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第二次巡遊(1 / 2)

北境戰事收尾的戰報是在春末時節傳來的。

冬季時其實就已經攻破匈奴了,但那個時候匈奴還在負隅頑抗,不斷往北逃竄。且各地還有小規模的匈奴人在組織反抗??[]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並沒有全境歸順。

解決這些麻煩,再加上安置東胡和匈奴婦孺,花費了一個春天。等到大秦春耕結束時,終於塵埃落定。

一部分匈奴人逃往了更苦寒的北地,一部分則往西突圍,不知是準備前往青海還是西羌。

東北的春耕被耽誤了一些,好在問題不大。此時的東北還沒有像後世那般開發出大片的農田,很多地區還是林地。

由於燕國長城的存在,東胡人以前搶燕國不太容易。他們的戰鬥能力也遠不如匈奴那麼出名,自然要尋找彆的方法解決饑餓問題。

因此東胡開墾出了一小部分的農田,過上了半農耕半遊牧的生活。

這部分農田數量不算很多,而且極為分散。跟隨韓信前往東北的農事官看得頭大,乾脆組織人手重新開墾。

農耕文明需要形成聚落,用大量的農田養活大量的人口。像這樣零星分布、每個部落自己負責一點區域的小田,發展起來太慢了。

牛是現成的,遊牧民族自己就擅長養殖牛羊馬。他們不像中原還缺牛幫忙耕地,按理說應該能更早地做到吃飽不愁才對。

畢竟東北又不像北部草原,草原那個氣候和地理條件確實不適合耕作。

但或許是自古以來的習慣,許多遊牧民族沒有往農耕發展的意識。牛養出來隻是為了吃肉的,稍微嘗試了一下覺得自己不懂農耕就放棄了。

根據韓信的來信,農事官整日在東北氣得跳腳。

韓信說君上給他派的農事官脾氣太暴躁了,不僅東胡人被他訓得跟鵪鶉似的,秦兵也被訓了個遍。

農事官對於東胡人殺牛吃的行為非常看不慣,每每看見都要氣炸。秦兵幫忙解釋說東胡人一向如此,農事官就能把秦兵也一塊掃射了。

“東胡人不懂,你也不懂嗎?你沒種過地嗎?你看到他們吃牛還不攔著?”

秦兵:……

雖然但是,大秦和東胡的歸屬問題還沒有徹底談妥。目前秦人明麵上隻是個過來幫忙的援軍,沒有援軍插手彆人家事的道理吧?

負責商談東胡歸順事宜的是新鮮上任的典客張良。

這位年紀輕輕就升任九卿之一的張典客據說能言善道,連難伺候的齊侯都能哄得服服帖帖。韓信翹首以盼,希望張卿能早點抵達,不要在路上耽擱。

韓信還說,他覺得農事官太難對付了。他自己實在是不行,後來都是丟給蒙英去招待的。

因為韓信的連番催促,張良原本預計和王駕一起啟程去東北的。現在被迫提前出發,已經離開有一陣子了。

說起來張良能這麼快升任九卿,也是托了韓信的福。

起先的典客還是啟。

啟雖然年紀大了,但沒什麼彆的緣故,他還是樂得在九

卿的位置上磨蹭個幾年的。直到拖不下去再致仕,這樣也能在陛下跟前多刷點存在感不是?

結果韓信摧枯拉朽地解決了東胡,開始催促鹹陽派人來和東胡商談了。

上回負責和百越商談的李丞相,可那是因為李丞相編寫了百越律。現在的東胡又沒有東胡律,陛下肯定要找其他專業對口的人去談判。

很不幸的是,典客這個部門就是專門用來招待境外遊牧部落的,包括但不限於西羌、諸戎、西域等等。

哪怕典客可能隻負責招待,不負責政事方麵的談判。啟掂量著自己這一把老骨頭,還是覺得他不適合千裡迢迢跑去那麼遠的地方出差。

於是啟很麻溜地就告老了。

致仕的折子裡大肆誇讚了他的下屬張良十分能乾,一定可以勝任這次的事務。

扶蘇早前都把張良給忘了,一看啟的折子,忽然想起來這號人物。

太子殿下便對父親說道:

“子房為人圓滑,先前便將諸戎間的關係維係得極好。此番若是派他前去東北,定能安撫好東胡各部。”

