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這舊筒子樓沒有正規小區,辛喬平時挺注意門戶安全的。辛木耳濡目染,不過心裡也沒多緊張。
第一這到底是鬨市,第二她是警察的女兒和妹妹好嗎?這一身正氣的,還怵這些想偷摸些什麼的小毛賊?
也算今天這賊點兒背,正撞她槍口上了,她剛準備到門邊去埋伏,就見一個黑色身影扣著帽子匆匆閃進。
誒怎麼進來的這是?沒聽到撬門呢?
她趁其不備,殺出去正要進攻,對方一個反手卸了她“武器”:“謀
害親姐啊?”
“老姐?”辛木訝然:“你怎麼回來了?”
辛喬:“她呢?
辛木哼哼一聲笑:“誰啊?”
辛喬勾了下辛木的脖子。
辛木才說:“在你屋呢,睡著了。”
作為一名心臟大血管科的醫生∞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周琨鈺平時是夠累的。
辛喬點頭:“我去看看她,你趕緊睡覺去吧,這都幾點了。”
辛喬推門進屋。
周琨鈺還睡著。
辛喬暫時沒叫她,輕輕拖動椅子,在床邊坐下。
周琨鈺的睡相很安寧,平時她總喜歡做出一副端莊表情,每次隻有睡著了放鬆了,臉才鬆弛下來,倒比平時看著小幾歲。
台燈燈光暖融融的,消解了冬夜的冷硬,辛喬緊繃的肩膀逐漸放鬆。
到這時辛喬才發現,從今天楊嘉受傷以後,雖然傷情不重,但也令她一直屏著一口氣,直到現在見了周琨鈺才算緩和下來。
周琨鈺忽然蜷了一下腿,也不知夢到了什麼。
然後緩緩睜開眼。
辛喬低聲問:“睡醒了?”
周琨鈺抿了一下唇,坐起來,雙手揉了一下臉。
注意到身上的毛毯:“木木給我蓋的?真貼心。”
又問辛喬:“你怎麼回來了?”
“開完第一輪會了,有點空。”
“你們受傷的隊友呢?”
“她沒什麼大事,已經送她回家休息了。”
周琨鈺點點頭,還是平素那副柔和的笑。
“周琨鈺,你先彆笑了。”辛喬問:“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周琨鈺偏了一下頭,笑顏不改:“我生什麼氣?”
這時,周琨鈺的手機忽然震動。
周琨鈺的職業是不可能不看手機的,她立即把手機拿起來。
辛喬並非一個電子人,平時也不大留意周琨鈺的手機,但此時周琨鈺神情有一個十分微妙的變化。
也許是輕蹙了一下眉,也許是微動了一下鼻尖,更多可能是什麼都沒有。
但辛喬就是覺得不太對。
她坐在周琨鈺對麵,瞟了眼手機屏幕。
上麵是兩個字——「阿姐」。
周琨鈺沒接聽也沒掛斷,把手機放到一邊,等電話自己響到斷掉。
然後麵對辛喬,偏了一下頭,又說一遍:“我生什麼氣?”
辛喬心裡忽然煩悶。
在她不知情的時候,代瑉萱這樣聯係過周琨鈺很多次嗎?
周琨鈺回應過嗎?
周琨鈺讓她撒嬌叫“姐姐”的時候懷著什麼樣的心情?與周琨鈺從小叫代瑉萱的那一聲“阿姐”有關聯麼?
也許周琨鈺此刻待她的方式,讓她忍不住想起那棟幽竹掩映的老宅,那裡的人就是有什麼話都不明說,打著太極。
可見愛這件事,太過玄奇。
讓人底氣十足,
也讓人毫無底氣。
辛喬壓下自己的情緒,直接問周琨鈺:“關於轉崗的事,你想聊聊麼?”
“我覺得你擔心我,所以,跟我生氣了。”
“你決定要轉崗了?”周琨鈺比她平靜:“今天你隊友剛剛受傷,你有心情聊這件事麼?”
辛喬沉默,搖頭。
周琨鈺笑了笑:“你應該還要回隊裡吧?”
“嗯。”
“那我也回潤園壹品了。”
溝通失效,兩人一同走出房間。
周琨鈺拖後辛喬一步,沉默得像個安靜的影子。
就連生鏽的防盜門關門時“嘎吱”那一聲,平日對聽慣了的辛喬仿若童年具有安撫性質的撥浪鼓,今日卻在過分寂寥的夜色裡分外刺耳。
舊街不夠寬,但也足以容納她們平日的並肩而行。
這時周琨鈺卻走在辛喬身後,始終拖遠兩步距離。
辛喬心裡越發空落落的,一粒小石子撞在她靴頭,又彈到牆麵,發出悶悶的一聲響。
她多希望這一聲能打斷兩人之間緊繃的那根弦,讓周琨鈺快走兩步上來跟她說些什麼。
而周琨鈺並沒這樣做。
夜色繼續肆虐,侵吞著兩人相處的時光。
周琨鈺的車今日限行,她打車過來的。
走出街口,兩人站在路邊打車。
更遠的熱鬨街區,傳來喧嘩的人聲,伴著音樂和歡呼,襯得這舊街仿若被時光拋棄。
辛喬想起來:對了,今天是平安夜。
素來對節日不感興趣的她,曾那樣期待往後與周琨鈺一起度過一個個節日,周末她倆與辛木一起慶祝時,她也確實前所未有的開心。
原來節日的意義,是這樣的。
那時她並沒想過能和周琨鈺一起度過平安夜當晚,而當現在她們真的站在一處了,兩人卻一前一後的隔著距離,氛圍冰涼得像要結霜。
今晚是不好打車的。
然而辛喬雙手插兜,固執的站著,並沒把手機掏出來看網約車是否比較好叫。
周琨鈺也沒有。
如果辛喬是想把兩人相處的時間拖長一點,再拖長一點,看看周琨鈺會否終於走上前來跟她說上一句話。
那周琨鈺也是這樣想的嗎?
