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農數量增多,部落人口也會增多。再加上部落間衝突的減少、遊獵采集活動的減少,都會有更多的人存活下來。
人一多,原本的部落首領就很難管束他們了。
部落製的落後就在於隻能管理小型的社會群體,人多了就必須得上律法道德進行約束。
那個時候,就是秦吏發揮作用的時候。
把部落酋長變成村中裡正,部落模式轉變為更穩定安全的村莊模式。
一個部落住不下後總會慢慢分裂成很多個小村莊,酋長一個人很難管得了分出去的那些,所以村莊會出現新的村長(裡正)。
裡正是秦國的基層官吏,分出去的村莊想要得到秦國承認的名分、獲得秦國的技術支援,就得主動配合秦國的工作。
已經在原部落習慣了那些文明社會好處的部落不會願意回到野人模式,所以他們肯定會妥協的。
李斯大膽發言:
“這一招也能用在匈奴人身上!”
等打服了匈奴之後,就讓匈奴保持遊牧部落的局勢。給他們劃分草場,不許互相侵犯。
草場不能搞農耕,卻可以學其他技術,依然要依靠大秦。
“部落之間要是開戰,無論誰勝誰負,先動手的就要受罰。部落可以派人來大秦告狀,查驗之後,大秦替他們做主。”
太子曾經說過,即便全殲了匈奴,以後也會有彆的遊牧民族占領這廣袤的草原,再重複一回滅匈奴的戰役。
與其如此,倒不如收編匈奴部落。
用中原的文化將匈奴人洗腦成大秦人,讓他們認同自己是大秦子民,他們就不會生出反叛之心。
而在洗腦成功之前,就以絕對的武力讓匈奴成為大秦附屬,習慣有事先請大秦天子做主。
無論是替匈奴伸冤也好,還是匈奴的單於更替也罷,都得秦王點頭。
王綰驚愕地看向李斯:
“你瘋了?這怎麼可能辦得到?”
匈奴如此不服管教,他們如何願意被大秦支配掌控?
李斯卻斷言:
“沒有利益收買不了的人,更何況匈奴還打不過大秦。”
現在長城已經在修建了,匈奴很難入侵中原。但他們還沒死心,可能會聚集起來合力攻打秦國邊境。
隻要這場舉族之力發起的戰爭失敗了,把匈奴打得元氣大傷,他們失去了反抗的資本,那一切都好說。
最好是匈奴隻剩下一些老弱病殘,有本事的梟雄都死絕了。為了活命,這些老弱不得不依附大秦。
一開始他們人數少,大秦能輕鬆掌控。後來即便人數多了,卻已經對大秦形成了依賴,想獨立出去已是不可能。
王綰承認李斯畫下的藍圖很誘人。
不過他覺得這個條件太苛刻了,要先把匈奴有生力量殲滅,再努力教化。
萬一教化沒成功,大秦就是養虎為患。匈奴借著大秦的手恢複元氣,又能反咬一口。
李斯其實心裡也有點打鼓。
這招從沒人試過,自古以來匈奴好像都是無法教化無法同化的種族。
曆史上要到漢朝中後期,才會出現漢天子決定匈奴首領誰來當的情況。而幫遊牧民族劃分領地這個,更是遠在清朝才實現的操作。
清人自己是遊牧出身,更懂草原人的生活習性。所以他們用這個手段安撫住了蒙古各部,讓蒙古成為大清的北部邊防,一直到後世都沒有叛出。
之前的朝代對遊牧民族了解不夠透徹,而且天然的仇恨讓中原寧願選擇武力清理。結果卻是趕走一族又來一族,內遷融合也是一樣的。
南北朝時期北方五胡作亂,匈奴靠著和漢人通婚徹底融入漢族之中,再無匈奴了。
結果呢?結果是草原上又出現了柔然、契丹等等。
這麼大一片草場怎麼可能一直空著?
不能想著隻解決眼前這一個種族,而是要防著它們沒了之後,彆人再跑過來繼續侵犯邊疆。
秦王政沉思許久,點頭:
“愛卿說的有道理,便是全滅了匈奴,北邊諸戎也會有日子難過的部落遷入北方草原。時間一長,又是新的‘匈奴’。”
說著他想起什麼:
“這是太子同你提的?寡人緣何不知?”
