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秦王害羞(2 / 2)

畢竟當天子的兒子,和當天子他兄弟的兒子,顯然不是一個概念。

扶蘇對此無所謂,能成也好不成也罷。他就隨口一提,主要還是為了消解父親的怒氣。

父親現在不就不生氣了?

有句話扶蘇沒說,他覺得公子高估計是不樂意把自己兒子過繼出去的。將閭這小子不靠譜,公子高才舍不得送兒子去給他糟蹋呢。

扶蘇轉移了話題:

“弟弟妹妹們如今都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我們管的太多他們要不樂意的。往後再有這樣的事情,父親便隨他們去吧,也免得又受埋怨。”

秦王政聽罷什麼都沒說,但他的沉默已經表達出了他的態度。

子嗣傳承不可輕忽,不過是受點埋怨而已,他不會同自己的孩子計較這個。叫他就這樣撒開手不管,秦王政是不太情願的。

扶蘇想了想,換了個角度勸解:

“弟妹們還年輕,晚幾年成婚也沒什麼

。再者說高弟也好事將近了,實在不成讓他多生幾個。”

言語間儼然把公子高當成了弟弟妹妹們的過繼庫。

秦王政:……

眼看父親要斥他胡鬨,扶蘇立刻作出失落的樣子:

“弟妹們都對我有意見,更喜愛高弟。若是過繼他的孩子,想來應該十分願意。”

秦王政到嘴的話頓時咽了回去,轉而開始憂心愛子受弟弟妹妹排擠的事情來。

至於兒女的婚事,他倒是沒心思管了。想了想宗正也是大秦王室德高望重的長輩,便讓對方去操心這個。

往後這些問詢,由宗正出麵。他們樂意的話,秦王這裡再挑選合適的人選,不樂意便罷了。

就像長子說的這樣,王室中又不缺能過繼的孩子。

將閭這一鬨把催婚給鬨沒了。

不願意早早成家的自然高興,但著急嫁娶的公子公主就不樂意了,生怕父親一怒之下讓他們所有人都孤獨終老。

所幸宗正來得及時,拯救了激起群憤的公子將閭。

將閭捂住被拍的腦袋:

“你們想成婚自己去求父親賜婚啊,關我什麼事?我隻說我自己現在不想娶妻,又沒說你們也不想。”

被陰嫚帶著越發彪悍的妹妹們哼了他一臉,根本不聽他狡辯。

“那你還咒大兄沒兒子呢,你這不就是故意過去惹怒父親的?”

將閭險些跳起來反駁:

“是他先咒我的!”

這群人到底怎麼回事啊,怎麼一個個都偏心大兄?大兄能說他不能說,沒有這樣的道理!

父親偏心大兄也就算了,他都習慣了。為什麼現在連妹妹們也開始偏心了,不帶這樣的。

公主們理直氣壯:

“因為大兄給我們分了好多漂亮珠寶啊!”

那天她們跟著長姐去瓜分大兄的私庫,拿走了不少好東西呢。

雖然好些東西大兄明明用不上,父親卻把最好的都塞給了他,是讓人眼紅了一點。可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她們肯定是不能在這種時候說酸話的。

好些公主長這麼大都沒見過如此多的寶物,扶蘇全都大方地任她們挑選。從那時候起公主們就發誓,以後她們和大兄共進退,再不說大兄壞話了。

將閭就是討打,嘴賤也不是一兩回了,也就父兄寬仁才沒有收拾他。

將閭難以接受:

“一點珠寶就把你們給收買了?你們難道忘了他是怎麼壓榨大家的嗎?”

公主們隻是用“你不懂”的眼神看了將閭一眼,沒有和這位哥哥過多解釋什麼。

她們這樣的女子原先是沒有資格接觸朝政的,大兄確實是在壓榨她們不錯,但也給了她們萬分寶貴的機會,讓她們能夠實現自己的抱負。

將閭懂什麼?

他們這些公子天生就什麼都有,從不缺掌握權柄的機會,才能奢侈地挑剔起工作強度來。

不過公主們還是很得

意的。

因為對比兄弟們,大兄對她們這些女孩子更偏疼許多。若誰當真抱怨太累不想加班,去太子宮找大兄撒個嬌,還是能減輕一部分負擔的。

大兄和她們說了,雖然她們以前能乾預朝政的機會稀少,但也不用為了如今得到的一丁點機會就拚命工作。他會給她們提供更多的舞台,不需要擔心自己不夠努力就會導致以後再也不能出頭。

討厭大兄霸占父親,和感激大兄的慷慨體貼,並不衝突呀。

公主們還道:

“將閭你就嘚瑟吧,你看除了大兄哪家太子會縱容兄弟掌權。彆國的太子恨不得把所有兄弟都打壓下去呢,真該讓你去他們手底下吃點苦頭。”

將閭:???

