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善與惡(1 / 2)

從親娘那邊借錢失敗,又試圖找父親求情再次失敗之後,小崽子們痛定思痛,決定向討厭的兄姐們求助。

兄姐們存款多,之前也沒亂花,肯定有錢。

其中最好說話的莫過於二兄公子高,被弟弟妹妹們纏著撒了個嬌就心軟了。但公子高一個人的存款顯然無法負擔這麼多弟妹,況且他自己之前已經交了不少錢預訂過一批陶俑畫像了。

公子高隻好帶著弟妹們去找其他兄弟姐妹支援一二。

眾所周知,兄弟姊妹裡最有錢的當屬大兄扶蘇,其次就是長姐陰嫚。但是大兄的錢是彆指望了,長姐則是最近帶著妹妹們花用了不少,哪個妹妹銀錢不湊手,都是她幫忙添上的。

長姐這邊估計沒錢借他們,其他姐姐自己還在欠債呢。哪怕長姐沒指望她們還過,她們也不好自己不還錢還把錢借彆人。

最後隻能去找將閭等兄長借賬。

隻要兄長願意伸出援手,他們就不計較之前兄長們在他們跟前炫耀自己有錢買更多陶俑的事情了。

將閭被這群臭小孩氣笑了:

“那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們寬容大度?”

小崽子們笑嘻嘻地抱著分到手的銀錢一哄而散,免得被兄長逮住揍屁股。

將閭也沒去追,隻問二兄:

“你是不是把錢全部給他們了?”

公子高點頭。

將閭恨鐵不成鋼:

“他們肯定就不還了,而且你手頭沒錢,過幾天我們相約一起去城裡玩,到時候你要怎麼辦?”

每次兄弟們一起出去,二兄都會主動結賬。大兄不在,他就很有做兄長的責任感。

但據將閭觀察,弟弟們可不是誰都領情的。這麼多兄弟,又不是同一個娘生的,真以為所有人都團結友愛呢?

排名靠前的公子公主多為楚女所生,他們生母俱是一起從楚國過來的,彼此間還有些交情,關係不錯。

可排名在中間的那部分,情況就不一樣了。那個時候秦王政掌權親政,秦國貴族為了討好王上,送了不少美女入宮,大部分都是出身不太好的舞姬之類的。

她們入宮既是為自己博前程,也是為背後的勢力謀利,小心思不少。尤其是生了兒子的,為了權勢難免小動作多一些。

秦王政不怎麼管兒女,就給了後宮夫人們可乘之機。孩子在母親的教導下,很難毫無芥蒂地親近其他的兄弟,畢竟那些都是他們日後的競爭對手。

——倘若注定所有公子都越不過大公子去,那麼至少也要自己的兒子在其他公子裡拔得頭籌才行。

將閭每每看見那群弟弟故作乖順的樣子就覺得心煩,他可是聽過他們背地裡怎麼嘲諷公子高的。

說他“分明不是長子卻擺出一副長兄的派頭,都這樣了還裝作對王位不感興趣的樣子,騙誰呢”。

將閭氣得直接就衝出去把他們揍了。

後麵的結果就是他和他們差點一起被父親責罰,

幸好大兄替他求了情,最後被罰的隻有那幾個弟弟。

公子高倒是很平靜:

“我知道他們對我有意見,不過他們看誰又順眼過?對大兄他們照樣有意見。”

之前說酸話指責大兄的人就是這一波。

楚係所出的公子雖然也抱怨大兄小心眼,卻隻是發發牢騷,沒怎麼往心裡去。

他們很清楚,父親和大兄才是他們的依靠。

因為他們的母親是楚女,還是出身一般的楚女,沒有母家可以援助他們。楚國被滅後,他們就真的隻剩父兄這唯二的靠山了。

當年楚姬生下大公子後,楚女們見大公子頗為受寵,心裡不是不泛酸的。但那會兒楚女們還要報團取暖,有一個被王上寄予厚望的大公子在,總比沒有要好。

那個時候楚女們剛離開楚國沒多久,還存留著一些替楚國效力的心思。她們受到的教育就是要互相互助,這也是為什麼這一批楚女所出的公子十分團結的緣故。

後來時間長了,大家沒那麼把楚國放在眼裡了。然而習慣已經形成,又見識到了大公子地位無可動搖,再加上兒女們已經和大公子非常親近,楚女們也就認命了。

前些年扶蘇被冊為太子之後,將閭他們都被母親叫去耳提麵命了一番。

出身是他們的劣勢也是他們的優勢,他們天然就是太子殿下的同盟,比彆的弟弟占儘先機。千萬不能學胡亥那傻子徹底得罪長兄,否則無論誰繼位他們都沒好果子吃。

非楚係所出的公子繼位之後,一定會打壓所有兄弟的,抱團的楚係公子首當其衝。

公子高勸將閭:

“他們討不討厭我也沒什麼要緊的,我隻要維護好大麵上的和睦就好了。父親喜歡看到這樣的兄弟關係,你何苦為了他們惹怒父親?”

