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也回到湖邊彆墅, 左手提著劍，右手提著紅蜘蛛腦袋——她把腦袋往桌上一扔, 豪邁得像剛倒拔完垂楊柳。
擎天柱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我們的老朋友，紅蜘蛛。”
“他可沒把你當朋友，”小諸葛跳上桌子，數據線連接，科學家開始工作，讀取紅蜘蛛的記憶片段：“損壞得有點嚴重……天呐，半個記憶模塊都燒毀了，他的腦袋是掉進岩漿裡了嗎？”
李陵也心虛低頭——不是岩漿, 是大氣層摩擦燃燒啦！
劍修隻顧耍帥，忘了賽博坦遺骸沒有活著時候抗造。她降落時有多帥氣，發現紅蜘蛛腦袋半邊著火時就有多狼狽。
不過好在還剩半個, 小諸葛拚拚湊湊一下，也不是不能湊合用。
超人被氪石影響，布魯斯需要第一時間帶他趕回蝙蝠洞接受手術, 取出殘餘氪石，暫時顧不上紅蜘蛛的腦袋。
所以李陵也乾脆跑來找小諸葛幫忙，打算待會兒直接帶著破解版回蝙蝠洞。
“啊哈，單挑王小姐回來了。”托尼的聲音傳來, 李陵也轉過頭，看見他手裡正捏著一袋零食往嘴裡倒：“看來單挑王小姐又一次大獲全勝？”
一款罐裝式的陰陽怪氣，由百分之五十的怒氣衝衝、百分之三十的無可奈何，和百分之二十的擔心組成。
李陵也想起她衝進3號展廳之前托尼焦急的勸阻，慚愧低頭。
對不起，但是下次還敢。
托尼看出來小孩心虛裡摻雜著的反骨——或者說他自己也是個反骨仔，他目光不善地盯著李陵也, 盯得李陵也差點把頭插進柚木地板裡。
“洗洗臉吧。”托尼沒好氣地說：“你臉上都成小花貓了。”
李陵也下意識一摸，意識到可能是給紅蜘蛛腦袋滅火時候蹭上了點灰……她匆匆洗了把臉出來，看到托尼正專注地和小諸葛溝通著什麼。
有很多人都會被他愛出風頭的花花公子表象所蒙蔽，從而忘記托尼·斯塔克更是一位天才科學家……微型電弧反應堆、納米戰甲，人工智能，每一樣單獨列舉出來都是驚世駭俗之作。
但人們隻看到托尼。
徹夜狂歡、泳池派對，鑽石王老五肆意揮灑他的激情與張狂，並熱衷於和隔壁哥譚的草包闊佬布魯斯·韋恩在時尚雜誌上一較高下。
很少有人看到花花公子形象掃地的一麵——他隻穿著一件油漬麻花的黑色工字背心，指甲縫裡沾著機油和清瀝瀝的焊接油。
他正在小諸葛的指導下小心地拆取機械生命複雜的記憶單元，那滿桌子的線頭和微晶芯片看得李陵也眼花繚亂。
不愧是宇宙級的聰明頭腦。
李陵也肅然起敬。
“你真不像老蝙蝠家的小鳥。”托尼邊專注拆解邊開口：“你衝動、耿直，不聰明……”
“等一下！”李陵也打斷他：“我覺得我很聰明，我可是兩千年來唯一……”
托尼把手裡的微操鑷子往桌上一擱：“那你來拆。”
“對不起。”李陵也正色道：“我承認你比較聰明，還是你來。”
開玩笑，讓劍修迅速掌握電子元件組裝賽博坦超高級版，還不如指望她直接宰了威震天大家提頭來見。
“OK，看來大家都認同這個觀點。”托尼又繼續拆他的零件，低頭不看李陵也：“小孩，我知道你很強，但你們的藍大個兒難道就不強嗎？”
“人間之神，能推動地球，反物理法則……”托尼說：“但是一發氪石子彈就能讓他去見上帝。”
“拉奧。”李陵也熱心提醒，“他們氪星人應該見拉奧。”