這些年大秦因為通商的關係,經常和不同的羌戎部落打交道。這麼多紛雜的勢力,不可能不鬨矛盾的,一直沒鬨出大事來不過是因為張良端水端得好罷了。

啟說得不錯,這麼年輕有為的小夥子就應該派出去乾點大事。

還有一件事是啟誤判了的,就是李斯還真給東胡寫過新律。倒不是專給東胡寫的,而是給匈奴寫的,隻不過東胡也可以借用罷了。

遊牧部落可以通用一套律法,就像百越部落也可以通用那般。頂多就是各地區要稍作變更,閩越部落的律法細則就要和駱越部落的有所區分。

當然,這些區分都是剛開始為了維持社會穩定才選擇的權宜之計。

目測百年內可以統一百越的律法,廢除掉不同的部分。這期間百越律會漸漸向秦律靠攏,每年調整一些細微之處,直到最後完全一致。

遊牧地區自然也可以進行類似的操作。

不過由於地理條件的製約,東胡還好說,匈奴草原怕是很難完全照搬秦律。

在古代時期,草原上很難形成太多固定的城邦。遊牧民族必須逐水草而居,除非中原向他們大量出售糧食。

始皇帝和太子商議之後認為,可以在草原上建造幾座標誌性的大城。這些城池裡定居的各行各業依靠購買糧食為生,其他地區依舊保持遊牧狀態。

因為他們吸納匈奴不僅僅是為了開發草原,更是為了讓他們駐守北境。如果全部像農耕社會一樣以安逸的生活供養起來,會磨掉匈奴的利爪。

而且定居的生活也不利於他們發展畜牧。

始皇指了指輿圖上草原的正北邊:

“這裡靠近後方的區域,較難管轄。”

其實從內蒙古開始,就已經算是高原了。從南至北依次是內蒙古高原、外蒙古高原和中西伯利亞高原,一共三個部分。

華夏古代從漢到

清,能掌控的草原區域也就是內蒙古。像漢代,匈奴分成了南匈奴和北匈奴。

翻看史書就會發現,歸順的一直都是南匈奴,而北匈奴則北遁。有一部分北遁的就是去了外蒙古高原,那裡地形更複雜一些,離得又遠,中央基本管不到那片。

大秦要吸納匈奴,就要考慮到外蒙古的問題。如今在內蒙活躍的匈奴很有可能往外蒙跑,然後留在當地反複騷擾北境。

另外還得防備更北邊的西伯利亞。

雖說如今西伯利亞還沒太多人定居,更沒什麼族群會從那邊跑來侵犯中原。但這種事情都是說不準的,還是得提早防備起來。

總之,匈奴部落不能被養成柔弱的家貓。

東胡也一樣,外興安嶺之外的東西伯利亞山地也有可能迎來外人襲擊。

扶蘇重新畫了一幅地形圖:

“父親的擔憂不無道理,此事須得記在祖訓中,以免後世子孫不放在心上。”

而後將地形圖用膠一並貼在那本祖訓裡頭,作為留給後世子孫的參考資料。

扶蘇還道:

“祖訓可不能隻留一本,要多印刷個幾百冊的。最好臣子手裡也有,免得某些不肖子孫不把祖訓當回事。”

所有人都知道內容的祖訓才是有效力的祖訓,群臣會盯著皇帝執行。否則就皇家自己傳一傳,外臣都不知道始皇帝下過什麼指示,怎麼知道當今陛下照做了沒有?

扶蘇對自己的兒孫沒什麼自信,畢竟連他親兒子橋鬆都已經很擅長陽奉陰違地和他對著乾了。

單純指望兒孫孝順純屬做夢,沒見過的祖宗誰聽你的?

始皇帝含笑看著他忙活:

“張良不知還有多久能抵達東北,此番蕭何與他同去,應能一切順利。”

原本應該是寫了北律的李斯過去的,然而李斯堅稱自己年紀大了不好奔波,把北律塞給張良就躲開了。

他想的是夏初王駕就會開啟一次巡遊,當然是跟著陛下巡遊更重要。

律法他都寫好了,張良又不是傻子,這點小事還用得著他個丞相親自去處理?

結果沒成想,扶蘇看李斯不去,乾脆勸父親點了蕭何隨行。

張良說到底是個典客,不好插手太多。且內政方麵也不是他最擅長的,還是得搭配個專業人士比較好。

蕭何跟著治粟內史混了這麼久,不僅在財政方麵展現出了極佳的能力,其他方麵也曾嶄露頭角。

始皇和太子俱都認為蕭何有拜相的才能,可以考慮重點培養一番。

於是這次就令他代替李丞相走這一趟了。

李斯:?

李斯感覺自己好像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自從王綰被踩下去之後,李斯都好久沒有感受到威脅了。這個蕭何不好好在他的治粟部門待著,還想一步登天跨越九卿當上三公嗎?

李斯受不了這個委屈。

隔天他就去找了太子殿下,仿佛被背叛的小可憐,試

探殿下是不是另有新歡了。

說好的他才是太子心腹呢?!

扶蘇微笑著反問:

“孤的心腹李丞相,上次巡遊之前似乎同孤唱過反調?”

心腹一說大家笑笑就行了,父親還在呢,始皇不死你李斯能投效彆人?

扶蘇的所有心腹,那都有個前提——始皇帝駕崩之後,才會一心一意地向著他。

所以上一世李斯在墓誌銘上寫自己是一世陛下的心腹,那是理直氣壯的。但這輩子嘛,至少現在的李斯永遠把對陛下的忠誠放在斷層第一上。

李斯不可置信:

“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太子殿下怎麼還拿出來說?”

他就那一次反駁了殿下,結果殿下記仇記這麼久的。該不會這次把蕭何提拔上來,就是為了報那回的仇吧?

