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2 / 2)

自古沙雕克反派 紀嬰 14133 字 4個月前

施黛低低應了聲,忽聽身側有人喚道:“青枝小姐!”

熟悉的聲線。

循聲望去,遠處立有三道人影。

青兒麵色灰白,裙上沾滿暗紅血漬,見到他們,激動得兩眼泛紅。

她身旁是個高瘦的中年男人,五官平平,施黛沒見過。

男人背著葉晚行,後者麵若死灰,眼

眶通紅。

“一嫂!”

百裡青枝大驚:“你怎麼了?”

“青枝小姐。”

男人討好地笑:“夫人崴到腳,險些跌進水池——腿上沾了些池裡的血水。”

血池有腐蝕作用。

百裡青枝一個哆嗦,趕忙道:“怎麼樣了?擦過藥嗎?沾到的血水多不多?”

她說罷上前,小心翼翼撩起葉晚行裙擺,倒吸一口冷氣。

葉晚行應是一條腿入了血池,半邊小腿被灼得發紅,露出幾塊斑駁血肉。

“我們身上沒有藥膏。”

男人轉頭,看向秦酒酒和聶斬,焦急道:“兩位仙師可有傷藥?”

閻清歡低聲為施黛等人介紹:“這是百裡氏的管家。”

施黛目光一動。

說起斬心刀已近中年時,閻清歡提到過他。

名字是謝五郎,和斬心刀的年紀對得上。

——其餘幾個百裡家的中年人,全死在幻境裡了。

聶斬是個熱心腸,掏出瓷瓶遞給百裡青枝:“用這個吧。”

血池地獄空曠無垠,為給葉晚行擦藥,眾人尋了個還算乾淨的空地。

百裡青枝蹲在她身前,火急火燎,打開盛藥的瓷瓶:“怎麼這樣不小心?”

千金大小姐不懂上藥的法子,懵然一瞬,她把瓷瓶交給青兒。

葉晚行疼得說不出話,冷汗涔涔。

“我、我也不清楚。”

青兒顫聲:“我與夫人被傳到一處,她不知怎地,沒看清腳下……”

管家謝五郎看著乾著急:“彆說了,快上藥吧。”

施黛走累了坐在一邊,靜靜端量葉晚行的神色。

她顯然是疼的。大族貴女沒受過苦,被青兒擦過傷處,渾身顫抖。

疼痛之餘,葉晚行的表情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像是恐懼、絕望、惱恨交織在一處,近乎歇斯底裡。

她為什麼害怕?

因為他們沒能破開陣法,被困在煉獄之中。

地獄是為懲處有罪之人。

葉晚行也曾犯下過罪孽嗎?

“你覺得,”江白硯淡聲道,“她是下一個?”

嗯?

施黛側頭,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坐在自己身旁。

被江白硯直白發問,施黛沒想隱瞞。

這種話自然不能當麵說,她有意往遠處挪了挪,壓低音量:“除了心裡有鬼,誰會被嚇成這副模樣?”

再說,百裡策死後,葉晚行夫妻兩人的獲利最大,一朝坐上家主之位。

在謀害百裡策一事上,如果連分家的人都有參與,她和百裡泓八成脫不了乾係。

這會兒其他人的注意力全在葉晚行身上,施黛單手支頤,慢悠悠道:

“百裡家總共那麼幾個人,死掉大半,葉晚行知道馬上就是她了吧。”

江白硯笑:“不想救她?”

“前提是,我要救得了啊。在幻境裡,凶手殺人易如反掌,我們連他的影子都見不到。”

施黛說:“而且——”

兩個字堪堪出口,施黛一頓,驀地垂頭。

腳踝掠過一陣微風,裙擺被撩起,漫開涼意。

江白硯食指挑起她裙邊,力道很輕,隻露出小小一截腳踝。

施黛低頭,他恰好撩起眼睫,投來一瞥。

“我觀你腳上沾了血。”

江白硯道:“幫你擦擦?”