托尼威脅性地舉了舉手裡的扳手，李陵也立刻心虛抱頭。
托尼把扳手一扔，撐著桌麵認真地看著李陵也：“雖然這話不該我來說——但是要我看，老蝙蝠永遠也不會說。”
“他隻會琢磨如何跟在你屁股後麵收拾爛攤子。”
“在某種層麵上你們一樣自負，你相信你無所不能，他也相信他無所不能。”托尼說：“好吧，我承認我曾經和你們一樣……現在某些時候也是。”
李陵也沒說話。
“有時候相信同伴不是一件會讓你不酷的事。”托尼認真說，“東方古話叫什麼？術業有專攻，彆什麼事都自己衝上去莽，你有同伴，你可以相信我們。”
“小孩，有時候也聽聽我們這些大人的話……”
“我不是小孩。”李陵也認真說：“我一百二三十歲……”
托尼舉起手做了個往下壓的動作，他當然已經知道李陵也閉關寫作業的經曆——鋼鐵俠總有知道的途徑。
“那和在培養皿裡灌輸程序沒什麼兩樣——你在這一百二三十年裡有和壞人……哪怕是活人接觸過嗎？”
李陵也陷入了沉默，她和樹說話、和花說話，和影子一樣的師父說話。
無聊了還可以打水漂玩。
有時候她挺佩服自己的——傳承秘境裡沒有WiFi沒有外賣，天空一成不變、樹葉的影子永遠分毫不差，木樁或者書，這是陪伴她一百多年的全部一切。
遠離塵世，但清心寡欲到無聊的境界。
李陵也不得不承認，在她得到了超凡強大力量的同時，有一部分東西也悄悄地消失了……她對外麵日新月異的世界感到有一點點陌生。
但好在她足夠強。
“沒有。”李陵也坦誠搖頭：“我沒有。”
“……”托尼一拍手：“人心是比修行更難揣測的事，修行靠你自己，人心則把一切主動權交給彆人。”
“你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首先，要從聽指揮、信任同伴開始。”托尼拋給她一袋小零食：“好了小孩，現在去替我把行動報告寫了。”
李陵也精準接住，發現是一袋藍莓乾。
她拆開往嘴裡扔了一顆，狐疑道：“你不會隻是想讓我幫你寫任務報告吧？”
托尼當場變成小聾子，並開始專注地和小諸葛分解紅蜘蛛的記憶單元芯片：“……”
老實劍修主打的就是一個聽勸，就像師父讓她練劍一萬下，她就練一萬下，隻多不少。
她愁眉不展地捧著平板出來，任務報告一欄空空如也。鐵皮正坐在泳池邊特意給賽博坦人搭建的大架子上收拾自己的槍炮，他的金屬手指很粗，但擺弄起那些小玩意兒時卻分外靈活。
李陵也湊過去，在鐵皮身邊坐下，繼續捧著平板發呆。
鐵皮看了她一眼：“你看起來愁眉不展。”
“我在懷疑我的前半截人生……”李陵也喃喃道：“它真的很糟糕嗎？”
鐵皮大笑起來，像一台正在吭哧吭哧冒黑煙的汽缸：“永遠彆懷疑你的過去和經曆，是它們鑄就了現在的你。”
“再說你的人生才多長，至少要把每一種可能都嘗試過再說糟糕……！”鐵皮肩膀兩對金色的探燈熠熠發亮，手臂上搭載的大炮像個小飛輪一樣轉了起來——
然後卡了。
鐵皮發出了懊惱的噓聲，他耐心地拆解那些細小的螺絲和齒輪，嘗試著讓炮筒滑行軌跡更為順滑：“就像我的武器係統，我總是會發現它有這樣那樣的小問題，所以我得不停的給它打補丁。”
“哢——”炮筒順滑下行，嚴絲合縫地進入卡軌。炮輪轉動，亮起了一圈危險的藍色指示燈，炮口裡醞釀著不祥的能量波動。
