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太子的手段(2 / 2)

大兄方才雖然沒有提醒的很明顯,可其實長了腦子的就該意識到。他們是在答題,應該考慮到方方麵麵,而不是隻給個籠統的答案。

父親要的是完整的解決辦法,而不是一個構想。

不是你說“我派個人去調查”就行的,你得仔細說派誰、為什麼派他、要是他查出來的結果有問題你怎麼分辨、之後再派哪個代替他去查,這些都得提前考慮到。

至於查出真相後如何處置……

十四公子猶豫地看向大兄,不知道這個該不該提前想好。

扶蘇看了父親一眼,見父親沒有不許他解答的意思,便大方地告知道:

“具體情況要具體分析,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能有十數種可能性。就算你現在想一大堆處置方案,可能也對不上後續的調查結果。”

萬一查出來這裡頭還藏了三四五個罪魁禍首,你提前想的解決方案不就白費了?

君王的精力是有限的,不能浪費在這種無窮無儘的可能性裡。反正事情查清楚了再想怎麼處置也不遲,這又不是什麼性命攸關的大事。

十四公子若有所思。

所以君王還要學會分配自己僅有的精力,什麼事情該多上點心,什麼事情交給下頭人處置就行,都是一門學問。

這也太難了,當秦王原來這麼複雜的嗎?

之前他們在不同部門實習的時候,就沒這麼多事。出現問題直接解決就好了,頂多遇到的事情棘手一點。

但在章台宮完全不同,秦王要做的大部分是調度人手,安排合適的人去解決合適的難題。隻有一些很重大的事情,才需要君王親自裁決。

光識人這一項就能卡死九成九的公子,伯樂可不是那麼好當的。

等父兄去午休後,十四公子和十五公子交頭接耳,感慨難怪戰國那麼多國君都十分昏聵。

很多人其實不是真的昏聵,他們就是人傻,分不清好賴忠奸。

奸臣最會裝模作樣哄人開心了,被蒙蔽之後君王自然不會覺得哪裡有問題。再被奸臣堵塞言路,君王壓根不知道治下的真實情況,就以為自己任命的當真是個好臣子。

然而在外人看來,這個君主也太昏聵了。某某大臣不是一看就是奸佞嗎?某某將軍肯定是好人啊這還用猶豫?

你問他們怎麼看出來的,他們回答:大臣搞得民不聊生,

將軍在努力救國。

對,很有道理。

但這是局外人的視角。

當你成為那個被困在宮中的君王時,隻能聽到看到奸臣想讓你看到的東西,你怎麼知道外麵民不聊生了?你怎麼知道將軍努力救國了?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就是如此。

