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束發(2 / 2)

得虧秦王政對麵部表情的控製能力足夠強,不然肯定要被兒子發現端倪。他不著痕跡地撫了撫側腦,那裡被兒子的小手揪得生疼。

孩子的孝心也不是那麼好享的,當爹真難。

甚至還要為了哄孩子,違心地誇一句:

“阿蘇做得真好。”

小扶蘇頓時膨脹起來,還說以後都讓他來給父親束發。被他爹巧妙地拒絕了,說是心疼阿蘇早起,還是算了。

秦王政許諾道:

“等父親老了再讓阿蘇為父親日日束發,現在阿蘇還小,需要多睡一會兒。”

在睡懶覺和替父親束發之間,小孩子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秦王政心想,小孩現在下手沒輕沒重,等長大後肯定就不會這樣了。而且屆時這個承諾都過去了那麼多年,扶蘇肯定早就忘了。

以後的事情暫且不提。

今日扶蘇可是特意早起了呢,光束個發怎麼夠?都說了孝順孩子要伺候父母做很多事情的。

所以膨脹的小太子很快又插手了其他事情,包括但不限於為父親更衣、給父親洗臉、喂父親吃飯。

秦王政:……

甜蜜的煩惱大概就是這樣的。

更衣的時候,扶蘇因為沒太搞懂這繁複的禮服要怎麼穿,拿著配飾研究了半天往哪兒戴。侍者趁太子殿下琢磨的時候,飛快給王上把其他東西都穿戴好了。

等扶蘇回過神,父親已經穿戴齊整,好像沒他什麼事了。

他呆了呆,小嘴一癟正要委屈。秦王政地飛快指了指腰側,示意兒子你手裡的這個父親還沒戴上。

“阿蘇快些,等下吉時要耽擱了。”

扶蘇立刻拋開那些想法,跑過去給父親戴好最後一個配飾。然後安慰自己,他好歹也參與了更衣。

洗臉的時候,是侍者擰好絲帕遞給太子。太子認真地給父親把臉抹了一遍,力道用得很輕,怕弄疼父親。

不過這麼輕的擦拭跟沒擦臉似的,等太子轉過身看不見的時候,秦王政就飛快拿起絲帕重新給自己抹了一遍臉。

到了喂飯……

這個真不行。

秦王政握住了兒子伸過來的手:

“阿父可以自己吃。”

扶蘇雙眼亮晶晶:

“不要!我喂阿父吃!”

秦王政試圖和他講道理:

“這麼兩口粥,用勺子吃太慢了,一會兒粥就涼了。阿父自己端起來,很快就能喝完。”

扶蘇這才失落地放下勺子:

“阿父嫌我喂的慢。

秦王政沒法子,隻能任由他喂了兩勺。

還是侍者機靈,故意催促了兩句,說今早耽誤的時間太久了。扶蘇這才著急起來,不再堅持給父親喂飯。

其實並沒有耽誤時間,因為扶蘇起得太早了。他一起來,秦王政就跟著醒了,比往常起得要早些。

所以用完膳後,秦王政還能借口要去一趟書房再看一遍祭詞,免得等下祭祀的時候忘詞。然後順理成章地撇開小崽子獨自開溜,趁機讓侍者給他重新調整一下發髻。

小孩子力氣不夠,技巧也不足,束的發隻能算是麵上光鮮。真頂著這個發髻出去,沒多久就會散開來,肯定得重新束。

侍者動作麻利,很快把發髻弄好。

秦王回到寢殿接上兒子,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見小孩好像因為自己耽誤了時間而悶悶不樂,還哄了兩句。

這種時候隻能抱歉地賣了侍者:

“阿蘇沒有誤了吉時,是那侍者查看錯鐘漏了。”

小太子天真地相信了:

“真的嗎?”

秦王政毫不心虛地點頭:

“自然是真的,否則阿父怎麼有時間去一趟書房複習祭詞?”

小太子一想也是這個道理。

這麼好騙的兒子過了十歲就再也見不到了。

小孩越長大越敏銳,又機靈又聰明。當爹的一邊覺得很欣慰,一邊又覺得很糟心,每次都要花費更多的心力才能把兒子哄好。

始皇帝看著偷偷藏起兩根頭發的成年兒子,隻能配合地假裝沒有發現。

這束發的手藝多年如一日地糟糕。

不對,也不能這麼說。

畢竟扶蘇現在至少不會把父親的頭皮扯痛了,隻是難免揪下來幾根頭發而已。

不要緊,人本來就會每日掉上個幾十根頭發。

始皇帝詢問車隊何時能抵達上郡治所。

扶蘇一聽就知道父親在轉移話題,他默默把那兩根頭發交給侍者拿去處理掉,配合地聊起新話題。

“應當還需要一些時日,馬車行得比較慢。”

