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由的才能雖然不如李斯那麼妖孽,但勝在忠心。上一世叛軍囂張的時候,他還曾經領兵破敵,威震一方。
曆史上李由對戰吳廣等叛軍時戰果不錯,最後栽在了項羽手裡。
扶蘇在位時項羽根本沒機會打到關中隔壁的三川郡來,所以並無敗績。除卻麵對項羽這等絕世猛將時難以抵擋之外,打個尋常將領還是綽綽有餘的。
扶蘇就想著,李斯知不知道他兒子比起文官,武將方麵的才能更勝一籌?
李斯知不知道不清楚,反正李夫人肯定是不知道的。不然她的做夢方向可能就不是兒子當丞相,而是兒子當大將軍了。
太子殿下和史官在背地裡看李斯笑話的時候,李丞相本人正在代替始皇帝陛下巡視周圍的縣治。
太子說了,李丞相既然隨行,那就得乾點正事。王駕中有蒙郎中令幫忙處理政務,那李丞相不如替陛下去周圍微服私訪,看看有沒有彆的什麼問題吧。
可憐李斯一把老骨頭,還要四處奔波。
但有什麼辦法呢,太子發話了,他就得照做。其他人還羨慕李斯可以到處跑呢,整日待在馬車裡骨頭都要坐散架了。
本來李斯有點不想動彈的,迎著眾人羨慕的目光,立刻又支棱了起來。
這是太子殿下看重他的表現啊!
李斯頓時乾勁滿滿,當即就帶人出發了。
始皇詢問兒子為什麼折騰老丞相。
扶蘇的回答是:
“他整日耷拉個臉誰見了都覺得難受,不如讓他出去散散心。正好他一個老人家,旁人見到了也不會起防備心,還能跟庶民套套近乎。”
是的,太子殿下不認為自己是在折騰李斯。他分明是為李斯好,見李斯悶悶不樂,特意創造機會讓他出門散步。
始皇想起李斯臨走前鬥誌昂揚的模樣,到底沒說什麼。
給老丞相找點事做也好,免得鬱鬱寡歡又生起病來。
車隊就這麼慢悠悠晃到了膚施縣。
膚施是上郡的治所,位處後世陝西榆林的綏德縣。後來膚施的縣名被隔壁搶去了,所以之後的膚施縣不在綏德,反而在延安主城區那裡。
雖然蒙恬許久沒回膚施理政,導致郡中事務都是縣令在代理。但整個上郡依然井井有條,並未出亂子。
扶蘇陪父親巡視完膚施縣的情況之後,便笑說等蒙恬調去彆地,這縣令就可直升太守了。
始皇瞥他一眼:
“本就準備讓他擔任太守的,隻不過因蒙恬大軍在此,所以他有實無名。”
扶蘇了然。
蒙恬若是擔個太守的名頭,做什麼事都便捷許多。所以哪怕真正負責太守事務的不是他,這個職位也得落到他頭上。
就像是李信擔了個北地郡太守的名頭,你還真指望他去理政嗎?李將軍打仗還行,處理這些也不是不行,就是大約會一個頭兩個大,效率極其低下。
蒙恬雖不至
於如此,可剛打下來的河套地區還需要蒙恬親自組織建設工作。即便這個地區並入的是北地郡,奈何李信搞不定,隻能蒙恬來做。
扶蘇便道:
“上郡如今已不是邊郡,倒不如給他們挪個位置。”
反正都是個擔名頭,蒙恬在上郡擔太守之名和去北地郡擔太守之名沒什麼區彆。北地郡才是蒙將軍如今常駐的地區,換個北地太守總比依舊擔任上郡太守方便些。
如今河套等地名義上歸北地郡管轄,結果負責理政的副手一直在和蒙恬配合。
李信這小子整日領著兵沿還沒修好的長城跑馬,嚇唬試圖流竄回來的小股匈奴人和某些想來占便宜的戎人。明明他才是北地太守,結果浪得飛起。
換扶蘇是蒙恬的話,他肯定得有意見。
蒙家兄弟也是倒黴,哥哥身邊有個萬事不管整日開心跑馬的李信,弟弟身邊有個整日偷懶和太子聊天吃瓜的史官。
蒙家家教真是不錯,這都沒嫉妒到質壁分離。
說起來,蒙恬他兒子蒙英身邊還有個不靠譜的韓信呢……
扶蘇開始反思自己了。
總是欺負老實人好像不太好?
