絲,抱一絲,不是說你又老又醜的意思。”
一旁的齊家兄妹見她一進門就侮辱自己的母親,當即就坐不住了,起身就準備朝鬱絨絨走去。
“都給我坐下。”
齊鵬程怒喝一聲,強忍著怒氣,對齊嶼擠出一抹微笑。
“你選擇的這個媳婦……可真是牙尖嘴利呀。”
進門起就沉著臉的齊嶼聽到齊鵬程的這句話,露出了進門以來第一個笑容。
齊鵬程以為,自己都放低姿態了,這倆人也該見好就收,誰知道打量了一圈家居擺設後,鬱絨絨變得更加活潑了。
“蔣蘭,你去把我書桌上的那個紅包拿來。”
齊鵬程讓齊嶼和鬱絨絨坐在自己身邊,然後又囑咐蔣蘭去拿他早就準備好的紅包。
“改口錢是吧,我早就準備了。”
“不是吧不是吧。”
鬱絨絨在一旁陰陽怪氣,“還真隻準備了改口錢啊,哪家好人家娶媳婦不給彩禮的,阿嶼,你親爸心裡還真沒你這個兒子,你怕不是撿來的吧。”
齊家兄妹幾個氣的青筋暴起,要不是齊鵬程的眼神威懾,恐怕這會兒真的要和鬱絨絨打起來了。
齊臨的描述一點都沒錯,不對,這女人比他描述裡的可惡百倍。
她這不是上門拜訪來的吧,一會兒這個錢,一會兒那個錢,這和搶有什麼區彆。
鬱絨絨還真是來搶錢來了。
人總不能為了骨氣,連錢都不要吧,再說了,誰知道這是齊家的錢,還是隋家的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