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 護著你啊。(2 / 2)

自古沙雕克反派 紀嬰 16441 字 5個月前

施黛一笑:“流霜姐姐、江公子和柳如棠都是鎮厄司裡的高手,不會有事的。”

阿狸:……

請把第二個名字去掉。

今天是信徒朝拜蓮仙娘娘的日子,趙五郎透露過,蓮仙的信眾約莫有幾十人。

這麼多人浩浩蕩蕩一起踏進土地廟,定會引起官府懷疑,於是蓮仙娘娘下了命令,讓每家每戶在不同的時間前往。

施黛與江白硯扮演的鄭家,是最早的第一批。

前往孟軻的皎月閣,被畫皮妖阿春輕車熟路畫上妝容,施黛透過銅鏡,看了看自己。

一張平平無奇的臉,眼尾微微下垂,是略顯伶仃的苦相。

很好,搭配在鄭家尋來的翠色衣裙,活脫脫就是鄭家阿姐本人。

施黛沒忍住驚歎:“阿春,好手藝。”

阿春被她誇得羞赧,頰邊浮起淡淡紅暈:“小姐謬讚。能幫小姐的忙,是我的福氣。”

另一邊,江白硯也換好衣物。

鄭家二郎體弱多病,麵上無半點血色,身形頎長瘦弱。他穿著件粗布白衣,腰間束出一道明顯的弧,如一筆勾畫的韌竹。

施黛默默看了一眼。

施黛默默收回視線。

好細。

“土地廟下深淺莫測,你們最先抵達,一定小心。”

沈流霜道:“前去參拜的信徒裡,有不少人互相認識,不到萬不得已,莫要暴露身份。”

施黛乖巧點頭。

隨機應變隨時開演嘛,她懂。

“我們一個時辰後就到。”

柳如棠活動著手腕,發出哢擦輕響,展顏笑笑:“早就看那幫家夥不順眼了。今晚能大乾一場吧?”

白九娘子挺直身板:“可不是麼!”

閻清歡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住自己緊張怦怦的心跳。

今晚,他絕不會拖後腿。

施雲聲:……

悶悶瞪一眼江白硯,施雲聲看向施黛,攥了攥袖口,彆扭小聲:“注意安全。”

*

土地廟位於城西。

在來之前,幾人做過充足準備,根據鄭家與趙家的描述,大概知道了所謂“神宮”的形貌與布局。

推開土地廟正門,斑駁日光瀉入陰影,清晰可見半空中飛舞的煙塵。

這地方香火不旺,供台上零零星星擺放幾個半腐爛的瓜果,線香燃了大半便熄滅,引頸受戮般頹著身子,自頂端落下一抹灰屑。

土地公的神像一如既往慈眉善目,可惜它並不知曉,自己腳下的土地已被邪祟霸占。

施黛警惕端詳著四周,江白硯先她一步踏上前去,從袖口掏出一張符籙,貼在東南角的木櫃上。

——邪祟異常謹慎,這張符是蓮仙娘娘給予信徒的信物,類似於敲門磚,隻有手持符紙,才能打開神宮入口。

從趙家和鄭家手上,他們各得了一張。

符籙緊貼櫃門,觸動一道無形陣法。

再眨眼,土地爺神像後的地板緩緩敞開,露出一條通往地下的長梯。

施黛探頭望了望,萬幸廊間亮著燈,不至於一片漆黑。

江白硯:“我在前。”

他說完便走,施黛不敢耽擱,跟在他身後。

長廊裡比她想象中亮堂很多,燭火被做成蓮花燈盞的模樣,連綿成片,瑩瑩生輝,照亮蜿蜒的階梯和兩側的白淨牆壁。

想來也對,邪祟對外自稱“蓮仙娘娘”,既然是仙,總不能讓老巢陰森森的。否則還沒招攬幾個信徒,就把人全嚇跑了。

順著階梯一路往下,施黛有些緊張,看了看身旁的江白硯。

他走路極輕,幾乎沒有聲音,足步卻很穩,行走在這種詭譎莫測的地方,如閒庭信步。

察覺她的視線,江白硯側頭過來,溫聲笑道:“緊張?”

“有點兒。”

施黛正要脫口而出真心話,想起這裡是邪祟的地盤,迅速代入角色:“我沒見過蓮仙娘娘。照你所說,她老人家真能實現我的願望嗎?”

似是沒想到她能這麼快入戲,江白硯一頓,喉間溢出低笑:“自然。蓮仙娘娘神通廣大,我已向她許下心願,盼望這副身子能早日好些。”

江公子果然很會接戲。

施黛喜歡和這種省心的聰明人打交道,還想再開口,卻聽身後傳來一聲嗤笑。

“我尋思著是誰走在前邊兒,原來是鄭家的病秧子。”

是個男人的聲音,吊兒郎當:“怎麼,病還沒好?還沒死呢?”