總不可能蕭何已經超越他,成為太子殿下心裡的第一位了。李斯覺得沒可能,他仔細觀察過了,殿下和蕭何沒多少來往的。

扶蘇: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本來就不是我心裡的第一位?

蒙恬蒙毅韓信,哪個不比他李斯排名高?!

扶蘇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丞相多慮了,年輕人還需多加曆練,丞相已然年至花甲。待蕭何爬上相位,丞相也該致仕了。”

言下之意,你倆差著年歲呢,他根本威脅不到你。你自己多大年紀心裡有點數,還真以為自己能再活一十年。

李斯年紀可比始皇還要大上不少,大了快一十歲了。上輩子他就活到七十五,距離現在也沒幾年了。

然而李斯可不愛聽這個。

他越發悲憤:

“殿下是嫌棄老臣年紀大了嗎?”

什麼叫蕭何爬上相位的時候他就該致仕了?可惡!讓他用致仕給年輕人騰位置是吧!

李丞相憤憤地離開了,他要去找陛下訴苦。太子殿下怎麼能這樣用完就丟,陛下就從來不會這樣冷酷無情。

扶蘇:孤隻是說了一句實話而已。

上輩子李斯就是七十三歲致仕的,然後回去養了兩年的老。要扶蘇說,丞相不如早點致仕,多休息休息說不定這輩子能多活幾年。

兢兢業業了幾十年,臨到老了好不容易可以歇口氣了,結果沒享兩年福人就死了,想想就很慘。

但李斯好像不這麼認為。

扶蘇回到乾元宮後被父親拎過去教訓了一頓。

始皇語重心長:

“李丞相年紀大了,你不要在他麵前提歲數的事情。”

扶蘇就拿出了他退休養老的理論。

始皇一針見血:

“你確定李斯不是因為在家閒得慌,憋了兩年覺得活著沒意思,所以才死得那麼早的嗎?”

扶蘇:……

好吧,工作狂的想法他不理解。

既然是覺得閒著無聊,那就給他找點事做。

不過繼續當丞相肯定不行,後起之秀太多了

,丞相的工作量又太大。真讓他一直當丞相,旁人彆是以為他父親苛待老臣,不許彆人回家頤養天年呢。

扶蘇堅決不肯承認自己是喜新厭舊。

他還道:

“我方才安慰李丞相才那麼說的,實則蕭何年紀也不小了。”

蕭何看著年輕,也快四十歲了。李斯老占著相位,不得把人家拖成和他一樣的老頭子?

還有蒙毅,也等著相位空出來呢。

扶蘇琢磨了片刻:

“兩個丞相是不是少了點?”

反正都是要搞分權,多弄幾個丞相也不是不行。比如每個丞相配兩個副手,還能減輕一點丞相的工作壓力。

這樣一下子就有正副六個丞相了唉!

扶蘇躍躍欲試。

然後他的躍躍欲試被他爹摁回去了。

始皇頭疼地戳了戳他腦門:

“官職是能說改就改的嗎?你當這是分肉呢?”

之前扶蘇說他自己不太擅長搞製度改革,始皇還覺得兒子是謙虛了。現在看來他確實不行,想一出是一出的,還得有人看著他點。

丞相的權利分散要考慮到方方麵麵,比如這麼一來會不會導致行政效率的降低,再比如多相爭權會引發的後果等等。

扶蘇也就是仗著他和他爹能壓得住臣子,不怕底下人鬨起來,才敢胡來。

換個沒本事的皇帝,分分鐘被六個丞相聯手架空。然後朝堂就沒皇帝的事了,六相分權各自為政,把朝堂弄得烏煙瘴氣。

類似的事情在曆史上不是沒發生過。

晉國是怎麼被三家瓜分的呢?一開始就是晉文公設立了六卿製度,讓那六個職位把控晉國的軍政大權。

然後到了晉平公的時候,國君壓不住六卿了。

六家互相傾軋,你來我往地折騰了好些年。最後六家打得隻剩下三家,他們商量商量,決定拆夥。

反正晉國這麼大,他們一人占一部分也很夠用了。周烈王於是給他們三家封了諸侯,無人在意晉國公室的想法。

扶蘇蔫蔫地聽著父親講解曆史,借此提醒他不要胡鬨。

道理他當然是懂的,這不是說高興了口嗨一下嗎?他才不會隨意去動父親設定的朝堂製度呢,他也就頂多能改改和政權無關的小體製。

扶蘇舉例子證明自己不會胡鬨:

“我上輩子就沒這麼弄過,我知道分寸的。”

始皇一想也是。

上一世扶蘇還是很乖的,父親留下的製度基本都沒動過。他不擅長這個,他就不去瞎折騰,免得不小心玩翻車了,給子孫留下巨大隱患。

始皇帝緩和了神色:

“阿父不是在指責你,隻是擔憂你犯了錯叫後人批判。”

扶蘇歎氣:

“治國真是太難了。”

牽一發而動全身,越是深入其中,越不敢輕舉妄動。所以扶蘇一向隻做他有把握的事情,和很多君王比起來就顯得非

常沒有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