他們是初夏時節出發北上的,越往北走氣溫越低。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氣候也在漸漸進入盛夏。

兩相抵消,如今的溫度和他們出發時差彆倒也不大。不過馬車的速度肯定是比不過升溫的,更何況他們要去的地方盛夏時節也涼快不到哪裡去。

今年注定要在外麵熬過苦夏了。

始皇有些擔憂兒子,扶蘇畏熱,恐怕會很難捱。可不在夏季出行,就得等到冬季,冬季的北方太冷了,更難捱。

他也曾經勸過兒子這次就不要跟出來了,乖乖留在鹹陽城裡避暑,但扶蘇根本不聽。

沒辦法,車隊隻好帶上足夠的硝石。

這次出行前,墨家特意改造過馬車。這回用的是雙層的馬車,外麵帶個夾層,可以往裡填充冰塊。

就是薄冰容易融化,夾層如果太薄的話,冰塊放

進去沒多久就化了。需要反複填充,很是麻煩。

幸而棉被保溫性不錯,增加了這個隔熱材料在外層之後,情況好上了許多。

天氣越發熱起來以後,扶蘇就不肯下車去了。史官借著和太子殿下的關係也蹭在王駕上,不到夜裡休息的點絕不下車。

蒙毅每日看著他倆待在“空調房”裡悠哉悠哉地吃著瓜果聊著彆家八卦,整日一副不乾正事的模樣。

大馬車裡一共四個人,兩個清閒兩個忙碌,他們仿佛不在一個世界。

史官還感慨呢:

“蒙卿真是我輩楷模啊!?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換成是他的話,自己忙成狗,身邊有個同僚吃吃喝喝聊聊天,他能心態失衡到爆炸。

但是蒙毅就沒有負麵情緒,工作狂真可怕。

幸好太子殿下也公然偷懶,不然就他一個人閒著的話,他會很忐忑的。肯定要假裝自己在寫個不停,不然不合群。

不過大家都知道,寫不出來硬寫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扶蘇就給史官出主意:

“你不是還在寫自傳嗎?起居錄沒有可以記的,你就寫自傳唄。”

史官警惕地拒絕了:

“那怎麼行?當值的時候不能忙私事的!”

太子殿下居然還惦記著他的自傳,難不成是又開始懷疑他在自傳裡寫什麼不能見人的東西了?

天地良心!他寫的都是史實!

雖然這隻是一本自傳,怎麼看都夠不上正史的邊。但他史菅敢以人格保證,絕對保真。

就是照實寫的話,太子殿下好像會更警惕?

史官想起他前些日子才在自傳裡記下的事情,說的是太子非要給陛下束發,信誓旦旦保證不會拽掉陛下的頭發,結果還是拽掉了兩根。

嗯……

這個不能給殿下看見。

史官立刻決定死道友不死貧道:

“殿下,我那本隨筆有了新增的內容,您要不要看?”

隨筆裡記錄的都是各家八卦,有一些他記得的就直接和殿下分享了。不過各家八卦太多,總有他沒記住的,這些就得翻看記錄才能想起來。

扶蘇立刻伸手:

“給孤看看。”

新一冊的《史菅隨筆》奉上,扶蘇先翻到了蒙毅篇。可惜,蒙毅家最近沒什麼八卦可供記載。

接著又去翻彆人的篇章。

不得不說,篇幅最多的還得是王綰和李斯。

王綰是因為去年已經致仕了,閒在家裡沒事乾,就容易鬨出動靜來。李斯則是因為家裡人多,還都和宗室沾親帶故,消息根本瞞不住。

像李斯他長子李由娶的就是宗室女。

始皇帝看重李斯,和他結親時自然不會挑偏遠的落魄宗室。所以李斯家中的兒媳、女婿之類的,全是和王室關係很近的親戚。

既然關係近,難免來往多些。有些人比較有臉麵,家裡人就經常能覲見太子,史官跟著太子吃了不

少瓜。

有時候太子沒空搭理他們,就會派侍者過去應付。史官得到太子的準許?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可以湊過去旁聽。

大部分事情扶蘇都聽過,少數他忘了問的,侍者見不是大事、殿下又忙,就乾脆不說了。

這會兒扶蘇翻了一會兒,很快翻到了他沒見過的新瓜。

王綰那邊多是怎麼教育兒子、培養孫輩,想讓兒孫趕超李家的故事。翻來覆去就那些,沒什麼好看的。

李斯不同,他最近又和老妻鬨矛盾了。

起因是上回太子說李斯年紀大了,以後致仕正好給年輕人讓位。李斯去找了始皇帝求安慰,始皇陛下表示太子雖然說話難聽但很中肯,愛卿不要往心裡去。

李斯:???

