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 吃瓜大戲。(1 / 2)

自古沙雕克反派 紀嬰 16678 字 5個月前

同樣是“姐姐”兩個字, 江白硯與施雲聲說起來,給人的感受截然不同。

施雲聲性格傲嬌,總把情緒藏在心裡, 低低叫出一聲姐姐時, 語氣悶沉,卻有千鈞重量,字字認真。

至於江白硯……

嗓音裡聽不出幾分恭正的意思, 語調輕而緩, 像貓爪在耳邊微微一撓。

叫人耳根子沒來由地癢。

所以, 方才江白硯是,替她吃了那塊來曆不明的點心?

眼睫簌簌一動,施黛不動聲色地抬眸。

江白硯晏然自若:“進去吧。”

他自有考量,邪祟為了籠絡人心,不可能在蓮花糕裡加入劇毒,否則信徒們毒發身亡,還有誰來為它獻上祭品。

這些被製成蓮花形狀的點心中,頂多含有蠱惑人心的邪氣罷了。

邪氣是他的老朋友。

曾為替傀時, 這具身體日日夜夜浸在邪術之中, 早被侵蝕殆儘, 把那種滋味刻在骨子裡頭。

倒是施黛,連邪氣都沒怎麼接觸過。

江白硯對糕點中的邪氣不甚在意,從她手裡拿過蓮花糕, 隻當是對那句“護著你”的回贈。

端著圓盤的小童麵露笑意,緩步離去, 不久前一閃而過的戾氣像是幻覺。

施黛暗中鬆了口氣,抬手掩住嘴唇,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小聲道:“謝謝。”

江公子, 大好人。

決定了,等這次捉妖回去,要給他送一瓶最好的祛邪丹!

江白硯習慣性笑笑:“不必。”

順利踏入殿中,施黛朝著四麵八方端看一圈。

她扮演的鄭家娘子第一次來到這地方,表現得好奇點兒,在情理之中。

托人設的福,施黛打量的動作毫不遮掩。

這裡雖在地下,因燭火通明,絲毫不顯昏暗。

白牆之上描繪有碩大的蓮花圖案,與祥雲仙鶴、樓台宮闕相映成趣,華美莊嚴,堂皇富麗。

八名小童分立兩道,儘頭處,是一扇白玉雕琢而成的大門。

因為沒到時候,玉門緊閉,無法窺探門裡的情形。

趙五郎說過,此地並非神殿中心,隻是入口。當所有信徒齊聚一堂,玉門將自動開啟,露出好幾條錯綜複雜的小徑。

他的原話是:“蓮仙娘娘……啊不,那邪祟的地下宮殿大有玄機。進門以後,必須時刻緊跟在仙童,呸,妖童身後。門後的小路曲折多變,聽說還設有迷陣,一旦落單,恐怕再也出不來了。”

隻有老老實實跟著仙童,才能最終抵達蓮仙的神宮。

一個邪祟,為了有模有樣地偽裝神靈,還真是煞費苦心。

“你說,”與江白硯佯裝隨意地走著,施黛低聲道,“蓮仙娘娘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他們來得早,信徒聚集不多,小聲交談不必擔心被聽到。

但防止隔牆有耳,施黛還是儘可能問得含蓄,沒偏離自己的人設。

既然要偽裝,就得裝全套的。

“蓮仙娘娘法力無雙。”

江白硯笑笑:“看見那些仙童了嗎?能驅使仙童的神靈,實力很強。”

懂了。

施黛一瞬明白他的意思。

這段話翻譯過來就是,“端盤子的仙童皆乃妖邪,蓮仙能號令它們恭恭敬敬做事,本身不可能弱”。

停頓須臾,江白硯又道:“前一陣子,長安城被傀儡師鬨得人心惶惶。倘若蓮仙娘娘在那時出手,定能製住傀儡師。”

施黛輕輕點頭。

他的意思是,蓮仙比犬妖難對付。

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多的信徒穿過漫長階梯,抵達神宮正門。

施黛始終留意著一張張陌生的麵孔,心中暗嘖:

這些人,今後全是獄友啊。

一個時辰後,沈流霜等人扮演的一家四口如約前來。

視線交錯,施黛向沈流霜揚了下嘴角。

“這裡就是蓮仙娘娘的地盤。”

柳如棠看得新奇,被白玉大門和玉質蓮花燈盞晃了眼:“不愧是……仙。”

這排場,大手筆。

她脖頸上的白蛇項鏈蠕動一下,雙目亮起暗紅,似要開口說話,又生生忍住。

——現在的身份是李家小女兒,柳如棠不可能把一條白蛇掛在脖子上,隻得讓白九娘子化作首飾,繼續陪在自己身邊。

施雲聲也是頭一回來這種地方,時而不爽地看一看施黛與江白硯,時而四處張望,被撲麵而來的妖氣熏得不耐煩。

一行人中,居然是閻清歡最為鎮定,麵帶好奇顧視一圈,很快收回視線。

原來這就是邪祟的棲身之地。玉門和燈盞確實不錯,手持玉盤的小童也算粉雕玉琢,可比起一年前閻府的燈節盛景,還是差了些。

這種奢華景象,他見怪不怪了。

敏銳注意到施雲聲脊背緊繃,沈流霜摸了摸小孩腦袋:“彆緊張,覲見蓮仙娘娘,心態要放鬆。”

陡然回神,施雲聲滿臉茫然:“什麼要放蔥?”

柳如棠:……

柳如棠小聲:“他餓了?”

