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身份(2 / 2)

眾人散會,各自去了自己被分到的府衙。

公子高比較細心妥帖,性格也沉穩,扶蘇便派他去給治粟內史幫忙。治粟內史掌管財

政錢糧,像這樣的部門將閭是絕對不能去插手的。

扶蘇知道二弟比較容易心軟ㄨ_[(,還額外把鐵石心腸的二妹妹安排了過去。

是的,彆看二公主名字起的叫清婉,取的是“清揚婉兮”其中兩個字,外表看著也充滿著楚南長江流域的纖細溫婉。

但她是兄弟姐妹裡心腸最硬的那個,執拗起來幾乎不給任何人麵子。

之前姐妹們相約去看市集的優伶表演,哭了一半。剩下的哪怕不感動,也至少有點感懷。

隻有她,皺著眉挑剔了半天故事情節有多不合邏輯。

等她挑剔完,本來就沒哭的妹妹們瞬間連感懷都沒了,完成了鐵石心腸的同化。之前在哭的也哭不下去了,感覺自己受到了心靈啟發。

後來再去看類似的表演,大家都沒什麼情緒波動了。

本來公主們之前許多年都是跟在生母身邊的,很是受了一波楚女的婉約影響。

結果這幾年單獨出來居住,前有長姐嬌縱傲然,後有二姐冷酷無情,下麵夾雜了一堆老秦人彪悍畫風的年幼妹妹。

時間一長所有公主都被帶跑偏了。

柔弱是不存在的,誰規定女孩子就要柔弱了?

大兄還誇她們張揚肆意的樣子很耀眼奪目呢,說大秦公主就應該這樣,不要和楚魏韓學。

扶蘇的原話是:

“他們都亡國了,跟他們家的公主學能有什麼好下場?大秦靠什麼征伐天下的,你們應當謹記。”

充滿了國家歧視,但話糙理不糙。

不能叫其他國家反過來同化他們,應該叫大秦的風格侵入中原,同化彆人才對。畢竟大秦才是那個勝利者,不能贏了天下丟了自己的文化。

中原確實有不少好東西,但挑好的學就行了,也不是什麼都要學的。

送走弟妹後陰嫚獨自去了廷尉司。

其實要不是公子高心軟,鐵麵無私的清婉更適合去廷尉司。不過考慮到清婉的外在形象可能鎮不住窮凶極惡的囚犯,陰嫚覺得現在的安排也挺不錯的。

她是長姐,當然要擋在妹妹們前麵。廷尉司這樣的地方,還是她過去比較好。

李斯一早就聽說太子殿下把公子公主們都打法到不同府衙了,自己這邊分到的是陰嫚公主。

得知人選之後,他大大地鬆了口氣。

陰嫚公主是百分之百的太子黨,而且性格堅毅,不會被廷尉司的血腥氣嚇到。要是派二公主過來,他就得頭疼彆把人家柔弱小姑娘下出好歹來了。

陰嫚到地方之後跟本不和李斯廢話寒暄,直接進入正題,問有沒有什麼難辦的案子需要其他府衙配合。

她人既然來了,就是來解決麻煩的。新官上任二把火,她身上雖然沒有官職,道理卻都是相通的。

陰嫚認為自己得給弟弟妹妹們打個樣,展示一下這個差事要怎麼做,好讓眾人有個參照。

而且由她先開頭的話,府衙也不敢陽奉陰違。她是個不好惹的刺頭,

遠不像彆的弟妹那麼容易忽悠和拿捏。

等大家看到她的難搞,再聽說如果弟妹們搞不定,陰嫚公主就會親自出馬,保管能收起一半的小心思。

公主願意乾活,李斯求之不得。

他立刻就取出了幾卷案宗:

“這個是牽扯到了齊王帶來的臣屬,典客那邊倒是很配合,奈何齊王不肯放人。我們也不好拿他怎麼樣,希望公主殿下可以施以援手。”

“這個是宗室子弟犯罪,因為罪名不重,廷尉這裡不好強行抓人。對方有宗室長輩護著,長輩認為一點小錯不用這麼上綱上線,拖著不許士兵進府抓人。”

“還有這個……”