始皇眼裡閃過一絲笑意:
“太子還數漏了一個人。”
扶蘇歪頭。
始皇提醒道:
“蒙毅的長子蒙安如今已在太孫身邊侍奉了。”
之前祖父和父親都在都城,太孫跟著兩位長輩,自然用不著小秘書。
現在長輩離京了,已經十四歲的太孫勉強算個大人。
他爹說這個年紀的太孫完全可以開始獨當一麵,於是這次的監國不再是馮相為主、太孫當個吉祥物,而是太孫學著拿主意。
橋鬆感覺壓力山大,他向祖父申請多派幾個人協助他。本意是想找馮相那樣有經驗的老臣,結果他祖父的想法和他不太一樣。
始皇帝認為,自家太子身體不好需要多休養,且太子上一世辛苦了那麼久,是該好好休息。因而以後的重擔得壓在太孫身上,讓他為父親多多分憂。
既如此,不如提前給太孫組建屬臣。
倒不是那種忠心於太孫的屬臣,和後頭朝代的東宮屬臣不同。而是給太孫安排一整套處理政務的助理秘書,算作大秦的備用班底。
主班底還是跟隨始皇和太子的,備用班底用於監國。人選從年輕一代的人才裡挑,最好是信得過的心腹。
蒙毅的長子蒙安自然入選了。
除卻蒙安之外,不少官二代都在其中。還有官學和學宮中新畢業的部分頂尖苗子,人員組成比較複雜。
這些人先在太孫身邊曆練著,等以後始皇身邊的臣子有人致仕,就可以從裡頭挑人出來填補。
為此,始皇帝調整了郎中令下屬部門的人員構成,將他們都歸入蒙毅麾下。
在這個機構曆練過的人,要是等不到補帝王秘書的缺,也可以去其他部門任職。反正都是天子近臣,比一
般人更容易往上爬,遇到合適的職位空缺也方便搶占先機。
馮去疾的孫子瞄上的就是這個位置,結果因為年歲不夠,沒能混進去,十分扼腕。
現如今大秦的人才有三條做官路子。
一是參與官學舉辦的考核,考核通過者可派往地方。二是參與鹹陽舉辦的考核,這部分人可以留在鹹陽謀個差事。
三就是過於優秀的那一撥,不需要經曆考核。他們或是長安學子,或是官學學子,平日裡表現優異,直接上報給君王,可以任職議郎。
官二代有額外的渠道,就是經由長輩向君上推薦,直接任官。
不過這隻是暫時給群臣的優待,待到再過個十來年,所有人都得走考核的路子。
現在是因為大秦缺人,才允許官二代直接入職。這兩年新到入學年歲的二代們已經進入鹹陽官學進學了,以後得和所有人一起考核上崗。
扶蘇前不久就在著手規範這個考核的相關製度。
比如規定學宮和官學裡排名前多少的可以參加鹹陽的考核,剩下的隻能參加普適性考核。後者考出來就得去地方當縣治乃至鄉亭的小官小吏,晉升速度就明顯不如在都城鹹陽了。
鹹陽官學的教育條件肯定是最好的,這個問題很難解決。不過鹹陽官學不會隻收鹹陽學子,天下學子表現優異者都可以憑本事考進來。
教育隻能說做到儘量公平。
調整郎中令旗下人員的事情扶蘇沒插手,因而他快忘了蒙安如今在橋鬆身邊當小秘書的事情了。
想到橋鬆長期受自己熏陶,變得越發蔫壞的性子,扶蘇毫無誠意地同情了蒙安一秒鐘。
太子殿下貓哭耗子地道:
“日後對蒙家人好一些吧。”
而後始皇下達了職位調整的詔令,把李信的太守之位擼了,安給了蒙恬。李信這家夥既然不乾正事,那就讓他去給蒙恬當副將去。
愛跑馬是吧?繼續跑吧,不強迫他當太守了。
扶蘇幸災樂禍:
“李小將軍回頭要被他爹罵了。”
李信的父親李瑤如今就在隔壁隴西當太守,他接了他爹李崇的班。
李崇老將軍前些年壽終正寢了,李信頭頂上的大山少了一座。但祖父去世不代表他就解放了,畢竟親爹還在呢。
以前李信不靠譜的時候,時常被祖父千裡迢迢來信訓斥。現在換成了他爹李瑤,也沒好到哪裡去。
甚至因為李瑤就在隔壁郡,隨時都能派親兵奔赴北地,替他打兒子。
在李瑤看來,李信好端端的丟了太守之位,絕不可能是因為什麼蒙恬更適合當北地太守。要是你李信沒犯錯,怎麼會被蒙恬搶走官職?
再仔細一打聽,好嘛,你北地郡的地盤讓人家蒙將軍替你治理,你還好意思出去跑馬!
李信: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個地盤雖然是北地郡的,卻是人家蒙將軍作為主將打下來的?
李信兒子都好幾歲了,還要挨老爹
的罵,也是挺慘的。
始皇用奏折拍了拍兒子的側臉,示意他彆笑得太明顯,為君者怎麼好看臣子的笑話。
扶蘇收斂了笑意:
“李將軍坐不住,倒是可以讓他去看守鹽湖。”
待在河套那邊很難打得起來,匈奴都被打跑了,敢過來騷擾的已經不多了。倒是仙湖鹽池那邊,最近多了一些戎人前來試探。
月氏好像終於發現了大秦占領了哪個鹽湖,最近小動作頻頻。
前段時間塞外疫病嚴重,他們安分消停了一段時間。結果匈奴急匆匆跑去東胡後,疫病又減輕了許多。
本來病菌都發展到可以感染普通亞健康狀態的人了,眼看著要變得越來越難對付。沒成想天氣一冷,病菌就有了消滅的趨勢。
大約這疫病也怕冷吧。
匈奴在冬季和東胡打完,春季又被秦人搶走戰利品。青海這裡倒是控製住了瘟疫,緩過了一口氣。
雖然隨著氣溫升高,疫病有卷土重來的架勢。
可之前的那一遭已經導致不少戎人躲去了西羌,本就地廣人稀的青海地區越發地廣人稀。沒有人,疫病往哪兒感染去?
