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アホ(1 / 2)

最鶴生的睡眠一直很好,是很少做夢,能一覺安安穩穩地睡到天亮的那種好。

老實說這也算一種天賦。

一夜無夢其實是很多失眠人士的畢生理想。

然而今天這個夢,很難得的,最鶴生在睡醒之後還能想起不少夢中的細節。

她夢到自己在參加京大的入學個人能力測試。

考卷上的內容是什麼完全看不清楚,考完之後她也沒看到自己的成績。但她知道自己沒考上,因為媽媽一直在安慰她說沒關係。他們家裡沒什麼特彆大的經濟負擔,這次沒考好也不要緊,最鶴生完全可以再複讀一年。

可夢裡的最鶴生隻會嗚嗚地哭,一邊哭一邊說,好不甘心。

再然後,最鶴生就醒了。

早上四點零三分。

比平常起床的時間更早。

最鶴生雙手捧著還沒來得及響起的鬨鐘,坐在床頭,眼神空空地盯著被關在裡麵的秒針滴答滴答地走。

大概又過了三五分鐘,她的意識才逐漸回籠。

今天是回學校領成績單的日子。

上午九點要到教室,留給最鶴生的空餘還相當多。如果願意的話她甚至可以再睡個回籠覺,不過最鶴生還是爬了起來。

做了那樣的夢,再能繼續睡下去她該是有多心大。

最鶴生花十五分鐘洗漱,剪了短發之後她花在打理自己身上的時間比從前更少。

夏天的清早四點比冬天的清早四點明亮熱鬨很多,最鶴生在陽台的角落撒了一把小米,有叫不出名字的鳥圍聚啄食,然而拉開陽台的玻璃門就會把它們驚走。

但最鶴生對此不抱歉意。

不到正午陽光就會變得非常熱烈,陽台上的綠蘿要是這時候不澆足水,下午回來它們就會變得奄奄一息。

本來她是不想養這些東西的,但是媽媽說一個人住的地方總該有點彆的生機,她離家太遠,萬一忽然感覺孤單好歹還有盆綠蘿陪著。

返校還是需要穿著製服。

昨天沒有收衣服,所幸東京昨天也沒有下雨。

雖然在晾曬之前已經努力地將衣服抻平,但還是留下了很多褶皺。

最鶴生翻出掛燙機,又花了十分鐘給襯衫熨平。而這些家務,從前在家的時候媽媽都會包攬。

她換好衣服,把製服裙調整到膝蓋以上三公分的規定位置,給自己倒了杯水,坐到書桌前打開台燈開始今天的學習。

日本的大學升學製度其實相當非人。

想要朝著誌願學校邁進,首先得通過高考的測試,並取得誌願學校所要求的分數。

而在這個國家,高考不代表一切,它隻是一塊敲門磚。

因為在全國統一的高考之後,每個學校還會準備獨立命題的入學個人能力測試,以此來篩選質優的學生。

學校能教的東西應付高考是完全沒問題的。

但令人感到殘忍的現實是,如果不去上補習學校,寒門學生很難能夠隻依靠自學或是學校的教學內容,通過名牌大學的入學測試。

因為名校會考的內容和題型,往往是在學校裡接觸不到的。

就比方說學校的老師會教:山鉾巡行是京都29個區域派出代表向神獻禮的盛大活動。

但在東大或者京大的入學測試題中,這個信息所呈現在卷麵上的模樣可能會變成:

16世紀之後,山鉾是如何運營山鉾巡行活動的,並對周邊的城市治理產生了哪些方麵的影響。請在方格答題紙上,用5行以內的文字陳述您的答案。

說是日本史,但考察的重點其實更偏向社科。

像同是文學部的灰二也經常會在課上被老師布置諸如“請思考在中止、再延期、縮小舉辦、通常舉辦的四種情況下,東京奧運會該如何舉辦”“假定你是東京都知事,請結合設定資料所給的受災人數、交通情況、避難所、天氣等要素,設計災後處理應急措施”之類令人頭大的課題。

可普通高中生哪會去思考這些。

他們的生活裡有戀愛,有社團,有放學後去卡拉OK唱歌,去電玩城打街機,幾個人像一簇蒲公英似的紮堆在一起捧著手機為自己的Idol尖叫,還有的回去參加偶像的握手會。

這些最鶴生都沒有。

她的生活是單調的,單調到當初連打遊戲這個愛好,都是清瀨理慧怕她讀書讀傻了,強塞給她的。

最鶴生不擅長拒絕彆人的好意。媽媽給她買會員,她就收下;媽媽給她買遊戲,她就在空閒時間一盤一盤地往下打。

然後由此她認識了很多朋友。

最鶴生將這份功勞歸於有相當豐富人生經驗的媽媽。

她隻是被媽媽推著,順勢而為罷了。

可她自己主動想要做的那些事情呢?

學習沒搞好。

和牛島的告白沒說出口。

社團是自己要加的,可現在她卻萌生了退卻的心理。

好像自從離開了父母的關護後,她就變得一事無成了。

想著想著,最鶴生又想哭了。

她抱著一盒紙巾蜷在椅子上,眼淚模糊視野,沒辦法好好看清書本上的內容。

但哭也是一種自我排解的方式。

最鶴生迷迷糊糊地默默哭了一會兒。

五點過後陸陸續續會有家庭主婦起床為全家準備早餐和便當,老公寓供水的水壓從這一刻起被增強。

公寓內的簡易廚房就位於進門不到兩米的走道一側,洗菜池的水龍頭有點鬆動,水壓一增強,每隔十幾秒就會漏下一滴水。

灰二認為無傷大雅,主要是滴水的時候最鶴生通常都不在家,而他也不會換水龍頭,喊修理工上門的話似乎又沒有太大必要,於是就偷懶拿了個小盆放在池子裡接水。

最鶴生早上澆花用的水就是從這裡麵舀出來的。

她抽抽搭搭地吸著鼻子,偶爾聽到水落入盆中的滴答聲,窗外有撲棱著翅膀的小鳥掠過,連接著一整層樓的下水管道開始湧現水流衝刷而過的聲音。

在這種近似於白噪音的環境下最鶴生漸漸平複了下來。

這座浸在夏日晨霧中的城市也蘇醒了。

巨大機器重新開始加速運轉,每個人都是嵌在其中的小小螺絲,誰都不會例外。

在這樣的龐然且冰冷的存在麵前,一個人的悲喜是太過渺小的事物。

沒人會在意她為什麼哭,所以眼淚隻要在家裡流就好。

最鶴生重新洗了臉,發現鏡子裡自己的眼睛還是有點腫。

家裡沒什麼冰的東西,她打算去樓下便利店買瓶鮮奶敷一下眼睛,讓它們看起來不要那麼像核桃。

她查看了今天回收分類,準備帶走對應需要處理的垃圾。

自從醫生說灰二可以開始適度運動之後,最鶴生便不用再在大清早跑去幫忙做複健了。

日曆掛在門後,打開門之前她抽出卡在日曆上方雙線鐵圈裡的記號筆,在今天的數字上畫了個圈,等睡前她會再補個叉上去,這就是最鶴生開始和結束一天的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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