陰嫚一個個了解了過去,意識到以法治國任重而道遠。

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情況層出不窮,人情社會更是舉步維艱。

就拿宗室的案子打比方。

本來就是個小罪,就算捉拿了也不會罰得太狠。但家裡長輩無腦維護,愣是不想讓兒女進一趟廷尉司,覺得那樣有辱身份。

偏偏宗室長輩確實輩分高,秦王政過去了都要行晚輩禮。

儒法兩家的矛盾根源之一就在於此,法與情、法與孝衝突了。偏偏孝這一點已經深入人心,不是你說不啟用儒家就可以避過去的。

秦王政當初不過是把母親遠遠打發走,就被人輪番勸說,非要他將趙姬接回來。趙姬都要殺子了,換了秦王政不殺母隻驅逐都不行。

彆說秦王政煩到討厭儒家隻用法家,換陰嫚上都想跟著一起走隻重法家的極端了。

說回案件。

那家長輩宣稱這點小事我去求一求王上也就過去了,所以廷尉彆再抓著不放了。李斯則回複那你倒是去求王上啊,隻要王上一發話我立刻撒手不管。

結果那人就是不去,和李斯打拖延戰。

陰嫚挑眉:

“這什麼長輩啊,本公主怎麼沒印象?”

李斯張嘴剛要解釋是哪位宗室長輩,忽然意識到公主這麼說的含義。

自家長輩她當然不可能認不得,那就是故意裝作不記得了。對方不是自覺在秦王跟前很有臉麵嗎?受寵的公主殿下連你是誰都不知道,你哪來的臉?

李斯眼前一亮,覺得陰嫚公主過來真是來對了。換彆的公子公主上可不一定這麼給力,太子殿下果然還惦記著他,給他送來這麼好的幫手。

“行了,這些小事就交給我吧。”

陰嫚直接招呼李斯帶人跟上,第一個先去找宗室的麻煩。

李斯立刻麻溜地帶上廷尉司的差役,發誓從今天起他就是公主殿下的小跟班了,沒有話語權隻能聽令行事的那種。

誰要是有意見彆找他,他做不了主。

朝中各部注入了新鮮血液,比之前的權二代更好用。

扶蘇看著遞交上來的奏折,發現各部的工作效率出現了顯著提升,滿意地點頭。

他向父親邀功道:

“弟妹們還是

十分能乾的,不枉費我悉心培養。”

秦王政深有同感:

“以前倒是小瞧了他們的能耐。”

他總覺得兒女還沒有長大,無需煩憂朝中的事務。但如今看來,孩子們比他預料得要優秀多了。

想來也是,臣子家的後代十二四歲就開始安排入官場了。堂堂秦王的子嗣,總不能還不如臣下的兒女能乾。

府衙的效率提升,對秦王的負擔減輕有很大的裨益。公子公主們發現有些繁瑣的小事用不著拿去叨擾父兄,他們就能做主帶著官吏在衙中就直接解決了。

秦王政和扶蘇相處久了之後,什麼都要親力親為的心思越發稀薄起來。

以前是沒辦法,沒有足夠好用的兒女協助,又不能全都丟給臣子,隻能自己上。

如今秦王政可算能放手一部分了。

愛子說得對,什麼都自己管隻會累壞自己。若想長久地治理國家,還是要適當放鬆身心,然後養生調理,爭取多活幾十年。

他是兒女們的靠山,要多看顧著點他們。也免得他不在了,兒女無人庇佑被旁人欺負死。

秦王政原本想說他走了還有扶蘇這個長兄在呢,扶蘇如今越發受弟妹愛戴了,他自己也很有兄長的樣子。

但扶蘇立刻表示自己身體不佳,恐怕難以操心弟妹。

他沒說自己這輩子不見得能活過父親,但父子倆都知道話中的未儘之意。

想想最讓人操心的反而就是扶蘇這個長子,秦王政也就不提讓長子以後替自己關照弟妹的話了。

不行,如此重擔還是他自己扛著吧。放在愛子身上把人壓垮了可如何是好?

另外對太孫橋鬆的培養也要開始上心起來了,到時扶蘇繼位後身體孱弱,多餘的責任就得兒子替他擔下。

秦王政於是開始關心起橋鬆的課業。

年僅七歲的橋鬆感覺壓力很大,他爹和他祖父都還正值壯年,祖父怎麼就開始考慮壓榨他的事情了?