鐵皮雙炮對著李陵也，低沉的聲音裡帶著得意的戲謔：“打過補丁後更好用……感受到好運降臨了嗎，人類？”
李陵也笑嘻嘻地伸手摸了摸炮口，嚇得鐵皮緊忙收回他的大炮：“你膽子真大。”
“挺帥的。”李陵也跳下架子揮了揮手，往屋裡走：“謝謝你鐵皮，我現在要去打補丁了！”
鐵皮聳肩。不在戰鬥狀態的他有一種悠閒的遲緩感，有時候李陵也會幻視宗門看門的老大爺——平時喝茶逗鳥，有事時一棍子真能拍死一片小雜碎。
李陵也扒著門框又往回探頭：“大黃蜂呢？”
鐵皮揮了揮手：“估計還沒醒，你的紅色罐子朋友……”
李陵也笑出聲來。
鐵皮奇怪地看著她，老實說他最欣賞那位叫鋼骨的半矽基生命體，紅色罐子也行，反正都比碳基生物那脆弱的軀殼好：“你的紅色罐子朋友剛剛用人類的納米技術替他檢修了一下他的發聲模塊。”
“要我說還是彆，”爵士叮叮咣咣跳地路過——他最近正在學人類的街舞，缺點是每次跳起來都地動山搖，灌木叢深受其害：“他有點話癆。”
“嗨美女，今晚我們一起去夜巡怎麼樣！”
李陵也搖頭：“我已經答應大黃蜂了。”
正義的汽車人們非常想加入哥譚夜巡夜生活——雖然黑漆漆的那個人類嚴厲警告他們不準變成人形、不許殺人、不許……
好吧後麵的他記不清了，但是出門兜風誰不樂意呢！
爵士發出哀嚎：“噢——黃色的、可悲的審美！”
“一輛帥氣的概念跑車不會讓你更酷嗎？”爵士像拿著蘋果的老巫婆一樣蹲下來誘惑李陵也：“小黃車讓你看上去像幼稚園甜甜圈，但概念跑車讓你看起來像一位冷酷無情的邪魅殺手！”
“少看點奇怪的網絡文學！”李陵也尖叫：“你們還是賽博坦寶寶，不許看地球上奇奇怪怪的網站！”
“沒關係李！”橫炮哥倆好地把手臂搭在爵士肩膀上——現在他們有共同的敵人：“我剛剛幫大黃蜂調成了休眠模式，明天他都不會醒過來！”
李陵也：“？？？”
李陵也目瞪口呆，大概是沒想到來自賽博坦的戰友情這麼真實。
“現在你可以在我和爵士之中選擇一個了。”橫炮比比劃劃：“帥氣跑車，讓你的出場更加炫酷。”
爵士掙脫開橫炮的熊抱：“那我們是競爭對手了——彆挨這麼近！”
“橫炮，or，爵士。”橫炮湊過來：“選一個吧美女，你的夜巡好幫手！”
路過的救護車瘋狂搖頭，繞路避開他不太聰明的戰友們，唯恐賽博坦弱智病毒傳染到自己；
鐵皮欲言又止，最後他沉默著離開了；
擎天柱變回了一輛商務卡車，並且悶頭衝回車庫，假裝自己是一輛不善言辭的小皮卡。
“為、為什麼不能全都要呢？”李陵也在汽車人戰士越來越高大的影子裡變得逐漸渺小無助：“我可以和爵士夜巡上半場，和橫炮夜巡下半場，注：排名不分先後，僅按首字母排序。”
“聰明的決定！”橫炮說，“但我要求對時間的劃分製定明確規則！”
爵士“嘖”了一聲，並和橫炮扭打在一起——或許他們就是想要找個理由扭打在一起。
李陵也突然覺得自己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她發出了崩潰的聲音：“擎天柱——你來管管！”
擎天柱一動不動，冷靜地在車庫裡擺爛。
李陵也難以置信，她問救護車：“擎天柱都沒有哪怕一點出去逛逛的想法嗎？他真的有這麼宅嗎？”
救護車攤了攤手：“蝙蝠俠早先和他談過這件事，他們約定好由蝙蝠俠親自帶他去人類世界轉轉。”