月氏那裡疫病控製得不錯,現在疫病想重新感染月氏也不容易。況且今年的夏季氣溫仿佛比往年都要高上許多,春季時重新冒出苗頭的病菌再次遭受打擊。
又怕冷又怕熱的,難怪病菌一開始隻能欺負一□□弱之人。
總之塞外的瘟疫算是差不多過去了,不出意外等到今年夏季最熱的時候,就會銷聲匿跡。
月氏因而囂張起來,覺得這是個天賜良機。
大秦由於抽不出手去再攻占更多地區,怕管不過來,沒有趁病奪取青海的意思,月氏卻覺得他們可以。
如今青海高原上跑得沒剩多少部落,他月氏一家獨大,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第一個想拿來開刀的就是大秦的駐軍。
月氏心裡有個壟斷鹽業的夢想。
否則如今來往西方的商隊多為秦人,秦人可以從自己的鹽湖裡低價取鹽高價賣出。不走月氏的路子,月氏賺不到差價啊。
不僅差價賺不到,甚至因為秦人霸占大量向西售賣的鹽業份額,導致月氏的生意受到了影響。
其實西方挺大的,月氏自己要是有本事去西方做生意,就沒必要和大秦競爭了。奈何它沒那個本事,它就想把鹽賣給過往商隊,在家門口賺個輕鬆的快錢。
青海也不是所有鹽湖都能直接取鹽就吃的,不少鹽湖裡的鹽還需經過多重過濾。像仙湖鹽池那般不用太費勁過濾的比較少,月氏自己占了大頭,就想全部都歸攏到他們手裡去。
這樣旁人哪怕能找到鹽湖,自己采鹽也不如問月氏買那麼方便。何況越好的鹽賣價越高,能做奢侈品生意誰還做中端生意。
扶蘇建議想打仗的李信將軍去看守鹽湖,給月氏一點來自大秦鐵騎的教訓,不要什麼都肖想。
他壞心眼地揶揄道:
“這樣李小將軍也不會被罵了。”
現如今看守鹽湖的是李瑤的副將,李瑤本人還是坐鎮隴西的,不好輕易離境出去。
換李信過去也方便,他需要隴西支援的時候,李瑤總不會卡自己兒子的物資。而且這樣一看,李信是有要事在身才丟了太守之位,好歹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扶蘇還道:
“就讓月氏去欺負高原上的其他部落,它能統一仙湖高原最好。?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大秦沒工夫一個個打服過去,不如叫月氏先把那裡都打老實了。這樣大秦隻需要打一個月氏,把月氏收為附屬國,那麼整個青海就都是大秦的附屬了。
史官一邊唰唰記著起居錄,一邊感慨太子殿下真是太陰險了。
月氏的剩餘價值快被榨乾了吧?
——不止呢。
太子的野望甚至包括:
“等拿下月氏,月氏辛辛苦苦壟斷的鹽業也是我大秦的。”
月氏最好把除卻仙湖鹽池外的所有鹽湖都占了,等成為附屬國後,無論是中價鹽還是高價鹽,都得過大秦的手往外售賣。
“左右霸占鹽湖的是月氏,侵略各部落的是月氏,遭人恨的也隻會是月氏。我大秦幫他們打敗了月氏,正是在替他們報仇。”
至於後續為什麼月氏成了大秦附屬國,開始幫大秦做事了。
害,大秦忙活一通還不能撈點好處嗎?
沒有免費幫忙的道理。
史官忍不住讚歎出聲:
“殿下真是深得昭襄王親傳。”
扶蘇聽完不高興了:
“關昭襄王什麼事?我這麼優秀當然是父親的功勞。”
是父親辛苦教養他長大的,又不是昭襄王出力。
作為親爹的始皇帝:……
始皇帝覺得吧,把兒子教成這樣好像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但是轉念一想,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手段如何無所謂,能實打實撈到好處就是勝利。
於是始皇欣然點頭:
“太子如此優秀,朕心甚慰。”
扶蘇頓時露出個笑容來。
史官:好好好,是臣多嘴了,臣閉嘴。
算計完月氏,扶蘇又打起箕子侯國的主意。
戰事已停,韓信這個大將哪怕閒得無聊也沒從東胡撤下去。不僅是考慮到東胡可能發生叛亂,也是為了駐軍威懾朝鮮。
小將軍依然在認真地訓練士兵,隨時準備聽命行事,發兵攻打朝鮮半島。
現在就看箕子侯國那邊是個什麼態度了。
它要是有覺悟,就該主動俯首稱臣。非要等打一仗再淪為附庸,以後日子可能會比較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