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點則是,嫡長子先天就能擁有更多的資源。
大部分人的能力都是差不多的,隻有少數天才格外突出。在這樣的情況下,嫡長子從小就接受最好的教導,就會成為同一輩裡最優秀的那個。
所以哪怕立賢立才,也會選中嫡長子,這是嫡長子製度的優勢所在。
公子們站在自己的身份上看秦王政的選擇,無法理解父親為什麼隻看重大兄。
但扶蘇站在帝王的角度卻很清楚,在他重生之前,比起弟妹們來說唯一的優勢,其實就是隻有最先出生這一條。
長子不算蠢笨,底下的兒女也沒有格外突出的,那秦王政當然選擇長子,讓以後的大秦可以遵循嫡長子繼承製。
他沒有立王後,就是因為這一點。
如果他立了楚姬當王後,那麼扶蘇的優勢就從“長”變成了“嫡”和“長”。看似優勢更大了,其實不然。
年長年幼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但是否為嫡出卻能人為操縱。
想要拉下扶蘇的人隻要努力讓自己的生母成為下一個王後就好了——楚姬都死了,王上有過一個王後,再立個繼後不是理所應當?
到時候自己成為了嫡子,大兄扶蘇就不再是無法逾越的大山。隻要大兄出意外失去繼承權或者早夭了,自己這個嫡子就成為了所有人裡的優先級。
而在沒有嫡子的情況下,隻遵循長子繼承製度的話,有心人得把排在前麵的兄
弟全部乾掉才行。
之前扶蘇還沒被立為太子,朝臣們摸不準秦王是準備施行嫡長製還是能者居之。現在情況不同,太子地位穩固,大秦以後就是板上釘釘的嫡長製度支持者。
或許有人會說,立王後是秦王說了算的,他不肯鬆口立繼後,公子們再怎麼努力也沒用。
不,倘若秦王重病在身無法理政,人也不是很清醒,這裡頭的可操作性就很大了。
而且王後還可以通過追封來立。
隻不過現在的問題在於,秦王政明確拒絕了所有立後的提議,滿朝臣子都知道秦王根本沒有立後的心思。所以在沒有任何一個王後作為先例的局勢之下,以後誰想走變身嫡子的道路是行不通的。
在長子十分優秀的情況下,不立後且堅稱絕不立後,再給長子太子之位,可以杜絕很多麻煩。隻需要壓製住行二的繼承人,其他人子女不足為慮。
扶蘇上輩子用的也是這招。
他沒有皇後,隻有長子橋鬆這個太子,朝臣勸了二十年他還是沒立後。
扶蘇甚至還以“尊重始皇帝遺願”為由沒有追封生母楚姬為皇後,隻追封為了太後。他也不讓橋鬆追封他母親為皇後,同樣隻封太後。
如此一來,橋鬆的弟弟們就徹底斷了奪位之路。
哪怕橋鬆英年早逝幼主臨朝,嫡子的口子沒開,除卻排行第二的瓊琚,剩下的皇子誰也搶不了橋鬆這一脈的皇位,隻能選擇輔佐大宗。
但瓊琚是個書呆子,沒心思奪位。
至於後麵的皇帝想不想立後,扶蘇管不著也懶得管。
秦王政以為他不立王後卻立了太子,意思已經足夠明顯了。而且太子如此優秀,其他人到底是哪裡來的自信可以爭上一爭?
他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陰嫚,你帶他們下去吧。”
陰嫚立即應下,起身招呼沒問題的弟妹趕緊走。那幾個心思活泛的不明所以,猶猶豫豫想跟著一起離開,被陰嫚製止了。
幾人心裡一個咯噔,意識到局勢不妙。
等無關人士都離開了,殿內隻剩下心思各異的兄弟們。扶蘇數了數,加他一起正好四個兄弟。
再帶上外頭沒進來的胡亥,一共五個有爭位心思的公子。
大家誰都沒說話,直到胡亥被陰嫚趕進來。
養蠱呢這是?