說完救護車用手指在頭頂比了兩個尖尖，眨眨眼：“或許他們的耳朵尖尖對上信號了……誰知道。”
李陵也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去求傑森幫忙，在自己的多米諾麵具上也添兩個耳朵尖尖——感覺耳朵尖尖是領袖標配，有了耳朵尖尖就能接收到來自宇宙的聰明訊息。
在橫炮和爵士還帶配音講解的扭打中，李陵也落寞地離開了。她回到屋子裡，看到紅蜘蛛的頭莫名其妙變成了一灘鐵餅，而托尼正小心地將一枚微小的芯片放進防靜電隔絕管裡。
“你回來得正好，我們得回去蝙蝠洞。”托尼說著在胸口點了點，金紅色的納米戰甲一瞬間把自己包裹起來：“我們……”
“不行！”李陵也一把拽住正要起飛的亮眼鐵皮罐頭，她無法想象如果全哥譚市的人民都看到一隻來自紐約的鐵皮罐頭敲鑼打鼓地降落在韋恩莊園，哥譚小報明天會傳出什麼可怕的消息。
“不能穿這個，托尼，現在去洗洗手，換上你帥氣的衝鋒衣——”
“你要走嗎？”戰場轉移的爵士探頭探腦：“是不是輪到我的夜巡時間了？”
托尼負隅頑抗：“鋼鐵俠去哪裡是他的自由——”
橫炮非常不滿：“天還沒黑！”
小諸葛哀嚎：“我也要夜巡，我也要打擊罪犯——”
在七嘴八舌、雞飛狗跳的大混亂中，李陵也忍無可忍，憤怒拍桌咆哮：“都不許說話！”
一瞬間所有人都安靜了，可怕的陰影從李陵也背後鑽出來，像一隻籠罩黑夜的幽靈一樣填滿了整棟房子——
她麵無表情地安排道：“你，換衣服，洗手，衛生間有酒精消毒洗手液。”
托尼老老實實地把戰甲收起來，一邊嘟嘟囔囔一邊去了衛生間；
“橫炮和爵士，晚點我會來接你們。”
兩位汽車人戰士紛紛發出了引擎空轉的悲傷嗡嗡聲，但誰也不敢再大打出手，他們和諧地變成兩輛超跑，癱在花園裡擺爛。
“至於你，小諸葛……”李陵也談氣，小諸葛很小一隻，她真的很擔心哥譚市的人才們會一腳把他踢飛：“你幫忙照顧夜巡時的另一位汽車人可以嗎？”
小諸葛眼睛亮起來，並發出了愉快的金屬摩擦聲。
就這樣吧。李陵也疲憊地想。誰都行，隨便來個人跟我來住湖邊彆墅。
這個破地方我一天都呆不下去了，我要回家吃小甜餅！！！
＊
感謝李陵也，最後托尼·斯塔克堂堂登門拜訪，甚至還臨時從路邊花店買了一束花。
花店老板滿臉憐愛地看著托尼，為他免費包好繽紛漂亮的玻璃紙，並得到了鋼鐵俠的一個wink。
這束花當然沒有到布魯斯手裡——準確來說這是托尼特意為阿福買的，韋恩家成員在托尼這裡的地位排名大概是除了布魯斯墊底外隨意排列組合。
包括達米安養的貓貓狗狗們。
剛處理完超人的綠色小麻煩，布魯斯縮在沙發椅裡眼神空空：“告訴我有進展。”
托尼大搖大擺地在沙發上坐下，並毫不客氣地把小甜餅盤子從布魯斯麵前拽過來獨占：“是的，有進展，但不是非常有進展。”
“Fu……”布魯斯扭過臉張開嘴，這時阿福從他身後路過。
蝙蝠俠憋屈地發出了“fufufu”的吐氣聲。
李陵也則去蝙蝠洞紅太陽室探望克拉克——現在紅太陽室亮起的是黃太陽光，氪星人像是曬足太陽的向日葵，又重新變得容光煥發。
他裹著一件黑色的厚毛毛睡衣飄過來，黑色的卷卷頭發垂下來，細碎地貼在臉頰兩側，藍眼睛亮晶晶的：“小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