和雨天走路的道理一樣,經過水窪,時常要被雨水濺在腿上。

施黛掃去一眼,果然見到腳踝處的幾點紅。

小腿上,應該也有。

施黛:……

緘默幾息,她挪開視線,從袖中掏出一塊手帕:“謝謝。”

是接受的意思。

江白硯接下帕子,語氣如常:“你方才想說什麼?”

“而且,如果凶手真是為了報仇。”

絲帕柔軟,被江白硯拭過她腳腕,觸感微妙。

施黛似被噎了一下:“今天死去的,全是謀財害命的壞家夥。”

她把黑白善惡看得分明,傀儡師一案時,就曾幫小黑破除陣法,讓他手刃仇人。

對大奸大惡之輩,施黛從無憐憫。

她膚色白皙,腳踝少見日光,宛如細膩瓷器。

江白硯以拇指蹭過,隔著絲帕,感受到血肉骨骼的輪廓。

美麗而脆弱,稍一用力便碎掉。

被他一隻手握起,恍如溫柔的禁錮。

他心底情緒莫名,輕勾嘴角:“你對惡人,倒是毫無慈悲。”

——那他呢?

他其實有無數見不得光的念頭。

想讓施黛多看他,想讓施黛多在意他,想讓施黛隻屬於他。

見她與聶斬閻清歡談笑,江白硯想過把她拘囚在身邊,永遠注視他一個。

像生長在沼澤的荊棘,甫一顯出端倪,就被他悄然掐斷。

施黛若同旁人在一起,將他棄之不顧,他該當如何?

江白硯輕聲道:“我呢?”

施黛:“什麼?”

“如若我是個十惡不赦、濫殺無辜的凶徒。”

長睫微垂,遮住晦澀不明的情愫,江白硯動作往上,貼近她小腿:“你如何待我?”

從沒想過這種問題,施黛目露茫然。

她輕聲笑了笑,打趣道:“會幫我擦血的‘凶徒’?”

江白硯沒出聲。

繼而聽施黛說:“如果你真的變成個濫殺無辜的混蛋——”

她很認真地想了下,語氣篤定:“我肯定和你恩斷義絕,第一個把你抓進鎮厄司。”

“恩斷義絕”四個字,她說得毫不含糊。

拇指已至施黛的小腿肚,拂去幾滴血漬。

江白硯稍稍用力。

於是那片軟

肉凹出小小的弧,透過絲帕,傳來更明顯的溫度。

常年來的嗜殺本能催促他攫取更多,江白硯卻不敢施加更大的力道。

方才絲帕經過她腳踝,離開後,施黛的那處皮膚泛起薄紅。

“不過,”施黛右手撐著腮幫子,噙笑看他,“江沉玉,我覺得你成不了那種人。”

江白硯沒抬頭,慢條斯理為她擦拭血汙:“‘覺得’的事情,並無定數。”

施黛彎眼笑出聲:“好吧,是相信。我相信你,不會變成那種人。”

耳邊靜默一瞬。

江白硯的聲音從身側傳來,是半開玩笑的語氣:“你今日信我,若真有那麼一天,莫要後悔。”

他的指腹蹭在小腿上,力道極輕,像撓癢癢。

沒被彆人碰過這個地方,施黛無意識把身子繃直。

很奇怪。

幾段對話下來,她和江白硯像在天平兩端,中間一條細線緊繃,搖搖欲墜。

滋味莫名,似在交鋒,讓她心跳砰響。

不知是不是他的呼吸經過皮膚,溫溫熱熱,如同羽毛。

施黛攥起指尖,斂了笑:“我不做後悔的事。”

一句話說完,小腿上遊移的觸感忽地停住。

江白硯仰起頭。

隔得近了,他精致的五官愈發驚豔,瞳色幽深,似有陰鷙,卻不可怖。

在他眼底,滿是施黛的輪廓。

晦暗的、險惡的欲念被小心遏止,江白硯親手扼斷荊棘滋長的芽。

“放心。”

江白硯看著她,很輕地笑笑:“不會讓你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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