李斯:……
這話聽著怎麼有點酸酸的?
李斯敏銳地察覺到了危機,他怎麼能比王上更早知道太子的想法呢?他們父子之間肯定是沒有齟齬的,那就是臣子的問題。
李斯立刻找補:
“當初是太子隨口一提,並未太過放在心上。臣卻不敢漏聽一字,回去之後反複琢磨,才悟出了這個道理。”
秦王政略感滿意:
“太子太忙了,或許是忘了同寡人說。”
李斯連連稱是。
最終秦王拍板道:
“可不可行,試了才知道。大秦能滅匈奴一次,也能滅它第二次。若真能以此教化匈奴,使其成為替大秦世代守衛北境的力量,那便再好不過
。”
秦王政對自家太子的手段很有信心,不就是洗腦匈奴嘛,愛子擅長。
六國遺民能被他洗腦,匈奴肯定也能。
秦王政瞥了李斯一眼,懷疑這家夥也是考慮到太子有這個本事,才敢大膽提議。
散會之後。
王綰冷眼剜李斯:
“今日李廷尉倒是很出風頭。”
都是千年的狐狸,王綰哪裡看不出來李斯對他的敵意。自從馮去疾升任相國,李斯就盯上他了。
王綰覺得李斯有病,搶了相位的是馮去疾,他不找馮去疾的麻煩來找自己。按理說馮去疾剛上位地位不穩,應該更好拉下去才對。
李斯顯然不是這麼想的。
馮去疾有實績在手,不像王綰靠的是資曆。更何況王綰年紀大了,遲早是要退的,提前幾年退下去也不影響什麼。
年紀大的人更容易犯錯,馮去疾可比王綰謹慎多了。
太仆隗狀和典客啟齊齊止步,拉開和這兩個人的距離,避免自己遭受牽連。
這兩位上輩子也在李斯之前當過相國,不過這一世因為扶蘇的蝴蝶效應沒當上。
啟年紀也大了,看後起之秀那麼多乾脆懶得折騰。重要的事情都放給了張良去做,顯然已經放棄了往上爬。
隗狀則是之前在為購馬的事情焦頭爛額,做得不是很好,最後還是靠商人才達成目的。自覺自己爭不過同僚們,於是也和啟一起擺爛了。
他們爭他們的,自己在九卿之位善終也挺好。反正官位又不能世襲給兒女,倒不如多花點精力教導孩子。
萬一自家孩子爭氣,把王綰和李斯的兒女踩下去了呢?
兩人對視一眼,紛紛繞開矛盾中心,溜之大吉。
宮門口的風波秦王政根本不管。
他拿著李斯呈上的折子,迫不及待地去找愛子分享這個新得的好主意。
這幾日扶蘇窩在殿中閒得無聊,就琢磨起彆的事情來。
上回父親突然情緒低落又不肯明言,後來扶蘇雖然靠著弟妹們知道了一部分內情,但這部分內容顯然不是導致父親情緒不佳的關鍵。
父親沒同意和弟妹們做親子裝,哪裡值得難過呢?肯定還有彆的緣故。
扶蘇推測許久,終於有了頭緒。
他猜測可能是因為如今鹹陽城中穿相似裝束的人太多了,他和父親不再是獨一份。
這件事倒是也不難解決。
衣服做不到獨一份,總有人效仿,那就換彆的。其他東西那些人總不能全學了去,也不怕僭越。
既然那天都拿僭越之說忽悠過了弟妹,倒不如就把此事坐實。
扶蘇先是吩咐侍者將他和父親的親子裝送去製衣處修改,增添上玄鳥、黑龍一類旁人絕不能使用的圖案。
然後又親自去庫房挑了一塊適合做印章的玉,畫了一套圖,送去給匠人。讓匠人照著這圖,用這塊玉做成一整套的兩枚私印。
圖案上
是玄鳥與黑龍在雲間共舞。
大秦一開始的信仰是玄鳥,後來始皇一統天下後改為黑龍。自此龍開始指代皇帝,始皇即為祖龍。
玄鳥作為神鳥,和鳳凰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古代神話傳說太多,已經無從考證了,它們的外形其實還挺相似的。
用玄鳥代替鳳凰來作龍鳳呈祥圖,寓意國泰民安、天下歸心,更適合大秦。
扶蘇給父親的私印畫的圖裡兩隻神獸更威猛霸氣一些,中間空出來的位置正好能刻一個“政”字。給自己畫的則明顯稚嫩上許多,仿佛是還未成年的神獸,同樣在中間留下“扶蘇”二字的空間。
圖案雖然複雜了些,但工匠刻章的速度很快,最多五天就能做完。
今日正好製成送來,請太子掌眼。
扶蘇小心地取出兩枚印章,仔細打量了一下刻痕。工匠的手藝還是很不錯的,應該不會有問題。
秦王政恰好在此時入殿。
聽見行禮的動靜,扶蘇把東西放回盒子裡,起身去迎接父親。
秦王政上前扶住愛子:
“在做什麼?”