將閭覺得道理不是這麼講的。

大兄確實沒有打壓兄弟,但大兄壓榨他們也是事實。不能因為大兄放任弟弟掌權,就說他壓榨人是對的吧?

果然,這群妹妹就是偏心眼了。一點好東西就能被收買,可惡的叛徒!

扶蘇並沒有刻意拉攏過弟弟妹妹,不過很顯然,他做的許多事情也不是完全沒人領情的。

秦王政站在殿外默默聽完了兒女們的拌嘴。

他原先有些擔憂扶蘇被底下的弟妹徹底孤立,如今看來不必憂心了。

做太子的,大多也是孤家寡人一個。占據了最好的資源,與兄弟姐妹離心,得到了好處也付出了代價。

秦王政不是不懂這個道理,但當爹的還是希望底下的兒女能夠親密無間。尤其是他心愛的長子,以前明明頗受愛戴的,如今卻成為了家中公敵,如何能不讓他痛惜?

還是愛女陰嫚懂事,將妹妹們教得很好。

秦王政開始考慮是不是也該讓陰嫚管教一下其他公子,免得他們總對太子口出抱怨之詞。

公子們還不知自己即將大難臨頭。

長姐陰嫚折騰人的手段可不少,一點不比他們大兄好對付。而且陰嫚早就看不慣他們天天聲討她親愛的長兄了,可算撈到機會能夠光明正大地收拾人。

秦王政回到了章台宮。

扶蘇正伏案辦公,仔細地翻看著一封封奏折。父親進來的第一時間他就察覺到了,立刻放下奏折起身相迎。

秦王政讓他好好坐著,不用行那些虛禮。

扶蘇重新拿起奏折,邊看邊問道:

“父親去六英宮看他們了?”

秦王政點頭:

“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鬨騰不休。”

孩子多了就是這樣,每天總有不同的事情要吵嘴的,沒一刻消停。

扶蘇輕笑了一聲:

“這樣也挺好的,都沉穩老練的,那多沒趣。”

幼稚的弟妹才好拿捏,不容易生事。

秦王政想了想,說道:

“楚國貴族被剿滅了一批,楚地又送來許多奇珍異寶。一會兒你去庫房看看,給他們挑點賞賜下去。”

扶蘇有些詫異地看向

父親:

“父親不親自賞賜兒女嗎?”

秦王政隻道:

“寡人沒有那個空閒。”

有空去六英宮看兒女,沒空給兒女們挑禮物,這顯然是托詞。秦王政想緩和長子和底下弟妹們的關係,便把這個機會讓給了愛子,讓他去施恩收買人心。

扶蘇明白了,他倒也沒有推辭父親的好意,笑著點頭答應下來。

父親想看他們兄弟和睦,並非難事。那些弟妹喜歡什麼,其實扶蘇全都一清二楚。

處理完麵前的奏折之後,他就告退了。果真去庫房挑選了一波,不拘於這次送來的,左右父親的私庫還有他自己的私庫,扶蘇都是能隨意取用的。

寶物中其實有不少能投弟妹們所好的東西,以前秦王政是想把珍寶留給愛子。而且他日理萬機,也不太清楚其餘的子女都喜歡什麼,這才截留了下來。

將閭收到了他早就眼饞的寶劍,驚喜得連連追問前來送禮的侍者,父親怎麼突然想起把這個賞賜給他了。

侍者誠實地表示:

“這是太子殿下為您挑選的。”

將閭的喜色一頓,片刻後尷尬地說道:

“那他運氣真不錯,誤打誤撞選到了我最想要的寶劍。”

陰嫚在旁邊發出一聲嗤笑。

將閭怒目而視。

陰嫚示意他去看看周圍其他的兄弟姐妹,大家都拿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東西,還要自欺欺人說是運氣好嗎?