將閭不說話。

公子高又提醒他:

“你不能仗著大兄寵你就總是行事不管不顧,父兄忙於政事,我們也該少給他們添點麻煩。”

將閭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

“大兄才不寵我呢!大兄最討厭了!”

說著把自己特意留下的銀錢塞進公子高手裡,扭頭跑了。

公子高淡定地把錢收好,對於弟弟的彆扭不予置評。

將閭跑出去之後沒看路,險些撞到了迎麵而來的長姐。陰嫚及時躲過,一把將悶頭往外衝的蠢弟弟扯了回來。

“你這又是怎麼了?受什麼委屈了?”

將閭試圖甩掉姐姐的手:

“不要你管。”

陰嫚立刻踢了他一腳:

“老實點。”

將閭老實了,捂住被踢疼的小腿嘶了一聲。長姐下腳真是一點都不留情麵,哪裡疼往哪裡踹。

不過將閭還是不想實話實說,他揉完腿後退幾步拉開距離,準備找個借口開溜。

借口沒找到,倒是讓他想起一個新仇舊恨來。

將閭忽然就生氣了:

“不對啊!上回父親為什麼叫我過去詢問婚事?明明長姐你也沒定親!”

說是按照順序一個個叫過去的,但是年紀最大的分明是長姐。他排在二兄後麵這個倒是沒什麼問題,但二兄前麵不該先找長姐嗎?

陰嫚知道他在為什麼,隨口答道:

“那個啊,我之前去章台宮的時候父親就問過,我說我不著急,過幾年再看,父親便同意了。隔天叫了高弟過去,我是在他前頭的,怎麼了?”

那天陰嫚是主動過去找父兄玩的,不是被秦王政叫去的。所以將閭不清楚這件事,他隻知道第一個被叫去的是二兄。

況且長姐一般不和他們這些兄弟說自己的私事,都是和妹妹們說私房話時才會提一嘴。

將閭陷入了沉思。

所以大兄說他不想娶妻,父親就隨他去了。長姐說她想過幾年再考慮婚事,父親也答應了。

那當初把他叫過去詢問,莫非真的隻是單純地問問,沒有催他一定現在就成婚的意思?

要真是這樣的話,他不是白鬨騰一場?

分明隻要和父親說“我怕被妻子管束暫時不想娶妻”,父親就會同意。結果他非要拉大兄下水,說什麼“大兄可以不娶太子妃為什麼我不行”,導致自己挨了頓罵。

何苦來哉!

兄姐們說他嘴賤真是沒說錯,他以前還不肯認。

陰嫚看他這樣,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麼,沒忍住吐槽:

“這件事分明和大兄沒關係,你偏要攀扯到他身上去,到底是怎麼想的?”

將閭有點心虛。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對大兄存在偏見,所以碰到什麼事情都覺得不是大兄在使壞,就是父親太偏心眼了區彆對待。

想起方才公子高說大兄寵他,又聯想起那天他那麼頂撞大兄,大兄也沒和他計較。將閭心裡忽然泛起一點甜來,其實大兄真的挺縱容他的吧?

將閭決定詢問一下長姐的看法:

“大兄是不是還挺寵我的?”

陰嫚:?

陰嫚覺得不是,大兄最寵的弟妹分明是她,將閭做什麼美夢呢!

於是陰嫚堅定地反駁:

“想多了,大兄根本不在乎你這家夥是死是活,你就是個和他搶爹的討厭弟弟!”

將閭:……

剛剛升起的一點得意煙消雲散,將閭受不了這個落差。

畢竟小時候大兄對他們所有弟妹都很好,他其實都習慣被兄長寵著了。滅韓那年大兄突然就變壞了,他為此可是傷心了很久呢。

將閭被陰嫚這麼一打擊,瞬間破防,直接跑出了六英宮。陰嫚覺得這局是自己贏了,也沒往心裡去,開開心心地去找妹妹們玩耍了。

韓信帶著舜華在鹹陽宮野了一圈,玩累了決定回去換身衣服用午膳。走到太子宮門口時,險些被蹲在角落的大號蘑菇嚇一跳。

舜華倒是瞬間認了出來,顛顛地跑過去喊人:

“三叔!三叔你在這裡做什麼呢?”