這種情況下想要破局是很難的,哪怕換個普通的聰明人魂穿君王,也不一定能看出身邊的臣子在裝模作樣。得是比一般聰明人更敏銳的那種,才能一眼辨認忠奸。

曆史上有名的明君也有不少被奸佞蒙蔽過,要求智商普通的君王看透迷霧,真的太強人所難了。

六國這幾代的君王難道真的個個都昏聵到令人發指嗎?不一定,大部分隻是單純的平庸而已。

不完全是因為君王昏聵才導致六國滅國的,這裡頭還有六國的官場風氣造成的奸佞叢生、不斷擠壓賢臣良將的生存空間這個問題。

新繼位的君主一上來就麵對奸臣,直接被忽悠瘸了。然後奸臣越來越多,忠臣越來越少,形成了惡性循環。

期間隻要出一個聰明人就能打破局麵,但可惜的是六國連出普通人。

當然,各國的情況都不相同。

有的國家是有點小聰明的君主看出了誰是奸臣,但覺得自己可以掌控,於是繼續任用。結果自己一走,後代看不出那家夥是壞的,當成輔國重臣傻乎乎交付大權。

對方在位時各種排除異己,朝中隻剩奸佞。於是君王從此就跳不出來了,一坑坑了好多代國君。

也有國家是出現了外力乾擾,彆國刻意出錢賄賂和挑撥離間,幫忙把忠臣趕走,加速了這國的墮落。

趙國就是典型例子。

趙王遷從小就被忽悠瘸了,幾乎堪稱郭開一手帶大的。

他爹還算半個聰明人,為了防備李牧和長子趙嘉聯手,於是打壓趙嘉廢長立幼。結果忘了他的小兒子壓不住郭開,趙遷就是個普通人,可能比普通人還要笨一點。

這就是為什麼大爭之世,君主不僅不能是個昏聵的奇葩,還得不平庸才行。

大一統王朝好歹沒有彆國使絆子,君主平庸也就平庸了。朝中臣子自己內鬥不一定會把國家拖垮,畢竟忠臣又不會被排擠到不存在的彆國去。

隻有一個王朝能選,那就隻能在這裡死磕。忠臣會拚了命地把奸佞乾掉,而不是戰國這種“這個老板不行我就去彆家看看”。

兩個公子探討半天,覺得自己對戰國這攤渾水有了更多的了解。

十四公子陷入沉思:

“我大秦以往也有平庸之主,為何沒有落入六國的境地?”

十五公子想了想:

“可能因為那個時候秦國也沒什麼人才能外流吧?”

就沒聽說過哪國有很厲害的人才,以前其實是秦人,在秦國待不下去所以過去的。

平庸之主因此沒什麼存在感,即便出了昏君也鬨不出大動靜來。頂多在關中為非作歹,又禍害不

到彆人家。

哪怕禍害到了,秦國地理位置太好了,彆人覺得這裡沒油水。攻打過來秦國就躲在函穀關後頭龜縮,費勁巴拉打半天撈不到好處,各國也就懶得打了。

不像中原地區,出了個昏君大家彈冠相慶。趕緊收拾收拾聚眾討伐,把人打成“夏桀在世”,分分鐘滅了此國,瓜分肥肉。

所以秦國最後是靠著苟才發家的。

昏君不會讓秦國滅國,但是隻要出個明君,就能立刻翻身。多出幾代明君,還有機會一統天下。

可惜“苟”隻能在當諸侯王時使用。

大一統王朝太紮眼了,大家都想當天子皇帝的,那就不能放過關中。

更何況修建過鄭國渠又占領了巴蜀糧倉的秦國關中早就不是雞肋了,這裡有糧又有天險阻隔,多好的國都所在呢?不能放過,哪怕攻打函穀關再難也要拚了命攻下來。

於是暴秦無道的時候,龜縮就行不通了。

午休結束後,下午接著處理奏折。

扶蘇丟了幾本給弟弟,讓他們看完拿紙寫個解決方案出來。這算是隨堂測驗,考教他們一上午的學習成果。

但扶蘇丟的都是很難的問題,為君的方方麵麵都會考驗到。不僅是識人這個難關,還有製衡、帝王心術等一係列高級手段。

題目做得兩位公子那叫一個眼冒金星,甚至產生了“我為什麼要來這裡自取其辱”的想法。

扶蘇現在這樣就像個無良老師。

正常人教學生應該是從打基礎開始的,先出個摸底考試的卷子。看看學生是目前是小學、初中、高中還是大學水平,然後再選擇針對性教導。

扶蘇不這樣,他上來先出高數題。

看弟弟們做不出高數,於是大發慈悲減一減難度,出個高中奧數題目。然後一層層減下去,把弟弟給整自閉了。

公子們原本覺得自己還挺厲害的,雖然那天被大兄打擊過了,可他們能學啊。結果幾天的學習下來,大兄出一道題他們麻爪一次,一道題都不會做。

關鍵是他們也能看出來題目一天比一天簡單,然而即便如此,他們還是——不!會!做!

十四公子拿著奏折的手都開始顫抖了:

“原來我真的這麼沒用嗎?”

難度一減再減,他不會還是不會。父親看他的眼神已經從欣慰他們肯學,變成了嫌棄、很嫌棄、非常嫌棄了。

十五公子痛苦地放下筆:

“我不想學了,好難啊……”

誰知道哪個臣子是忠心的,這怎麼看?製衡是什麼玩意兒,要怎麼製衡才能算是有效製衡?帝王心術更是莫名其妙,為什麼同樣的事父兄做出來顯得他們君威深不可測,他做出來像個喜怒無常的二傻子?