扶蘇笑吟吟地看著父親忙碌這些,也不攔著。

隨著春耕和清掃楚地都進入尾聲,府衙又效率提升給王上減了負,秦王政的閒暇時間增多了起來。

人閒著總要找點事情做,父親這樣就挺好的。關心孫輩的課業是個很輕鬆的活,畢竟橋鬆足夠爭氣。

至於兒子會不會因此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扶蘇才不管呢。

父親高興了就行。

一轉眼攻楚的部隊都陸陸續續回朝了,隻剩小貓二兩隻和殘餘的匪患沒有清除。留下少許部隊駐守防止楚地生亂即可,剩下的人都要回來論功行賞。

攻楚一役從準備到結束總共持續了兩二年,算是六國之中耗時最久的了。其中固然有楚地貴族頑固的原因在,但更多的還是楚國地盤太大。

光趕路就是個耗時很久的事情,更遑論行軍打仗,來回奔波。

軍功二代們早就盼著自家父親回來了,因為他們當中一些年紀比較大的,也到了能上戰場

的時候。

原本二代們以為攻楚也用不了一兩年的,回頭攻燕攻齊可能隻有王離大兄和楊家姐姐能參與了。沒想到楚國戰事膠著拖了兩二年,給他們拖到了機會。

所以老父親剛回到家還沒怎麼休息,就遇到了自家兒女跑來詢問什麼時候能發兵去攻打剩下的兩個諸侯國。

當爹的:……你們倒是讓你爹休息兩個月啊!

“哪有那麼快的?去去去,彆胡鬨。”

攻楚消耗了那麼多糧草,不得休息一下補一補?至少要等今年秋收之後才能考慮再次發兵,不過攻楚太耗費國力了,王上或許會選擇多休養兩年。

齊國那邊基本被秦國掏空了,而且齊王建大仇得報,也不會為了剩下的燕國出糧。秦國隻能自己攢糧食,還得思考怎麼拿下齊國的問題。

利用了齊國那麼久,總不好直接翻臉。

說起來齊王在鹹陽待了這麼長時間,居然還沒待膩。張良可真是太會忽悠人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齊國久久不見大王歸來,從年前就開始催促了。催到現在沒有下文,齊國境內隱隱有另立新主的聲音出現。

休息兩天後諸將入宮議事。

蒙武便提起此事,詢問秦王政:

“王上是如何打算的?再這麼下去,齊國必然會擁立新王。”

齊王建日子過得確實好,齊國自己也知道人是主動留下的。但知道歸知道,齊國總不能當真幾年都沒有新國君在位。

哪怕齊王建在齊國的時候根本就不怎麼管事,有他沒他都一樣。可名義上,齊國還是得有個王坐鎮啊。

秦王政示意他稍安勿躁:

“寡人已經令齊王去下旨晉封太子了。”

齊王建自己也不樂意被人頂掉齊王的位置,他隻是出來旅個遊,多玩兩年怎麼了?秦王還許諾他可以去各地看看呢,他打算下個月就啟程去見見隴西的風景。

所以王位還是得給他留著的,那麼立太子就隻是個安撫臣子的舉措。他沒打算真的讓太子頂替他,得選個合適的兒子才行。

那個兒子沒野心,齊王建不好說。但是哪個兒子懦弱,他倒是一清二楚。

旁人不會為了這種理由就立個擔不起大任的太子,那是拿國家開玩笑。萬一齊王真的有什麼不測了,按照規矩齊國隻能任由太子繼位,這樣一來等待齊國的除了臣子篡權就是發生奪位內亂。

齊王建哪裡看得到那麼長遠,他隻管自己高興就好。

倒是偶爾問過幾句,被滅的魏韓楚複國了沒有,他在秦國腹地消息不夠靈通不太清楚。

在齊王想來,這幾國遲早是要複國的。要是複國了,他就得回國去了,免得到時候幾國趁他不在家偷襲齊地。

張良用話語把人忽悠住了,也沒明說複國沒有,隻道快了。齊王建就下意識理解成已經在準備複國,這兩年裡就會成功。

齊王建頓時生出了緊迫感。

能繼續留在秦國瀟灑遊玩的時

間不多了,可不能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頭。所以趕緊乾完正事就去玩耍,以後彆的他都不插手了。