將閭挪了挪,把頭伸出來:

“我在思考人生。”

思考大兄到底愛不愛他這個弟弟,順便自閉。

十七八歲的大小夥子將閭,有一顆當父兄心頭寶的少男心事。他這莽撞的性格一部分是天生的,但更大一部分顯然是被縱容出來的。

小時候父親不怎麼管束他,長姐也不愛和他計較,大兄和二兄則都寵他。他闖了禍隻要往兩位兄長身後一躲就好了,隨便哪個都會替他擺平。

長大了反而混得不如以前了,可他的心態卻沒有轉變過來。因為即使大兄變了,他還有二兄在。

將閭問小侄女:

“大兄什麼時候回來?”

他蹲在這裡等大兄,他要親口問問大兄現在是不是真的很討厭他。

雖然他也覺得自己最近幾年是鬨騰得挺討人厭的。

舜華搖頭表示不知道,求助地看向韓信哥哥。

韓信答道:

“太子殿下最近忙於朝政,還沒有搬回太子宮居住,依舊住在章台宮中。”

將閭頓時泄氣了。

在章台宮那就算了,過去要是打擾到父兄還得挨罵。

將閭告彆了兩個小孩,決定重新找個地方自閉。

韓信奇怪地看著他沮喪的背影,搞不懂這些大人都在想什麼。晚間扶蘇讓人叫孩子們來陪祖父用膳,韓信也跟了過去。

他在扶蘇耳邊嘀嘀咕咕,把白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扶蘇聽罷點點頭,吩咐侍者去查查公子將閭到底怎麼了。

用完膳送走孫輩,秦王政才問道:

“發生了什麼?”

扶蘇隻知道將閭好像情緒不佳,還沒來得及聽侍者的彙報。正好侍者回來了,便讓人前來回話。

侍者去六英宮打聽了一圈,據說是將閭公子和陰嫚公主鬨了點小矛盾。許是吵架沒吵贏,因為公主那邊還挺高興的,一看就是沒吃虧的那個。

扶蘇問他:

“都吵了什麼?”

侍者猶豫了一下:

“仿佛是爭論太子殿下到底更寵愛誰。”

秦王政:……

秦王政覺得小孩子真是無聊,為了這種事情吵架。吵架也就算了,吵輸了還跑去太子宮找大兄求安慰。

兒女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扶蘇本不打算管,但又聽侍者補充:

“公子似乎挺難過的,午膳和晚膳都沒有用。”

扶蘇微微皺眉。

隨後想到了什麼,偏頭果然見父親眉宇間浮現出擔憂來。他揮揮手讓侍者下去,又令人去多取兩盞燈來,殿內有些暗了。

他對父親說道:

“我一會兒去看看他,他這麼大的人了,餓不壞的。”

秦王政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扶蘇用最快的速度把剩下的十幾封奏折處理完,和父親打了聲招呼就出

門去了。詢問過侍者得知人就在寢宮中,便徑直去了六英宮。

將閭正趴在床榻間拽床帳上垂下來的流蘇玩,手能夠到的位置都被他拽得一塌糊塗,已經徹底不能看了。

拽完流蘇又去撓被褥上的繡樣,撓得繡線都起毛了,還被扯掉了一些線頭。

整一個爪賤的貓崽子。

扶蘇不怎麼來弟弟們的寢宮,上一次還是他們集體逃學時,他挨個登門把人從床上拎出來。

當時他就想吐槽將閭的寢殿流蘇掛得太多了,風一吹整片地晃悠,看得人眼花。

但是將閭自己很喜歡,他覺得這樣好看。據說他娘親的寢殿也是這樣的,顯然是審美受到了楚夫人的影響。

再美的流蘇也得整整齊齊的才好看,被拽得一團亂就礙眼了。扶蘇走進一看,心道等會兒得叫人給他換一幅床帳。

將閭聽見腳步聲靠近,依舊趴在床上沒回頭,沒什麼精神地說道:

“二兄你彆勸我了,我不餓。”

扶蘇在他床沿坐下:

“真的不餓?”

將閭忽然一個激靈爬起來,瞪大眼睛回頭看過去:

“大兄?怎麼是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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