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1 / 2)

自古沙雕克反派 紀嬰 17458 字 4個月前

手指從藍寶石小魚上移開,施黛瞅它一眼。

流光清潤,綺麗精巧,很討人喜歡。

看不出來,原來江白硯對這種漂亮的小物件感興趣。

見她滿臉意味不明的笑意,江白硯:……

總覺得施黛誤會了什麼但他不想解釋。

或是說,找不出解釋的理由。

這枚藍寶石,江白硯送不出手。

他原本打算隨手將它買下,再作為回禮隨意相贈,高低隻是一顆普普通通的石頭,並無特殊。

而今被施黛一摸,魚尾上的那抹藍,竟平添欲說還休的曖昧。

當施黛觸碰寶石,他為何會自骨血中滋生戰栗?

江白硯沒法細思,隻覺不能讓她再見到這條魚。

掌心合攏,藍寶石小魚被遮掩了個嚴嚴實實。

“江兄在買珠寶?”

閻清歡發覺兩人沒離開胡商鋪子,立在一旁觀望:“看成色,這顆寶石價錢不低吧?”

“從雪山上來,鎮店之寶。”

老板的大昭口音略顯蹩腳:“藍寶石,可以招財進寶、辟邪鎮宅。”

這麼神奇?

閻清歡聽得樂嗬,等離開商鋪,決定請教專業人士:“施小姐,珠寶首飾真能改變運勢嗎?”

有種說法是金銀寶石含有能量和磁場,對轉運開運頗有成效。

但王公貴族們整天穿金戴銀,曆史上,照樣有很多落不到好下場。

“這事兒沒有確切的結論,當不得真。”

施黛定神思忖:“但值錢的珠寶,一定能旺交友運和桃花運。”

為什麼?這裡有何種玄機?

閻清歡迷茫刹那,正欲開口詢問,便見施黛眨了下眼,語氣篤定:

“比起玄學,要更相信金錢的力量。”

閻清歡:……

好直白粗暴又通透的道理!

“原來,是,這樣。”

坐在他肩頭的夜遊神語氣沉沉,整個縮成一團:“我們,沒有,錢,沒有,朋友。”

閻清歡:……

你們夜遊神過得這麼淒慘嗎?!

其他人也發現施黛與江白硯沒跟上隊伍,停在胡商鋪子外靜候。

柳如棠一顆心大起大落。

以她的了解,江白硯不可能喜歡那些小玩意兒,之所以買下,僅有一種解釋。

送人!

如果這是一冊花前月下的話本子,江白硯已不由分說把禮物塞進施黛手中。

小小的寶石如有千鈞重,兩人在人潮喧嚷中靜靜對視,柳如棠也如願勾起嘴角。

可為什麼。

江白硯居然如此不爭氣,把東西收回去了?!

笑容不會消失,隻會從她的唇邊,轉移到沈流霜臉上。

沈流霜:很好,就目前來看,江白硯對她妹妹一切正常。

是她之前多想了,事

實證明,江公子是位正人君子。

大概。

施雲聲眼帶嘲諷。

江白硯的喜好真是幼稚,那種花裡胡哨的首飾,連他這個小孩都不買。

“施小姐。”

閻清歡道:“你不久前說,西市有更好的去處——在哪兒?”

提起這個,她可就不累了。

施黛咧嘴笑笑,朝幾l人勾勾手指頭:“跟我來。”

*

循著記憶,施黛一路往前。

西市範圍極大,市列珠璣,門盈羅綺。她足步輕快穿行其間,鵝黃裙擺飄搖不定,像隻靈動的蝶。

經過幾l條酒香濃鬱的巷道,施黛停在一座小樓前。

樓閣精致玲瓏,正值深冬,卻有數量繁多的花枝從窗邊探出,蜿蜒漫溢,鋪滿大半個木質外牆。

“蘭花,梅花,桃花,牡丹……”

閻清歡識得每一種花的名字:“連曇花都有!”

“可不是嗎。”

白九娘子探出半個身子:“好濃的妖氣。”

“是花妖開的舞坊。”

施黛笑出虎牙,保持神秘:“特彆好看,進去就知道了。”

“這家舞坊名‘清鴻’。”

沈流霜和她來過幾l次:“坊中舞者皆是花妖,觀賞性極強。”

交付入場的銀錢,便可踏入樓中。

此地設有陣法,樓外闃靜無聲,聽不見內裡的動靜,一進門,絲竹聲聲入耳,夾雜此起彼伏的叫好與驚歎。

一樓中央立有巨大圓台,數名舞姬翩然起舞,衣袂翻飛,腰肢款款。

舞曲華麗悠揚,鼓點響起,紅裙變幻旋轉,恰似朵朵傲然綻放的火蓮。

白天客人不多,前方的人影不足以阻擋視線。

亂花迷人眼,柳如棠不禁喟歎:“好美。”

白九娘子細嗅空氣裡彌漫的花香,喝醉般晃晃尾巴:“好香。想吸花蜜。”