秦王政無語地看了一眼女兒,陰嫚討好一笑。雖然她有點多此一舉了,但秦王政也沒說什麼,擺擺手讓她趕緊走。
陰嫚才不走呢,從角落竄進來,溜到大兄身邊坐下,明擺了要看戲。
她得留下給大兄壯壯聲勢。
秦王政乾脆不管她了,隻淡淡地對四個兒子說道:
“你們想當太子?”
四人全都被震懵了,哪有這麼直接問的?
扶蘇心道他們還是太不了解父親了。
這件事越拖越麻煩,自然應該快刀斬亂麻。換他他也直接問,然後用雷
霆手段讓兒子們認識到實力上的差距,以後彆肖想有的沒的。
天下還沒一統呢,就算一統了,也多的是事情要忙。治國比打江山麻煩得多,哪有功夫陪兒子們玩奪嫡。
不愧是親父子,秦王政的解決策略和扶蘇的選擇完全一致。
他見有個兒子遲疑著點頭承認了,便直接對扶蘇說道:
“讓他們見識見識你和他們的差距。”
為了維護太子的特殊地位,秦王政自認為做得夠多了。那麼剩下的就不該再讓老父親操心,當太子的應該自己支棱起來,把競爭對手都打壓下去。
要是壓不住有異心的弟弟,隻能證明太子無能。
扶蘇微微一笑:
“父親若是覺得心煩,不如先去陪弟妹們聊天,他們也許久沒見父親了。這裡交給我便是,何須父親浪費時間留在此處?”
秦王政看了看他:
“也好。”
他現在看著這幾個蠢而不自知的兒子就心累。
有野心沒什麼,但是認不清敵人的實力就有點可笑了。
但凡太子和他們之間的差距沒那麼大,他或許還會欣慰於兒子們敢想敢拚。可現在,秦王政隻看到了蠢兒子試圖螳臂當車。
要不是還有點慈父心腸,他才不會留愛子和這些弟弟廢話。
讓他們認識到差距,是給他們最後一次機會。以後要是能老老實實安分地為長兄做事最好不過,如果不願意,那他也救不了。
秦國自商鞅變法起就有規定,宗室中無軍功者不得授爵、不得鋪張。
雖然出於親緣關係,這些宗室本質依然是貴族,享有一定的榮寵。但秦王當真計較起來的話,也是能把他們打為庶民的。
隻不過大部分時候秦王們不會做得這麼絕,畢竟是親戚。不給封爵也就罷了,真嚴格按庶民身份對待宗室,不僅宗室要聯合起來鬨騰,對外名聲也不好聽。
可是秦王當真想收拾一個人的時候,總有辦法的。
秦王政自己是親爹不會對兒子怎麼樣,卻得為太子上位後其他兒子的下場考慮。他們要是把太子得罪狠了,基本就可以預見一輩子當個庶人的未來。
扶蘇了解父親的想法。
父親還是不想看到任何一個兒女晚景淒涼,所以在委婉地替幾個弟弟向他求情,希望他能讓這幾人迷途知返。
扶蘇倒是不介意多幾個幫手還是敵人,既然這是父親的意願,那他肯定要滿足。
等父親起身,扶蘇又示意妹妹跟過去哄父親高興,陰嫚隻好不情不願地走了。
兩人離開後,他看向三個年長的弟弟:
“我不管你們心裡是怎麼想的,以後都給我乖乖聽話。若是再叫父親煩憂,我會親自收拾你們。”
弟弟不聽話,折騰一頓就好了。
憑他的手段難道還鎮不住幾個不到二十的年輕人?他不用讓三人徹底臣服,他隻要控製著叫三人翻不起風浪就行了。
配合他演一出兄友弟恭有那麼難嗎?演不好的話,日後去給父親守皇陵算了。
反正隻要不把他們貶為庶民,繼續錦衣玉食地養著,父親應該就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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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弟弟:???
