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庭頷首,喉音泠然:“秦姑娘技藝出神入化,我敗了。”
秦酒酒語氣淡淡:“承讓。”
喜怒不形於色,都好有世外高人風範。
左手抱狐狸,右手拿點心,施黛轉一轉眼珠。
如果她在台上,打完後,鐵定樂得合不攏嘴。
“都說英雄出少年,果然不假。”
百裡青枝懶洋洋笑道:“我觀這些少年人的比武,也挺精彩嘛。”
“昨天聽葉夫人說,演武大會上,有文淵書院的儒生。”
施黛好奇:“那人不在場嗎?”
文淵書院,是大昭術士的聚集地。
在原主的記憶裡,儒生有言靈之力,十分神奇。
施黛很想見一見。
“他是第三名。”
百裡青枝眨眼一笑:“今夜有場筵席,宴請前三甲。在席上,你能遇上他。”
*
筵席設在百裡大宅。
據百裡青枝所言,這是演武大會的慣例,由主家做東,設宴犒勞勝者。
一來是為彰顯大族氣魄,二來,也可籠絡門客。
“三年一遇的盛事,不止主家,分家也有人來。”
百裡青枝在前領路,特意打扮過,裙裾翩躚,環佩作響:今晚很熱鬨,你們儘管享樂便是。??[”
“我爹娘聽說你們來,讓我帶你們去家裡做做客。”
回了趟家,閻清歡遞給每人一個小盒子:“這是他們準備的小禮。”
施黛道謝打開,輕咦一聲。
錦盒小巧,內裡盛有一支嶄新毛筆。
“施黛畫符,這支筆由千年靈木所製,對凝聚靈氣很有效。”
閻清歡道:“流霜愛看話本子,就送了北山先生當年的原稿,可以留作收藏。”
北山先生是百年前的話本大家,沈流霜向來喜歡。
凝視近在咫尺的泛黃書頁,沈流霜罕見地兩眼睜圓,透開晶亮色彩。
“雲聲和白硯學刀學劍,我爹娘恰好收藏了幾本刀譜和劍譜。”
閻清歡撓頭:“與其放在書房積灰,不如送給你們。”
能被閻氏珍藏的秘籍,絕非凡物。
大手筆。
這還僅僅是見麵禮而已。
百裡青枝淡笑:“數日未見,二老見到你,一定心疼了吧?”
她記得在長安看見閻清歡,這小公子一身布衣,肉眼可見瘦削幾分。
今日閻清歡的打扮亦是簡單,青衣澹澹,清爽得很。
幾個月前,他隨身必有香囊玉佩和玉扳指。
閻清歡不好意思地笑:“還成吧。”
他爹大驚失色,問他在長安城裡,是不是吃著暖鍋唱著歌,突然被土匪給劫了。
他娘倒是頗為欣慰,覺得兒子窮無可窮,一臉憨厚老實樣,願意和他做朋友的,肯定出於真心。
行入筵席,桌前已坐了好幾人。
葉晚行盛裝打扮,雲鬢高堆,步搖琳琅,腰間墜一條流光玉帶,發間赤金寶釵熠熠生光。
其餘的,全是施黛沒見過的生麵孔。
“這位是阿湘吧?”
一個男人遙望沈流霜,親切笑道:“和你爹娘長得真像。我是你表叔。”
他身側的中年人目色陰沉,投來一道視線,未做言語。
“阿湘。”
濃妝女子巧笑嫣然,迎上前來:“長這麼大了。我從前經常抱你呢。”
百裡青枝輕聲道:“這幾位是分家的長輩。”
施黛默默靠攏沈流霜一步,離她更近一些。
不管什麼時候,兩個人站在一起,總比一個人有底氣。
沈流霜看她一瞬,嘴角微揚。
葉晚行為在場眾人逐一介紹,施黛認真地聽,目光往另一邊移。
今天在擂台見過的宋庭和秦酒酒也在場。
宋庭興致缺缺,正在掌心用幻
術變雲玩。
秦酒酒低垂著頭一言不發,與周遭的熱鬨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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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二人身旁的,是個藍衣少年。
藍衣少年百無聊賴左顧右盼,猝不及防,與施黛四目相對。
一張劍眉星目的臉,沒有想象中的儒雅氣質,反而有點兒野氣。
這是文淵書院的儒生?
施黛大大方方和他對視,友好笑了笑。
對方揚唇,也露出個大咧咧的弧。
百裡青枝招呼幾人落座,施黛這回坐在江白硯身邊。
施雲聲:?
在往常,她總坐在他和沈流霜中間。
“今天特殊情況。”
施黛摸摸小孩腦袋,壓低聲音:“血蠱快發作了。”
她時時記著血蠱的事,每半月一次,今天恰到時候。
血蠱發作的具體時間不確定,她乾脆坐在江白硯身邊,一旦出現端倪,就帶他出去喂血。
“奇怪。”
濃妝女人眺望門外,輕蹙起眉:“阿簫怎麼還沒來?他不是一向守時麼?”
她說的是百裡簫,昨天和葉晚行一起乘馬車來接風的男人,沈流霜三叔。
他身為家主胞弟,的確應當在場。
施黛朝主座的方向看了看,有個位置始終空缺。
“再等等吧。”
葉晚行笑道:“許是半途遇了事。”
她望向秦酒酒三人:“三位皆是少年英才,今日切莫拘束。我……”
話音未落,忽而聽聞一道高聲:“百裡簫到——!”
莫說葉晚行皺了下眉頭,連施黛也後背一僵。
很奇怪的聲線。
非男非女,尖銳刺耳,讓她想起指甲劃過黑板的聲音,渾身不自在。
尤其聲調被拉得極長,像根蜿蜒的鐵線,直戳戳鑽進耳朵裡,讓人頭皮發麻。
這是哪個丫鬟小廝的聲音嗎?
葉晚行身旁的中年男人一個哆嗦:“誰在說話?怪嚇人的。”
“這聲,”濃妝女人扯下嘴角,半開玩笑,“被卡著嗓子?”
她語氣戲謔,說的是調笑話,眼瞼一動,卻是沉下臉來,流露驚恐之色。
——設宴的膳廳與回廊相連,抬目望去,長廊幽幽,幾盞燈籠溢散薄光,因風而動。
再眨眼,自廊道儘頭起,一盞燈驟然熄滅。
緊隨其後,是第二盞、第三盞。
江白硯輕撫腰間斷水劍。
燈籠次第熄滅,長廊中聲響俱寂,一片漆黑。
不知從何處,又一次響起那道詭異高音:“百裡簫到——!”
門外猛地亮起。
席間靜默一刹,爆開陣陣驚叫。
視野所及,膳廳外不再是幽深回廊,成了片混濁煉獄。
一根巨大的銅柱參天而起,柱下是烈烈燃燒的熊熊炭火。
幾團鬼影圍繞柱前,手拿圓扇,呼呼扇風,令火勢凶猛,灼得銅柱通紅。
一道人影被綁縛於銅柱之上,大半皮膚被烈火灼燒,麵目猙獰,發出撕心裂肺的痛哭。
施黛看清他的臉。
正是百裡簫。
“當心。”
江白硯道:“是真假參半的幻境。”
下一刻,門外的幻境強勢侵入,如潑墨浸染,把所有人拉入其中。
被幻境吞沒之前,左右兩旁的江白硯與沈流霜同時握住她手掌。
接連不斷的尖叫聲裡,施黛聽見刺耳森寒的笑語。
“有客至。”
“地獄六重,銅柱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