無論等待的時間再漫長,倆人誰都沒有這樣做。
直到一輛出租車開來,辛喬伸手攔了。
車緩緩滑到路邊停下。
辛喬上前拉開後座的車門,也沒出聲,隻是微微側開一點身。
周琨鈺沉默走上前來,順著她打開的車門,鑽入車內。
辛喬要幫她關上門了。
十分遙遠的天邊掛著一顆星,難以捕捉的閃了一下。
也許不是星星,是飛機或什麼其他的飛行器。
辛喬忽然想:她在乾嘛呢?
明明這麼難得的,在節日當天見到了周琨鈺,可她到底在鬨
什麼彆扭?
她突然拉開車門,一把攥住周琨鈺細瘦的手腕,俯身對前排的司機說:“師傅不好意思,我們還有點事要說,您先走吧,耽誤您時間了。”
她攥著周琨鈺手腕想拉人下車,周琨鈺卻揚了一下手想掙開。
周琨鈺表麵柔順,其實性子真夠倔的。
而這一點,隻有辛喬知道。
辛喬深吸一口氣,耐下性子,放開她手腕,儘量用商量的語氣跟她說:“下車好嗎?”
周琨鈺一眼沒看她,但是從車上下來了。
出租車遠遠開走,兩人站在昏黃的路燈下,此時的柏油馬路靜而空曠,燈光灑在上麵鋪開一分一秒的時間,變成一片琥珀海。
辛喬叫周琨鈺:“到這邊來,有話跟你說。”
兩人走到牆角,仍隔著距離。
周琨鈺挪了挪,辛喬不明就裡,後來發現周琨鈺這個動作,是讓兩人的影子不要並在一處。
辛喬忽地就有些想笑。
琥珀色的燈光撫平人心裡的毛躁,有什麼堅硬的東西轟然坍塌,潰不成軍。
辛喬往前走了走,讓兩人的影子變作頭挨頭。
低聲說:“今天楊嘉出事,是因為我們送炸彈去郊外引爆時,風向突然變了。”
周琨鈺不說話。
辛喬又往前湊了湊:“你彆擔心她。”
周琨鈺還是不說話。
辛喬聲音放得更低:“也彆擔心我。”
周琨鈺便知道,辛喬什麼都明白。
她忽然執起辛喬的手,對準手掌一口咬下去。
辛喬“哎唷”一聲。
其實她哪裡是這麼不能忍痛的人呢。
周琨鈺看著咬得凶,其實力道就隻在剛咬到的那一口,然後就變成了齒尖和手掌的耳鬢廝磨,像貓故意逗人。
辛喬任她咬,直到周琨鈺自己放開了她。
辛喬笑起來,眸子亮亮的。
周琨鈺問她:“痛,還是不痛?”
辛喬反問:“你是想我痛,還是不想我痛?”
周琨鈺終於也淡淡的笑了下。
柔聲跟她說:“你也彆擔心,好麼?”
辛喬自然明白她說的是什麼,點點頭。
關於代瑉萱,周琨鈺不用做任何解釋了。
隻這一句,就夠了。
她們重新到路邊打車。
兩人之間還是無話,不過從方才的一前一後站著,變成了並排,剛才緊繃欲斷的那根弦鬆弛下來,夜色裡的風是溫柔樂手,輕輕撩撥撞在人心上的音符。
一輛出租車開來,辛喬伸手攔了,一看,還是剛才的那司機。
一見又是她倆,問:“話說完了?”
“是。”辛喬笑一聲:“您還沒拉著活兒呢?”
“嗨,這個點。”司機說:“要回家的早回了,不想回的且得鬨呢。”
辛喬替周琨鈺關上門,周琨鈺降下車窗。
抬著一雙清潤的眸子,注視辛喬:“平安夜,祝你往後都平平安安。”
辛喬自然明白她這份祝福是什麼意思,點點頭。
周琨鈺揚了一下唇角:“轉崗的事,你會認真考慮的吧?”
辛喬垂了垂眼睫,低低的:“嗯。”
出租車開走了。
辛喬在路燈下站了一會兒,想到周琨鈺最後的神情裡,有種顯而易見的渴盼。
明明周琨鈺是那樣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
所以即便周琨鈺不說,可辛喬能感覺到,周琨鈺有多想她籍著這個機會,從最危險的一線轉崗。
辛喬歎口氣,自己也打了輛車,先回隊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