不是,父親離開之前說的難道不是讓你用能力叫我們看到彼此的差距,以後心服口服嗎?你怎麼上來就威脅人啊!
三個弟弟有點委屈了:
“大兄,你這樣不講道理!”
他們還等著公平競爭呢,大兄怎麼這樣。他是不是不想競爭,準備借助權勢直接打壓兄弟了。
扶蘇看他們傻得可愛,也懶得解釋。
要對比是吧,那就來唄。
扶蘇直接出題:
“大秦軍功爵製即將走到儘頭,你們想出個法子來解決。”
三人:……
之前在秦王政麵前裝乖的那個是十三公子,此刻一臉迷茫,臉上寫滿了“軍功爵製怎麼就走到儘頭了”的茫然。
之前坦坦蕩蕩和秦王政對視的是十四公子,此刻眉頭緊鎖,正在努力沉思“軍功爵製為何走到儘頭了”這個問題。
之前野心勃勃不怕被秦王政發現自己想上位的是十五公子,此刻沉浸在“大兄到底是說真的還是在忽悠我”的糾結裡。
胡亥……額,胡亥雖然不是被扶蘇詢問的目標,但他自以為自己也是其中一員。
聽了問題之後,他問道:
“軍功爵製是什麼?”
三個哥哥齊齊震驚地看向這個弟弟。
不是,你連軍功爵製是什麼都不知道,你憑什麼在這裡和我們競爭啊?搞什麼,小屁孩一邊去好麼?
扶蘇覺得這個場麵實在有趣。
他也確實笑出了聲來:
“有意思,一個不知道大秦強國之基,三個看不出舊製度急需改變。”
剩下的話他沒說,但三個公子已經全都漲紅了臉。
大兄在嘲諷他們就這個水平還妄圖當太子,實在自不量力。大秦以後要是交到他們手上,怕是要完蛋。
三人既然敢生出奪嫡的心思,自然是有追求抱負的。比起被大兄嘲諷,他們更在意的是之前那個問題本身。
十四公子急急地追問道:
“大兄,你仔細說說,為什麼軍功爵製不能持續下去了?沒了這個,我大秦該如何是好?”
這可是大秦最根本的製度了,不是能輕易改動了。就和彆人你告訴你你家地基要爛了一樣驚悚,住在樓裡的人已經不能用提心吊膽來形容了,簡直就是魂都要嚇飛了。
扶蘇卻很淡定:
“軍功爵製才施行一百多年,換就換了,彆大驚小怪的。至於為什麼進行不下去了,你自己不會動腦子嗎?”
這麼簡單的問題還要他來回答,他可不信三人的水平這麼差。
三人確實很快就自己想明白了關竅。
以前是沒往這方麵想過,剛剛則是驟然得知,被搞得神思不
屬。現在冷靜下來一琢磨,自然就知道是土地不夠分的問題了。
三人已經意識到自己和大兄的差距了。
不僅是眼光是否長遠,還有心態。
麵對這麼大的事情,大兄就能穩住,他們卻不行。大兄能想到解決辦法,他們隻會乾著急。
但扶蘇沒準備就這麼放過他們。
他繼續發問:
“父親預備廢除分封製,隻施行郡縣製。然而單純的郡縣製度容易引發大量治國難題,我就不問你們怎麼解決了,一人指出三條問題所在吧。”
弟弟們:……
大兄已經不指望他們能解決問題了是嗎?大兄甚至都覺得他們連發現問題的能力也不足,隻能發現區區三條問題。
三人立刻被激起了鬥誌,發誓一定要找出十條來。
胡亥:?
就沒有關心一下我嗎?我問的問題為什麼沒人回答?軍功爵製到底是什麼意思,有沒有人解釋一下啊?