中肯在哪裡?陛下你倒是說說中肯在哪裡?

這話跟直接說“你彆生氣,我兒子就是愛瞎說大實話”有什麼區彆?!

反正李斯很鬱悶,回家之後就跟老妻抱怨了此事。

他認為陛下這是被太子帶壞了,以前陛下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是說“愛卿不必多慮,朕絕對不會為了新人冷落愛卿”的。

現在呢?

現在陛下說話也和太子一樣不中聽了!

李斯不由得懷念起當初那個會撒嬌的王上來。

如今大約也就太子能見到陛下撒嬌了。

李斯覺得自己的抱怨合情合理,雖然他作為臣子不應該抱怨這些。陛下說什麼他就該受著,哪兒那麼多小情緒。

倘若老妻是用這點勸他的,他也就接受了。

可並不是。

李夫人聽完的反應是:

“這話有什麼問題嗎?太子沒說錯,陛下也沒說錯。你個老頭子早該致仕了,正好你前不久不還念叨著沒空和孫兒相處嗎,致仕了空閒就多了。”

李斯氣得說不出話來。

李夫人還道:

“我聽人說,一般君王不會任由一家裡出好幾個高官。你要是不退下來,咱們兒子就隻能一直在郡守的位置上坐著,有沒有這回事?”

比起丈夫當丞相,那肯定是兒子當丞相更風光。李夫人其實不清楚兒子有沒有封侯拜相的本事,可這不妨礙她做做夢。

李斯:……

李夫人完全沒發現丈夫的氣惱,也有可能是發現了但覺得無所謂。她兒子女兒都爭氣,不用給糟老頭子麵子。

所以李夫人還在叨叨:

“要我說你就是被陛下寵壞了,這點小事也值得你慪氣這麼久。還是說你接受不了自己年紀大了的事實,彆人一提你就要氣死?”

李斯終於忍不住了:

“你才年紀大了!”

他雖然六十多了,但他老當益壯,還能為大秦奮鬥十年!

李夫人一句話紮心:

“十年?那也得陛下肯再用你十年。說真的,我都怕你哪天猝死在相位上,連累陛下被人罵刻薄。”

李斯氣得七竅生煙,這次巡遊愣

是沒讓他夫人跟來。他想的是你不讓我舒坦,那我也不讓你高興。

然而李夫人已經出門玩過一次了,倒不是很想再來一趟。主要她現在可稀罕南嘉崽崽了,還挺舍不得和外孫分開的。

所以李夫人開開心心地留在了鹹陽,整日去二公子府上帶孩子。李斯的目的沒有達成,出行這麼多天依然耷拉個臉。

扶蘇看完之後點評道:

“原來李丞相是為這事生氣呢。”

接著又想起一件事:

“李斯家裡怎麼搞得跟篩子似的,什麼消息都能傳得出來?這次又是誰說出去的,李斯自己知道消息泄露了嗎?”

史官幸災樂禍:

“這可怪不了彆人,他和夫人吵架,夫人還覺得委屈呢。她就是說了幾句大實話,也沒說什麼過分的。”

因而後續兒女們問起母親為何又與父親鬨矛盾了,李夫人就自覺沒什麼不能說的,全給禿嚕出去了。

她隻是告訴了自家兒女,自家兒女為了替父母緩和關係,少不得要和親近之人商量如何解決。

一件事情知道的人多了,那就很難再瞞住。

李姻的婢女進宮來替小公孫領新式玩具的時候,就隨口說了兩句自家主子最近在煩心什麼。

史官一聽裡頭肯定有故事,就特意去打聽了一下。最後靠著史夫人的強大關係網,成功搞明白了前因後果。

關於這件事,史官有個疑惑。

他悄悄問太子殿下:

“李丞相的長子真的是因為丞相不肯從朝中退下來,所以才隻能做到郡守怎麼都升不上去的嗎?”

雖然史官自己就是朝臣,但他們世襲的史官和其他臣子有壁,走的並不是同一條晉升路,他也不太懂朝中的權力製衡。

史官覺得李夫人說得挺有道理的。

扶蘇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你說呢?”

李氏和王氏一門雙侯的時候,他們見父親眨過眼嗎?區區一個李由,用得著父親親自打壓?

史官恍然:

“所以李斯要是真因為這個提前致仕給兒子讓道,他們李家豈不是虧大了?”

扶蘇搖頭:

“放心,李斯沒那麼傻。”

要不是李夫人後頭說了那麼多紮心的話,李斯當時就會給夫人解釋明白裡頭的道理。

李斯在朝中,李家才不會沒落。他要是真致仕了,日後如何就不好說了,畢竟李由的能力隻能算是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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