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嫚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點子。
父親不是舍不得將大兄親筆繪製的畫作分給他們嗎?那旁人高仿的臨摹品應該就無所謂了吧!
而且這位畫師說是學習能力很強,能通過臨摹學會彆人的畫法。說不定多臨摹幾幅圖,以後就能自己畫了呢?
陰嫚還想和妹妹們多留一些合像,妹妹們也想擁有自己的個人像,榮祿聽聞此事同樣十分心動。大家一拍即合,決定一起去請畫師出山。
畫師才來鹹陽不久,還在思考要找誰拜山頭。他都沒來得及去給自己的名氣造勢,哪裡想得到貴人會來得這麼快。
陰嫚派去打探消息的人手是從她大兄那裡借的,有多好用自不必提。畫師來鹹陽的第一天,他的詳細資料就送到陰嫚跟前了。
這麼多人浩浩蕩蕩上門求畫,畫師差點被嚇出個好歹來。
眾人七嘴八舌說明來意,要不是有隨行的士兵保護,證明他們確實都是宮中的王室子弟,畫師恐怕會以為自己遭遇到了騙子團夥。
最終,人還是被半拖半拽地弄進了鹹陽宮裡。
陰嫚看時間正是父兄午休的點,應該有空閒。詢問守門士兵得知二人沒有去午睡,而是在閒聊消食之後,立刻帶人求見了。
一群人浩浩蕩蕩進來,靜謐的章台宮頓時變成了菜市口。
秦王政:又是這種熟悉的感覺。
每次兒女們齊聚一堂,就安靜不下來,他都快習慣了。
陰嫚第一個拎著裙擺跑進來,後麵跟了一群妹妹。其中夾雜了一個略顯突兀的弟弟,以及一個非常突兀的畫師。
弟弟滿臉興奮,融入集體很成功。畫師卻滿臉受驚的模樣,卑微可憐又無助。
秦王政忍住了扶額的衝動:
“這又是在鬨什麼?”
陰嫚熟練地往父親另一側一坐,抱著手臂開始撒嬌:
“父親,我把畫師找來了。你就把大兄的畫借我幾天,讓人臨摹學習一下吧!”
然後又衝扶蘇討好地笑笑,征詢大兄的意見。
扶蘇倒是無可無不可,任憑父親決定。
秦王政反問:
“要借幾天?”
陰嫚心虛地補充:
“可能……幾十天?要看畫師臨摹需要多久。”
大家齊齊看向畫師。
畫師壓力巨大,戰戰兢兢地行禮。但他還是堅強地回了話,表示具體要多久得看畫作是否難以模仿。
秦王政來了點興致:
“你當真能仿得一模一樣?”
畫師不敢打包票,隻說要先看畫作是什麼樣子的。
這兩天太忙,扶蘇沒再作新畫,秦王政便讓人去自己的私藏裡取了幾幅過來給畫師觀摩一二。
之前愛子的畫掛在牆上,秦王政總擔心時間長了顏料褪色、畫紙受潮。哪怕用上了琉璃罩子,也覺得不夠穩妥。
此人若是能仿出一樣的,他就可以將正品妥善收好,仿品隨便往哪裡掛都行。
畫師小心翼翼地觀察了片刻,這才鬆了口氣,保證這個可以仿。就是一開始的幾幅可能相似度不太高,要等多畫幾次才能成功上手。
秦王政於是留了這個畫師在宮中居住,以後專門負責給太子仿畫。若他自己能畫出一樣風格,便給其餘公子公主也畫幾幅。
指望愛子去給弟妹們作畫是不成了,秦王政想多收藏一點其他兒女的畫像隻能叫畫師代筆。
隻要
不掛出來,太子應當不至於吃醋。
扶蘇不認,堅稱自己心胸寬廣:
“大家都是父親的兒女,我怎麼會嫉妒弟弟妹妹們呢?”
秦王政聽過就算了,沒往心裡去。
陰嫚的注意力倒是被彆的東西吸引了,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桌案上的扶蘇陶俑。
待父兄聊完,連忙問道:
“這個是什麼?好有趣啊!父親,我也想要一個!”