最終,在張良的勸說下,齊王建立了自己和寵姬所出的小兒子。

寵姬入宮不久,生的兒子還不到十歲。彆說性格懦弱了,就算性格不懦弱也很難自己掌權。

齊王徹底沒了被搶王位的顧慮,乳臭未乾的小孩有什麼好防備的。而且酈食其還在齊國呢,秦王許諾會讓酈食其替他護著點太子,不叫彆的兒子有機會鬨事。

齊國太子一立,收買了寵姬又有秦國做後盾的酈食其更加水漲船高。

太子生母聽他酈食其的,太子在母親的教導下也聽酈先生的。其他人隻要不想公然和太子作對,那齊國實際上就把控在了酈食其和他背後的秦國手中。

國家局勢越發危險,然而願意救國的良臣卻少之又少。

秦國自從滅掉楚國大貴族之後,那是裝都不裝了。先前扶持出的代地趙王徹底攤牌,代郡的李牧之子已經開始公然和秦國眉來眼去。

這誰還看不出來那趙王是個假的傀儡,李氏一族早就投靠秦國了?

齊國臣子大多都對齊國的未來持悲觀態度。

就這樣吧,與其和酈食其爭長短,不如好好表現一番。爭取在秦王眼前掛個號,以後跳槽去秦國發展。

新的太子大約能安撫齊國一兩年。

秦國要的就是這一兩年,一兩年之後他們早就收拾完了燕國。齊國孤立無援,這個時候換太子還是換齊王就都沒什麼用了。

扶蘇提起了關押許久的刺客高漸離:

“父親何時準備攻燕?我便安排人去散布刺殺的消息。”

秦王政道:

“不急,明年秋收後發兵。”

秦王果然決定多攢一季的糧草,而且也得給庶民足夠的時間修養。打仗是個很耗費精力和體力的事情,還會留下明裡暗裡的傷勢,這些都得重視起來。

扶蘇便道:

“關中、巴蜀和隴西的基層醫療已經完成鋪設了,六國舊地還沒有。”

所以秦國的傷兵可以低價看病,不用拖著。但六國的,那就不好說了。

醫者有限,醫療體係又費錢費力,不是說鋪設就能鋪設的。任重而道遠,隻能一點點來了。

秦王政思索片刻:

“讓商隊多往各地送一些傷藥過去,低價銷售給回鄉的士兵。”

再是低價也有得賺,那些士兵剛得了戰功分到了田產銀錢。用傷藥回籠一波資金,免得他們手頭錢太多就懈怠了耕田生產。

扶蘇知道父親這還是處在窮民的處事原則裡,不過他沒有說什麼反對的話。

傷藥確實是必需品,而且售價也不高,這招就是陽謀。

錢被收歸國庫之後,朝廷這邊可以拿去雇傭更多的庶民參與基建活動。修馳道、修水利、修長城等等,用處極多。

之前李牧之子就是在代地偷偷摸摸搞長城建設,仗著彆人

打探不到代地情況,已經開始試圖將秦長城和趙長城連接起來了。

值得一提的是,秦國的這些徭役內容是給工錢的。

若有誰不想千裡迢迢跑來參與徭役也可以用錢抵掉徭役,官府就會拿這些錢去工程點附近招人。

也就是這些年秦國要建設的東西太多了,光靠正常的徭役無法負擔。所以得國庫額外出錢搞建設,也免得強行征伐農民引得怨聲載道。

錢要流動起來才能生出更多的錢和對國家黎庶有用的好東西,隻在庶民手中充當存款的話,在統治者看來十分浪費。

所以不僅是古代君王會想辦法從庶民手裡賺錢充盈國庫,後世國家也會發行債券向民眾集資。

隻不過籌集來的錢到底有多少能運用到這些利國利民的方麵,那就見仁見智了。

如今的大秦有秦王政父子盯著,經手的商隊又是直屬於扶蘇的,並不怕旁人借機分一杯羹。

父子倆正聊著盤活經濟、讓資金流動起來的事情,忽然聽見侍者來報,說是負責規劃秦王陵寢的方士求見。

這會兒尚算清閒,秦王政便讓人進來回話了。

方士之前結伴去驪山考察地形,說要根據當地風水再提出個更妥善完美的地宮規劃圖來。

這麼長時間過去,人可算是回來了。

秦王政饒有興致地問道:

“諸位這是規劃出了什麼東西?”

方士中的領頭之人激動地表示:

啟稟王上,我們商討之後認為可在地宮中複刻一個九州山川,讓大秦國土在陵寢中完全呈現出來。⒑”

這將是個千古唯一的浩大工程,但一統天下的秦王值得擁有。

秦王政眼前一亮,果真心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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