秦王政午間散步回來看見的就是兩個已經失去夢想的鹹魚。

蒙毅在旁邊努力憋笑,憋得非常痛苦。

秦王政:……好丟人。

扶蘇慢悠悠跟在父親身後進來

,掃過兩個戰五渣弟弟,漫不經心地收回視線,活像個深藏不露的幕後黑手。

事實上他也確實是這個人設。

秦王完全沒發現愛子在折磨弟弟們,在他看來扶蘇的教導方式完全沒有問題。

這兩人都十四五歲了,又不是小娃娃,難道還要從最簡單的東西開始教起?

太子從難的開始考教半點問題都沒有,換他他也是這麼開頭的。一點點往下考,看看這兩人到底掌握到哪個階段了。

至於兒子們會不會因為這種考教方式,自信被打擊得體無完膚,這就不在千古一帝的考慮範圍內了。

這點小事就受不了了,隻能說明他們沒用。受不住這種打擊的人以後也當不了君王,因為繼位之事隻會有更多更可怕的打擊等著他們。

古代可沒有教育心理學,皇帝們也不講究嗬護孩子的心理健康。雞娃都是往死裡雞的,要求越嚴格才代表越看重你。

能在這種教育模式下成長出來還不心理變態的,隻能說天賦異稟,已經超過99%的人了。

扶蘇兵不血刃就讓有野心的弟弟失去了野心,同時還叫父親堅定了其他兒女都不行、隻有太子值得托付的想法。

論爭寵,他是專業的。

之前父親不在場,扶蘇對他們還能有點兄長愛,不過分打擊弟弟。

可在父親麵前那就不一樣了,兄弟親情是不存在的。他一定要把有威脅的弟弟全部壓下去,摧毀他們在父親心裡的好形象,隻留自己一個。

至於弟弟們會不會因此一蹶不振,他才不管呢,父親才是最重要的。

秦王政私下同愛子抱怨道:

“他們兩個還不如陰嫚將閭幾個。”

所以到底是哪裡來的勇氣和扶蘇爭儲?

扶蘇勸道:

“小孩子總是這樣想一出是一出,父親明日再問問他們,他們肯定說不想當太子了。”

秦王政若有所思:

“你說的也有道理,之前或許就是一時興起。”

其實真不是一時興起。

但如今兩人已經打退堂鼓了,還不如讓父親就認為他們是三分鐘熱度呢。至少這樣顯得他們不是空有野心的蠢貨,而是小孩心性鬨著玩。

這樣好歹能保留一點父親對他們的好印象——畢竟小孩子調皮嘛,還是可以原諒的,何苦跟孩子計較。

當天夜裡十四和十五湊在一起商量要怎麼提出結束學習,才不會被父親覺得他們既沒用還不好學。

好學已經是他們僅剩的優點了,他們真的很怕半途而廢會讓父親越發厭惡自己。

可是,這個真不是人學的啊QAQ!

兩人討論一夜也沒想出個解決方法,第二天頂著憔悴的黑眼圈去章台宮報道。

秦王政到底還是關心兒子的:

“你們兩個昨夜沒有休息好嗎?”

二人有氣無力地點頭。

秦王政想起他們這幾日被打擊得和蔫

了的小白菜一樣,難得有點憐愛。還是少年人呢,自己是不是不該要求太高?

扶蘇忽然說道:

“父親,我這幾日左思右想,也不知該如何處理十八弟的事情。他年紀還小,一時誤入歧途,也不好責罰他。”

秦王政的注意力頓時就被拉走了,忘記了兩個慘遭蹂-躪的兒子。

他眉頭微皺:

“他那叫什麼誤入歧途?就是心懷不軌!”

愛子還是太善良了,對弟弟都這麼包容。殊不知有些人不值得他包容,胡亥這個兒子實在叫他不喜。

隨即又仔細觀察,見愛子似乎也有些憔悴,當即勸道:

“他的事情你不用往心裡去,寡人會處置的。你有空閒就好好休息,彆為了這種小事煩惱。”

說著就要叫太醫來給愛子看看,是否要開幾副安神的湯藥。

蒙毅左看右看也沒看出太子哪裡憔悴了,以前他裝病好歹還在外表上下點功夫,現在是徹底不裝了吧?