扶蘇微笑著拒絕:
“不可以。”
陰嫚立刻放開了父親,挪到大兄那邊,抱著大兄的手臂撒嬌討要。
“為什麼不可以?我真的很想要!”
扶蘇堅定地把手抽了回來:
“你可以讓工匠做你自己的陶俑,我的不行。”
用兒時的憨態逗父親開心是一回事,不代表他樂意這樣的陶俑被其他弟妹也人手一份收藏。
他堂堂大秦太子不要麵子的嗎?
陰嫚見此事沒有轉圜的餘地,聰明地猜到了緣故,於是退了一步。表示不要和這個一樣的,她自己做新的,保證不會讓大兄形象受損。
扶蘇這才點頭答應。
工匠和畫師這兩頭都多了很多訂單,根本忙不過來。不得已隻好多收幾個小徒弟,傾儘全力教授。
希望他們能早日出師,為師父分憂。
寫實肖像畫和擬真陶俑手辦很快在鹹陽宮裡流行了起來。
高仿的畫作數量多起來之後,四處都能看見。年長的兄姐還會妥善保管,年幼的小崽子恨不得拿著到處炫耀。
陶俑更是如此。
它因為體積小可以塞進袖袋裡,基本都是人手揣一個的。
學徒工的練手品做得不是很像,但小崽子一點都不嫌棄。等不及工匠做更像的了,先拿了一堆去分著玩。
反正是練手之作,摔壞了也不心疼。等有了更好的,把那些好好存放起來就是了。
兩樣東西於是又從鹹陽宮裡被太孫的伴讀傳到了鹹陽宮外。
自古以來流行趨勢都是如此,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秦王和太子都喜愛的東西,貴族當然要追捧。反正又不是很奢侈昂貴的物件,製作起來成本相對低廉,很適合成為貴族間的新風尚。
和旁的東西比起來,這兩樣也就費點顏料。大不了他們不用特彆珍貴稀少的顏色,拿彆的色代替,剩下的也就是培養工匠和畫師困難了一些。
製陶工匠有現成的學徒,大秦這方麵的人才儲備不少,就是許多人的手藝不達標。招攬之後提供材料叫他們多多練習,遲早能練出來。
畫作這個就更簡單了。
畫技是太子首創的,畫師不敢敝帚自珍。請示過太子之後,誰來學都教,半點不藏私的。
時間尚短,還做不出多優秀的成品。倒是奇形怪狀的練手作品一大堆,拿出來都不好意思給人看。
隻能彼此尷尬一笑,心虛地表示:
“我家匠人已經在努力,過段時間一定可以做出能見人的成品。
剛開始大家都覺得這麼寫實的東西?,哪怕做的時候做劈叉了,半點都不像,隨便銷毀好像還是不太吉利。
直到他們聽說小公子小公主們隨身攜帶殘次品到處玩耍,已經不知道砸碎了多少個陶俑、撕壞了多少幅畫作,這才安下心來。
趕緊把醜到不忍直視的都毀棄了,避免-流傳到後世,讓子孫們誤以為自家老祖宗原來長得這麼磕磣。
隻是毀肯定是毀不乾淨的,總有一些漏網之魚被遺忘在角落。
可能過個百八十年會被人翻出來,也可能一不小心就被埋進了土裡或是攜帶到墓葬中了。
秦王政聽說幼子們平均每天不慎摔碎三個陶俑,從一開始的皺眉,到後麵就漸漸麻木了。
吉利不吉利的,這種事情,很難說。
但小孩子調皮你是管不住的,既然砸了這麼多回也沒見孩子當真出什麼事,還是不管了吧。
扶蘇若有所思:
“他們這麼不愛惜陶俑,定然是因為陶俑不用花錢。”
秦王政側目:
“你又想做什麼?”