還在上基礎課業且不愛聽課的胡亥,根本不來了解大秦的製度。他沒什麼政治素養,上輩子還是在趙高的教導下才好歹知道一點律法相關的事情。
在場的四個兄長誰也沒心思搭理他。
一刻鐘後。
十三公子聲音訥訥:
“三個問題有點多了吧……父親既然想施行郡縣製,那郡縣製應該沒那麼多毛病才對?”
十四公子撓撓臉:
“我覺得十三兄說的有道理,如果郡縣製有這麼多弊端,父親為什麼要全麵推行,為此還廢除分封呢?”
十五公子乾咳一聲:
“三個問題我倒是湊出來,啊不是,想出來了,但是我覺得這麼多也挺多的,所有問題加起來應該不超過十個吧?額,難道有二十個?三十?不能更多了吧?”
扶蘇溫柔地看著他們:
“你們說呢?”
三人都不回答了。
郡縣製有它的優越性,施行起來卻問題重重。大問題肯定沒有那麼多,但小問題不斷。
並不是說一個製度有缺陷就不該用,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製度,再好的製度也有會一大堆漏洞。
漏洞不算什麼,挨個填上就是。
父親選擇郡縣製是因為它比分封製會引發的問題小得多,不代表郡縣製完美無缺。弟弟們的想法如此天真,距離成為一個合格的政治家還遠得很。
扶蘇覺得沒必要再繼續打擊他們了。
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是常有的,稍微壓一壓氣焰就差不多了。壓得太狠彆給壓自閉了,這樣以後還怎麼給他乾活?
扶蘇於是問他們:
“現在還想當太子嗎?”
十三和十四連連搖頭,不了不了,他們現在有自知之明了。
大秦的問題比他們想象中的多得多,又多又複雜。他們以前接觸的都是冰山一角,還以為治國也沒什麼難的,他們在衙門裡乾活不也乾得好好的?
現在才發現,當臣子和當君主是兩碼事。大部分臣子隻需要會埋頭苦乾就行了,君王卻要提出問題和解決問題。
這完全是兩個難度等級,普通和地獄。
倒是十五公子還有點猶豫:
“我之前隻是沒有人教導,所以才不如大兄你。要是父親也願意手把手教我,我肯定不差的。”
他這麼一說,十四也心裡活泛了:
“十五弟說的好像有點道理……”
到底還是不甘心。
扶蘇並不意外,他問十三想不想跟著一起學。
十三糾結了一下還是搖了頭,他本來就是三人裡最沒魄力的那個。換句話說,他最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上限在哪裡。
“我就不去了,大兄你教教他們吧,我也很好奇,他們有名師教導是不是就能成才了。”
十四和十五覺得自己被嘲諷了。
但是好處就擺在麵前,大兄有鬆口帶他們學習的意思,誰也沒有在這個時候計較。
扶蘇便點點頭:
“那好,接下來十四和十五就跟著我,每日去章台宮處理政務。父親沒有時間教導你們,我和蒙郎中令卻有的是閒工夫,讓我看看你們的本事吧。”
扶蘇也沒說自己就算沒父親的教導,也天生比弟弟們聰慧。
沒必要,兩個小子還沒死心呢。說空話打擊人沒用的,等他們自己看到現實差距就好了。
讓三人自己回去看書學習之後,扶蘇把目光轉向一直被忽略的胡亥。
胡亥對他其實一點威脅都沒有,隻是像這樣的蠢貨格外容易鬨出難以收場的事情來,顯得比尋常人更棘手一些。
秦王政對胡亥的容忍度明顯比另外三個兒子更低。
那三人好歹還是有點聰明和才能的,胡亥什麼都沒有。而且通過扶蘇的描述,他也知道了當初胡亥造反是全程被趙高拿在了手裡。
一個被宦官挾持的公子,還是被挾持而不自知,蠢到秦王政都不想看他一眼。
哪怕這是自己親兒子,他也覺得丟人。
胡亥後退一步,防備地看向長兄。隨後又覺得這樣太丟麵子了,懊惱地重新站了回去。
扶蘇則在思考要怎麼收拾這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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