施雲聲也被熏得迷糊,如果當下是狼族形態,定會控製不住地搖尾巴。

的確很香。

江白硯卻蹙起眉。

他不喜熱鬨,頭一回來這種地方。

台上的舞蹈固然驚豔,奈何江白硯毫無興趣,至於四下彌散的香氣——

他心底湧出淡淡的困惑。

江白硯以為自己喜歡花香。

施黛那夜贈他梅花,他銜於口中,心覺甘甜清幽,細細咀嚼品嘗。

梅花入了口,浸入舌尖,卷進喉嚨,成為他血肉臟器的一部分,暗香久久不散,江白硯未曾反感。

那是能與他融為一體的氣息,今日嗅見,卻隻覺甜膩。

“沒到最精彩的地方。”

施黛回頭,眼底倒映零星燭光:“很快了。”

鼓聲愈快,樂音高揚。

尚未天黑,樓裡已亮起盞盞燭燈。光暈流轉,在紅裙上水波般淌過,一時紅影翻飛,叫人目不暇接。

不知何處,有人驚叫一聲。

閻清歡凝神望去,愕然睜圓雙眼。

一名舞姬水袖揚起,袖擺蕩漾,整條手臂竟化作一樹梅花。

花枝輕顫,梅香四湧,隨她舞蹈的動作綻開葳蕤花雨,灑落於看客之間。

再晃神,哪還有什麼梅枝,舞姬的紅袖中,仍是一條凝脂般的小臂。

“噢——!”

柳如棠看得入迷:“梅花精。”

“這股味道,”施雲聲嗅了嗅,“和你身上好像。”

施黛指指腰間的香囊:“這就是梅花味道呀。”

接下來的舞蹈堪稱瑰麗。

花妖身形柔韌、體態輕盈,這支舞靈動奔放,被她們跳出如火的熱情。

裙擺迤邐生風,每踏一步,皆綻出飛旋的殷紅花朵。有時長袖輕揮,花落紛紛,墜在觀眾肩頭。

江白硯拿起一朵,垂眸打量。

當夜被他捧在懷中的紅梅,今日看來,隻覺俗豔。

色澤太重,幽香過濃,無論如何端詳,都絕非他中意的類型。

他會將它含入口中咽下去嗎?

自然不會。

沾染了冗雜的味道,連將它拿在手裡,江白硯都覺得無趣。

指尖鬆開,梅花落地。

他毫無憐惜之意,神情淡淡撩起眼睫。

施黛站在左前方的位置。

她向來喜歡明豔的盛景,正踮起腳尖仰頭觀望,不時與沈流霜低語幾l句。

從江白硯的角度,能見到一截白皙後頸,以及幾l縷飛揚在耳畔的蓬鬆黑發。

花香如網,將他籠罩。

這樣的感覺並不好受,鬼使神差,江白硯微微俯身:“施小姐。”

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

既不顯得親近,又能聞到她周身的氣息——

果然是與梅香如出一轍的味道。

江白硯卻不抵觸。

他的聲音毫無征兆響在耳後,像陣風穿林而過。

施黛脊背微麻,猝然回頭:“怎麼了?”

入目是一對漆黑的眼珠,江白硯看上去有些疑惑:“施小姐所用香囊,與梅花有何不同?”

這是什麼問題?

施黛愣了愣,誠實回答:“香囊裡,加了彆的東西。丁香、檀香、茴香之類的……不過主調是梅花。”

她隱約明白什麼,展顏道:“江公子也覺得這兒的花香好聞,想做個香囊?”

江白硯一瞬不瞬睇她須臾,極輕笑了笑。

他直起身:“我不喜此地的梅香。”

不喜歡梅花香?

施黛一頓。

那她還給他送梅花……

更多的胡思亂想還沒萌芽,便聽江白硯狀若無意道:“施小姐送的那束,味道更好。”

蔫下去的心尖撲棱棱立起來。

施黛兩眼亮晶晶:“真的?”

笑完又覺得不對:“但它們都是梅花啊。難道江公子不喜歡太濃的香氣?”

江白硯輕扯嘴角:“或許。”

記住了。

施黛恍然點頭。

交談間,台上一支舞已跳完。

清鴻樓的表演從早持續到晚,幾l人接連看了幾l支,等踏出大門,即將入夜。

在西市,必然要嘗一嘗胡人的特色食物。

施黛輕車熟路,找到一家胡餅攤。

等待胡餅烤製,需要一段時間。

趁此間隙,她本想問問今晚夜遊神的打算,目光落在閻清歡肩頭,心下一動。

霧蒙蒙的黑色小人縮在袍子裡,看不清五官,隻顯出一雙圓溜溜的眼。

施黛順著夜遊神的視線望去。

是來往行人手裡的胡餅。

這是——想吃的意思?

施黛本就為它買了一份,等胡餅烤製完成,遞到小人身前:“拿得住嗎?”

這餅比夜遊神的身子還大。

它略略愣神:“給,我的?”

“我來拿吧。”

閻清歡記得它渾身乏力,從施黛手裡接下胡餅,右手上抬,停在夜遊神嘴邊。

“多,謝。”

夜遊神似是無措,擺擺胳膊,又晃晃小腿:“大恩大德,無以為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