“不。”

沈流霜:“他隻是有一套屬於自己的語言體係。”

想起這孩子曾在傀儡師一案中,脫口而出的“白發人送黑發人”和“走得很痛苦”,閻清歡深以為然,用力點頭。

“打個比方。”

沈流霜微揚下巴:“雲聲,會不會江公子叫黛黛時喚姐姐你說?”

柳如棠還沒反應過來,便聽施雲聲皺眉道:“憑什麼他?”

柳如棠兩眼放空,大腦飛速運轉。

破案了,方才的一段加密文字是:

“雲聲,你說江公子叫黛黛時,會不會喚‘姐姐’?”

“他憑什麼?”

事實證明,大昭人說話的語序,還真不影響對話。

柳如棠甘拜下風:“弟弟語言天賦果真高超!”

她說完眼珠一動,發現身旁的施雲聲並未應答,或是說,心思沒在這邊。

小孩一雙黑眸沉沉,正默然凝視不遠處的角落。在那裡,施黛與江白硯並肩而立,跟前站著個中年婦人。

在場都是街坊鄰居,又同為蓮仙信徒,見了麵,免不了搭話。

中年婦人住在鄭家對門,瞧見姐弟倆,熟稔寒暄道:“鄭娘子,和弟弟一起來參拜蓮仙娘娘?”

弟弟。

鼓了鼓腮幫,施雲聲眉頭皺得更緊。

“是。”

施黛笑笑,回得滴水不漏:“他帶我來瞧瞧。”

“你能來,真是再好不過了。”

婦人笑道:“蓮仙娘娘靈驗得很!就在昨晚,我家囡囡滿身仙氣回了家,給我留下一袋銀子,臨走前,說要跟著娘娘成仙。”

又是這樣。

好幾戶人家都聲稱,獻上的妻女在仙霧繚繞中回過家。那些女子究竟真的活著,還是邪祟製造的幻象?

施黛佯裝驚訝:“真的?我聽說凡人觸不到仙身,你可曾碰過她?”

“碰過。”

婦人笑意不減,臉上是揮之不去的喜色:“畢竟是母女嘛。幾日不見,可不得迎上去和她握手言談。囡囡說了,她如今是半仙之體,再跟蓮仙娘娘修煉幾年,方能得道。”

能被人觸碰到。

所以不是幻術。

這樣一想,更古怪了。

尋常妖物的人形無法改變,不可能冒充這麼多姑娘。但要說那是她們本人……

難道蓮仙給她們下了什麼迷魂湯?

說多錯多,施黛沒有繼續話題的意思,模仿鄭家姐姐溫和一笑:

“原來是這樣。我今日定要好生求求蓮仙娘娘——我第一次來神宮,先和弟弟四處逛逛。”

說完一扭頭,目光落定,正對上沉默不語、氣鼓鼓河豚般的施雲聲。

沈流霜悄悄打手勢,指指她,又指指江白硯。

噢。

施黛立刻明悟。

早在她和江白硯敲定姐弟身份時,施雲聲作為她親弟,就曾發出過不滿的抱怨。

所以……他還在彆扭這件事?

更想揉他腦袋了怎麼辦。

抿唇壓下嘴角的輕笑,施黛輕咳一聲,踱步上前:“你們一家四口,也來參拜?”

“蓮仙娘娘大慈大悲。”

沈流霜站在一旁看熱鬨,心覺有趣,配合著幫腔。

“這孩子為什麼不說話?”

施黛輕快蹲下,仰頭看施雲聲,咧嘴一笑:“不開心呀?”

她戴著畫皮妖繪製的麵具,相貌與本身迥然不同,唯獨一雙黑亮亮的瞳孔格外顯眼,這樣仰麵看來,如同秋水寒月下的星。

尤其此刻眉眼彎彎,眼中蘊藉的笑意親昵柔軟,像水波傾瀉而來。

施雲聲抿唇不說話,半晌才低聲道:“誰不開心了?我……”

話音未落,便見眼前燭火輕晃,出現一隻纖瘦的手,和一顆圓溜溜的糖丸。

“不開心就吃點甜的。”

施黛笑道:“味道隨機,我也不知道這顆是什麼口味。”

默了默,又小聲補充一句:“專門給你買的,以後還有很多。”

這是真話。

在施府待了這麼多天,她看出施雲聲喜歡吃甜,每每見到糕點和飴糖,都一邊表現得興致缺缺,一邊風卷殘雲大快朵頤。

和狼群生活在野外的時候,他從未嘗過糖。

她可沒忘,施雲聲曾無意中承認過,之所以老老實實跟隨鎮厄司眾人除妖,是為了“勉為其難保護她”。

捉妖之事危機四伏,施雲聲跟在她身邊,不但辛苦,一不留神還會受傷。施黛乾脆買下許許多多不同口味的糖果,裝在口袋裡,時不時給他順毛。

今天送出去的是第一顆。

眼中浮起淺淺笑意,又被故作矜持地迅速壓下,施雲聲抬起右臂,接過她手裡的糖丸:“謝謝。”

好乖好乖。

施黛一隻手撐起下巴,眨眨眼:“什麼味道?”

糖丸入口,溢開沁著酸意的甜。

施雲聲終是沒忍住輕扯嘴角:“梅子。”

說罷眼風一動,咀嚼著糖丸,瞥過靜立一旁的江白硯。

哼。

江白硯隻覺好笑。

在這世上,僅有施雲聲會對施黛的一句“弟弟”耿耿於懷。

不過是個稱呼,大昭文字平平無奇的排列組合,為何他如此在意?

難以理解其中蘊含的情感,江白硯想不通。

“蓮仙娘娘的宮殿仙氣氤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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