扶蘇一副我在替父親分憂的孝順模樣,振振有詞地表示製作陶俑花費不小,不能放縱那群小崽子隨便浪費。
他於是提議:
“不如讓他們用錢買吧,就從每月的份例裡扣。”
之前扶蘇調整鹹陽宮內各項規定的時候,就詳細修改了王室子弟的份例待遇。所有人的衣食住行檔次都有所提升,還有了數額不算多也不算少的月例銀錢。
本意是給弟妹們偶爾出宮遊玩買點小玩意用的,不過因為學業和工作忙碌,他們出去逛街購物的機會其實不多。
既然錢拿著沒處花,那就補貼一下辛苦勞作的匠人和畫師吧。
彆人費那麼大勁給你做的東西,你隨隨便便摔著完。摔壞了就跑去要新的,有時候一天能摔三四個。
這就有點過分了。
人手本就不足,他們還這麼沒節製。份例裡又沒有陶俑畫作的供給,誰準他們無上限地索要的?
以後都給他花錢買去,隻有花錢買來的才會好好珍惜。
秦王政好奇兒子怎麼管起這等小事了。
扶蘇不高興地說道:
“他們問工匠要了父親的陶俑,險些就砸壞了。”
小崽子砸自己的陶俑他才懶得管,砸父親的不行。
扶蘇直接命令工匠以後不許隨意做其他人的陶俑,誰下單的那就做成誰的樣子,想要彆人的自己找當事人換。
這事兒剛開始是從畫作起的。
年長的弟妹討要臨摹的父親畫像,他們自然會愛惜,倒是沒什麼問題。年幼的弟妹聽說之後也跟著去要了,因為畫作珍貴,畫得好的也被保存妥當。
畫作這邊開了口子,陶俑那裡就不好拒絕了。
工匠覺得王上的陶俑不能隨意製
作,但架不住王上的畫像隨意給出去了。而且來討要的都是公子公主,他們開罪不起。
現在太子發了話,眾人終於能拒絕了,很是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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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對弟妹們來說不亞於晴天霹靂。
“大兄自己有那麼多父親的陶俑,還不讓我們要,好過分!”
然而這種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控訴,在聽說以後做陶俑要給錢之後,瞬間煙消雲散。
都散了吧,根本沒錢做陶俑。那麼能不能做父親的都一樣,反正都是做不起。
榮祿撓撓頭,問他們:
“你們不是還有很多月例銀錢存著沒用嗎?”
幼子們哭喪著臉:
“大兄讓我們把之前損壞的那些錢都給補上!”
畫作和陶俑,無論是否安好,有一份就要補交一份的錢。彆說做新的,存款連之前那些的欠款窟窿都補不上。
往後的一整年,他們都彆想拿到一分錢,全得送去還債。
榮祿同情地看著他們:
“這樣啊,那你們可真慘。”
說著高高興興去預訂下一批畫作和陶俑了。
他沒砸壞過東西,存款補交綽綽有餘,還能再多買點,嘿嘿。
幼子們:……
所有兄長都是壞人!
小崽子們隻好回去找娘,看親娘能不能支援一二。
但後宮夫人們尋常打首飾、製新衣之類的,都得給侍者和工匠送銀錢打點。
便是不做這些,也要用錢來維持和各宮的關係。免得出了事情自己這裡卻一無所知,沒人願意來報信。
這麼多要花錢的地方,那點月例隻夠自己用的,哪還有錢給兒女霍霍?
夫人們趁機教育兒女:
“讓你平日裡隨意揮霍,不懂儉省,以後還敢不敢了?等你的賬還完了,月例銀錢我替你收著,免得你亂花。”
之前還不知道自家的小兔崽子月例這麼高,正好拿來給親娘花用。小孩子家家能有什麼花錢的地方,給他們也是浪費。
幼子們:……
幼子們立刻溜了,堅決拒絕上交自己的零花錢。
這群小家夥很快在六英宮成立了“打倒大兄”的小分隊,發誓一定要說服父親取消花錢買陶俑和畫作的規定。
可惜小分隊的行動失敗在了剛開頭的地方。
因為逃課跑去找親娘要錢的事情,先生們下令關緊六英宮大門,不許他們再往外跑了。
等苦哈哈地上了幾天學結束,一群小孩早就忘記了他們之前的豪情壯誌。
私下授意先生多給弟妹們加點課業的大兄扶蘇,深藏功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