兩位公子更是不可置信。

他們難道不比大兄看著憔悴?父親隻想著給大兄叫太醫,怎麼不想著給他們也叫一個?

嗚嗚嗚,能力不足的兒子沒資格享受父親的疼愛。

扶蘇隻說自己沒事,又欲言又止地看向父親。

秦王政就讓他有話直說。

在父親麵前有什麼不敢說的?他又不會生愛子的氣。

扶蘇當真說了:

“其實我想著,胡亥那個性子隻怕不適合當大秦公子。若他隻是個普通宗室子弟,反而還好些。”

秦王政明白了兒子的意思。

胡亥實在子不類父,還狠狠丟了他這個親爹的臉麵。其他孩子再傻也不至於毫無大秦公子的氣度,被個宦官耍得團團轉,也都有自己的驕傲。

自家太子一向視父親為逆鱗,誰動誰死。這個連累父親背上汙名的弟弟,他當然是恨不得就此抹除的。

隻是太子擔憂他對幼子還有感情,不好下手太重。乾脆選了個折中的法子,慫恿父親把人過繼出去。

扶蘇提議:

“王叔成蟜雖犯過造反的重罪,卻畢竟是祖父僅有的兩子之一。若叫他就此絕嗣,日後父親在泉下見到祖父恐怕不好交代。”

莊襄王隻有兩個兒子,長子秦王政,次子長安君成蟜。成蟜因起兵造反失敗,於屯留自殺,死時尚且沒有子嗣。

兩世的成蟜都是同一個年紀死的,死時也有個十七八歲了。但正常世界的成蟜這個年齡才剛到適婚的時候,哪怕洗腦包世界大家生孩子都早,這一世的成蟜也沒有憑空變出個妻兒來。

沒子嗣那就好辦了。

胡亥一個以後會造反的公子,不正好配那個造過反的王叔嗎?留在父親膝下影響父親一世英名,倒不如去禍害成蟜。

正好成蟜也不是什麼聰明人,這對便宜父子誰也彆嫌棄誰。

秦王政:……

秦王政聽完對兒子的

壞心思有了更深的了解。

確實,過繼給成蟜那就萬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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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能彰顯他這個兄長的大度,告訴眾人他已經不計較兄弟的冒犯了,借此安撫秦國宗室、經營好名聲。

還能解決胡亥這個燙手山芋,有個造過反的父親,胡亥絕無可能繼位。就算他想折騰,陪著秦王政一路走來的臣子也不可能支持他——哪怕秦王所有子嗣都沒了,也輪不到他上位。

扶蘇又哄父親:

“我知父親介意王叔當年起兵時汙蔑過父親的出身,但他都死了這麼多年了,父親便大度一回不和他計較了吧。”

反正送給成蟜的也不是什麼好兒子,指不定誰占便宜呢。

成蟜早就是個死人,秦王政對他倒沒有太多的仇恨。哪怕還對當初成蟜的部下樊於期造謠他是呂不韋之子一事心裡膈應,有了愛子的溫柔哄勸,他也願意放下芥蒂,做一做戲。

秦王政緩緩點頭:

“寡人自然沒那麼小氣。”

過繼出去的兒子,就等於不再是自己的兒子了。禮法上隻承認過繼後的父母,以後胡亥再折騰出什麼蠢事來,也牽連不到他。

愛子一番心意全是為了他,史官就站在旁邊,此事一旦記錄下來,後人隻怕要指責扶蘇容不下弟弟。

秦王政十分感動,他歎了口氣:

“你分明有彆的法子收拾他的。”

不落人口舌的辦法多得很,偏偏要選這個,無非是想讓他和胡亥割席。

扶蘇隻是笑了笑,沒說什麼。

兩位公子在旁邊聽得人都傻了。

他們驚悚地看向大兄,心裡瘋狂思索胡亥到底乾了什麼,大兄為什麼一出手就是將人過繼出去?!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一言不合就慫恿父親把弟弟送人,結果父親還當真同意了!

父親你清醒一點啊!!!

兩人心頭警鈴大作,覺得自己的處境十分危險。

大兄不會是在殺雞儆猴吧?告訴他們要是再敢肖想太子之位,胡亥的下場就是他們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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