事實就是這樣,大兄比父親更清楚他們想要什麼。

這就很紮心了,雖然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是父親太忙,而大兄或許是出於“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敵人”這個原因才知道得這麼清楚。然而君子論跡不論心,得到實惠的人沒資格挑三揀四。

這頭將閭還在糾結,不知道該不該拉下臉來謝過長兄。

那頭傻乎乎的榮祿已經小聲感慨起來:

“原來大兄比父親更關心我們啊。”

將閭:……這傻小子遲早得被人賣了。

就算大兄比父親更關心我們,父親的關心也是純粹的,大兄的關心絕對不懷好意。

將閭彆扭地拎著寶劍跑出去試劍了。

寶劍是無辜的,不能因為它是大兄送的就把它束之高閣。大不了他以後少說兩句埋怨大兄的話,畢竟大兄對他確實也還可以。

就是整天獨占著父親有點討厭。

公主們互相咬耳朵:

“還說我們拿了好處就倒戈,他自己不也一樣?”

公子高對此習以為常。

小屁孩不都這樣的嗎?前一秒鬨著要絕交,給顆糖立刻就哄回來了,和他計較就是浪費精力。

公子高長長歎氣。

大兄真是把他們這群弟弟妹妹拿捏得死死的,他們還是省點力氣吧,彆老想著反抗了。

秦王政很快得到了反饋,聽說兒女們對新收到的禮物都很滿意。

欣慰於愛

子的優秀之餘,又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不關心孩子了。當長兄的都知道他們想要什麼東西,當爹的居然絲毫不了解。

忙於朝政不過是個借口,他再忙,和太子相關的事情也有空過問。太子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他可是一清二楚的。

扶蘇借口挑禮物太費勁好累,又沒骨頭似的往父親身上一靠,像個慵懶的大貓貓。

他見父親不知道在沉思什麼,便問了一句。

聽完之後,扶蘇說道:

“父親關心我一個就好了,弟弟妹妹那麼多,哪裡關心得過來?都說長兄如父,既然有我在,我替父親關心他們即可。”

說得冠冕堂皇,其實就是不想讓父親把心思分給彆的孩子。

秦王政也不知道是聽出來了還是沒聽出來,想著現在這樣的確能叫兒女們關係和睦敬愛兄長,便乾脆放開不管了。

他緩緩點頭:

“也好。”

扶蘇忽然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小陶人,遞給父親看。

“驪山陵的工匠開始製兵馬俑了,我聽聞他們做得惟妙惟肖,便讓人做了個小的送來瞧瞧。”

兵馬俑扶蘇上輩子看得多了,但後來父親駕崩之後他就很後悔沒叫人照著父親的模樣做個小點的陶俑留下來。

陶俑的模樣是不會變的,人的記憶卻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模糊。扶蘇一直擔心自己記憶裡父親的模樣其實並非真實的模樣,要是有個彩色的陶俑能日日觀看就好了。

前段時間他招了個工匠回鹹陽,給了對方一副畫讓他照著做。那工匠又入宮了一回遠遠看了秦王一眼,之後照著畫像做出來的居然當真一模一樣。

秦王政看著麵前巴掌大的小陶俑有些無言以對。

他提醒愛子:

“兵馬俑是陪葬品。”

這種東西隨身攜帶不太合適。

扶蘇點頭:

“我知道,但小人俑不算入內。”

扶蘇有自己的道理,做過兵馬俑的工匠再做彆的人俑,那麼那個人俑自然容易讓人覺得也是陪葬品,活人不好隨身攜帶。

但他這不是特意找了個還沒來得及做的工匠嗎?對方沒做過兵馬俑,以後專門做非陪葬品的人俑玩偶就行。

扶蘇還給父親多角度展示那個小小的秦王政做得有多像,顏色調得極好,皮膚看著都不顯假呢。

他說出了虎狼之詞:

“回頭讓那工匠多做幾個不同模樣的,這個是父親站立的樣子,我還想要坐姿、睡姿,各式各樣的。”

秦王政:……大可不必!

從沒見過真人手辦的秦王政有點遭不住這個,伸手奪過‘小-秦王’,丟下一句“不許再做這種東西”,便匆匆離去了。

看背影頗有點落荒而逃的架勢。

扶蘇慢悠悠從袖子裡掏出了另一個一模一樣的‘小-秦王’,愛惜地用絹帛包好。

察覺到身側有欲言又止的目光,他偏頭衝蒙毅和史官笑了笑。

太子殿下表示:

“不要緊,父親隻是有點害羞罷了。”

蒙毅:……

史官默默提筆,將此事如實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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