扶蘇答道:
“給父親準備驚喜。”
秦王政時常能收到愛子的驚喜,早已習慣了。不過還是非常捧場地跟著他來到桌案前坐下,沒有著急說政事破壞氣氛。
“這次又是什麼好東西?”
扶蘇將印泥送到父親麵前:
“新製了兩枚私印,父親看看可還喜歡。”
秦王政好奇地拿起兩枚印章看了看,原來是一套的父子章。取出自己那枚在空白的紙張上印了一下,發現印出的圖案比光看印章刻痕時更加好看。
雖然隻是印出來的圖形,沒有經過細致的上色,卻能叫人感受到神獸身上引而不發的氣勢,可見那圖畫得極好。
秦王細細打量,見圖案上的細節很多,並不隻有粗略的輪廓。這麼一枚印章,刻起來可不容易,太子可真會折騰工匠。
扶蘇也拿起自己那枚,沾了印泥在父親旁邊蓋下一印。
“父親覺得如何?”
秦王政怎麼看怎麼滿意,覺得這才是他該用的印章。
古人的印章大部分都是隻能蓋出文字的,少有在裡麵添加圖案、還添加這麼繁複的圖案。圖案多是直接刻在印章身上,尤其是最頂端的頭部,展現持有者的身份。
扶蘇給的這兩枚也在璽頭和璽身刻了花紋,但最重要的仍然是印出來的章。反正是私印,印什麼都不要緊。
秦王政覺得把大秦圖騰加上去也不錯。
不過他看到還有條龍,就問為何不是隻雕玄鳥。
扶蘇便說起了上古:
“傳聞當年先祖黃帝每吞並一個部落,便在敵方部落的信仰的圖騰中取一個部分融入己方圖騰裡。久而久之,待四海歸降時,便形成了如今的龍。”
龍的起源有很多種說法,因為大秦王室先祖是黃帝之孫顓頊,所以扶蘇取了這個說
辭。
原本先秦時期的龍還不是後來那種獅頭、鹿角、蝦腿、鱷魚嘴、烏龜頸、蛇身、魚鱗、蜃腹、魚脊、虎掌、鷹爪、金魚尾的形象,有一定的偏差。畢竟像獅子這個▽_[(,漢代才傳入中國。
不過扶蘇畫的是現代的龍型,因為他見過獅子等生物。
扶蘇認為,既然龍圖騰是出自融合,那就多融合一點。西域來的獅子為什麼不能融進去?他們大秦開通西域商路,四舍五入就是征服了西方,值得一個融合。
黃帝做過的事情他也要做——雖然這件事可能並不是黃帝做的。
秦王政聽罷若有所思:
“融合他國信仰的神獸嗎?”
這不就是吞並的意思?
所以中原六國信仰什麼來著?要不要往玄鳥身上添一點?