施黛回頭,借著明晃晃的燭光,看清那人長相。

二十多歲,濃眉大眼,穿著一身灰撲撲的老舊長袍,正站在高處的階梯上俯視她和江白硯,麵帶不屑。

想起來了。

為了防止露餡,施黛曾詳細詢問過鄭家人,在信徒裡與誰相識、彼此間關係如何。

身前的青年是大安坊有名的地痞流氓,住在鄭家隔壁,時常對鄭二郎出言嘲諷,每每碰麵,都要威嚇幾句。

鄭二郎生性懦弱,沒一次敢還嘴。

江白硯垂眸不語,輕撫袖間的黑金短匕。

撫摸刀鞘和劍柄,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就像揮劍斬斷某人頭顱一樣,能借此排解百無聊賴的情緒。

他對旁人的譏諷習以為常,此刻並不惱怒,隻覺無趣——

也許還摻雜有一絲不悅。

與施黛的嗓音相比,這青年的腔調沙啞難聽,驟然響起將她打斷,惹人生厭。

拂過刀柄,江白硯指腹的力道漸漸大了分毫。

這種時候,理應克製殺意。

他無意理會陌生人的找茬,聽青年又罵了幾聲,正欲轉身離開,視野中陡然覆上一抹翠色。

“我尋思著是誰不長眼,原來是不學無術、整天靠爹娘過日子的敗家子。”

施黛學著青年的語氣,揚起下巴:“怎麼,還沒被爹娘趕出家門呢?”

江白硯抬眼看她,隻見到微微晃動的後腦勺,和一截纖細白皙的脖頸。

他眼底生出困惑。

“你……”

青年被她噎得啞口無言,認出她是病秧子的姐姐,擼起袖子靠近。

“想動手?”

施黛哼笑一聲,並不怕他:“這裡是蓮仙娘娘的神宮,你在這地方鬨事,是要遭神罰的。”

又一句,不僅讓對方無法反駁,連動作都停滯在原地。

這群人將蓮仙視為神靈,看一眼都覺得戰戰兢兢,怎敢背上“在神宮鬨事”的罪名。

青年臉色變換不定,咬牙切齒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你們等著。”

青年加快腳步忿忿離去,施黛朝他隔空揮了下拳頭。

一回頭,聽見江白硯一聲輕笑:“這是做什麼?”

“護著你啊。”

施黛答得不假思索:“我是姐姐嘛。”

鄭家姐弟關係不差,她幫弟弟解圍,不算崩人設。

江白硯一看就是溫溫和和、不與人起衝突的性子,她要是沉默著當啞巴,青年指不定還要怎麼折騰。

不如三言兩語把人趕走,既能清淨,又不必讓江白硯聽見汙耳朵的羞辱。

輕撫刀柄的動作頓住,江白硯眨了眨眼。

護著他。

這三個字,於他極為陌生。

兒時被邪修囚禁,無人願意護他,後來他劍術精進,再不需旁人相護。

方才施黛站在他跟前,分明是具脆弱得能一劍斬斷的身體,卻氣勢洶洶,像隻盛氣淩人的——

江白硯偏頭想了想。

大概是貓。

而且是對真正的危險渾然不覺,張牙舞爪、上躥下跳晃動爪子的那種。

施黛猜不出他的所思所想,一路沿著長階往下,走到儘頭,豁然開朗。

視線所及,是一間寬敞明亮的廳堂,四下聚有三三兩兩等候的百姓,堂內燈火通明,處處擺滿綻開的蓮花燈盞。

八名身穿白衣的童男童女立於兩側,清一色膚白如玉、朱唇皓齒,像極侍奉於神靈身側的靈童。

施黛卻感受到無比濃鬱的妖氣。

這些“靈童”,恐怕全是妖物所化。

“新客來。”

一名小童緩步行來,遞出手中的圓盤。

圓盤以青玉製成,盤子裡,盛有幾塊蓮花形狀的點心。

“此乃仙糕,以蓮子所製,凝有蓮仙娘娘施予的靈氣。”

小童脆生生道:“請新客品嘗。”

施黛脊背發涼。

點心做得玲瓏小巧,粉白交織,融融如煙霞。

瞧上去的確好看,但……

它是邪祟送來的吃食。

對方還說什麼“凝有蓮仙娘娘的靈氣”,鬼知道邪祟的“靈氣”,能是什麼東西。

環顧四周,不少信徒都在吃著點心。蓮仙娘娘送來的糕點,在他們眼裡,是至高無上的饋贈。

她和江白硯要是不吃,會令邪祟生疑。

應該沒什麼問題。

趙五郎他們都吃了這玩意兒,到現在仍然活蹦亂跳,沒毛病。

小童黑瞳定定,輕啟紅唇:“客人?”

心裡雖然膈應,遲疑須臾,施黛還是佯裝欣喜,從小童的圓盤裡拿起一塊蓮花點心。

她沒來得及把它吃掉。

毫無征兆地,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猝然靠近,拿去她手中糕點。

觸碰的瞬間,指尖不經意劃過她指腹,柔軟微涼,像陣不期而至的風。

施黛愣了愣,江白硯恍若未覺,順勢將蓮花糕送入口中。

見他吃下,小童眸光稍斂,退開一步。

“你體質特殊,吃下蓮子,不是會身感不適麼?”

喉結一動,將邪祟送來的糕點咽入腹中,江白硯斜過視線。

燭影晃動,隨他長睫輕顫,落下幾點細碎光斑。江白硯扯了下嘴角,看向她時,露出頰邊小小的酒窩。

用了漫不經心的語氣,他噙笑道:“……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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