算了,玄鳥改完可能會變醜,直接用龍就好了。龍是上古時期黃帝融出來的,當時征服了天下所有人的祖先,四舍五入六國已經被融進來過一回了。
想到這裡,秦王政看黑龍的目光更欣賞了。
秦王當即命人把這個承載了私印初次蓋章的紙收起來,以後和其他東西一起葬入陵中。
接著又叫人取來昨夜才批完,還沒來得及發往各地郡縣的奏折。
有新的印章留著不用太浪費了,當然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愛子給他製了好看又寓意極佳的私印。
扶蘇看著父親認認真真給奏折末尾蓋印,玩得不亦樂乎,有些失笑。隻好替他將奏折一本本翻開放到麵前,好讓父親可以專心蓋章。
但秦王政對私印的興趣顯然不會到此為止,和愛子說過李斯的提議之後,他就開始處理今日的奏折了。
扶蘇今日身體已經大好,於是也跟去正殿恢複辦公。
然後他就看到父親每批閱一本奏折,都要給它蓋個章。那認真的樣子,和扶蘇當年第一次拿到屬於自己的私印時一模一樣。
那時扶蘇還是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在他心裡,擁有父親賞下的私印就相當於被父親承認是個大人了。因為隻有大人才會需要蓋章,小孩子是用不上的。
於是扶蘇開始熱衷於到處找地方蓋章,每次蓋章都要一絲不苟,確保蓋得完整又漂亮。
秦王政也縱容他,看他把作業都蓋完了沒地方蓋了,還拿沒什麼要緊的請安奏折給他蓋。
那段時間臣子寫的廢話奏折結尾批複永遠是這樣的——王上寫的“閱”,後麵跟個太子私印,是端端正正的“扶蘇”二字。
眾臣:所以到底是王上閱了還是太子閱了?王上是不是用這個方法暗示我們廢話太多了浪費他時間,他都懶得看,直接讓不到十歲的太子幫他看了?
之後請安折子就變少了,扶蘇蓋章都蓋不儘興。
臣子就是容易想多。
扶蘇回想起當時的情形,發現父親有時候也和小孩子一樣。玩個印章也能玩得這麼開心,幼稚又可愛。
扶蘇故意問道:
“一個個蓋章是
否太費事了些?父親可要我來代勞?”
秦王政果然拒絕了:
?無字驚鴻提醒您《在大秦當完美太子》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
“不必,寡人自己可以。”
蓋章就是要自己蓋才有意思,看彆人蓋那就沒勁了。
隨後秦王政又把太子看過之後分明不需要他再批複一遍的奏折也拿了過去,挨個蓋章。
其中也有一些是太子看過、但他也需要再看的。每次看這種折子,都不怎麼需要秦王政補充批文,但是又必須告訴臣子他同樣看過,就得寫點什麼上去。
現在好了,不用費勁寫字了,直接蓋個章證明已閱,十分完美。
私印就該用在這個地方才是,他以前怎麼沒想到這種省力氣的法子?
扶蘇看父親玩到晚間奏折都批完了還沒儘興,隻好叫人把他之前畫的那些圖、寫的文稿都取來,請父親再蓋幾回。
他自己也陪著在旁邊落下一個小印。
正好他畫圖時的總會在旁邊留一條純粹的空白區域,不算入畫作之中。
一般都是用來解釋作這幅畫的原因、上頭都畫了什麼東西,末端有落款。如今加兩個印章也不突兀,不會破壞畫麵。
父親定然是因為小時候生活艱難沒玩過什麼好玩的,如今才會拿著印章玩得起勁。
扶蘇有點心疼,決定以後多弄點類似的東西給父親解悶。
九連環那種的益智玩具太費精力了,父親本就日理萬機,還是印章這樣不用動腦子的玩具更適合父親,可以放鬆精神。
秦王政玩夠了之後用布巾和水擦乾淨了印章,係上繩子掛在腰間,覺得非常滿意。
扶蘇伸手替父親整理了一下腰間的配飾,免得掛太多東西顯得雜亂。
而後問道:
“父親可是要出去?”
一般都是將官印掛在腰間彰顯身份的,父親掛個私印,要麼是舍不得丟下想隨身攜帶,要麼就是想拿出去炫耀。
如今看來,可能兩者都有。
果然聽秦王政道:
“寡人去六英宮看看你的弟妹們。”
扶蘇忍俊不禁:
“那他們肯定要羨慕父親了,明日就得來纏著我也想要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