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勇和劉聰哭得更厲害了,劉景也開始哽咽。
劉蕁這一刻很想以頭搶地。
司俊勒住馬韁,將速度放緩,落後這幾人一步。
這種時候,他還是彆去湊熱鬨了。隻要劉蕁一個人尷尬就成了。
不是他沒有兄弟愛,實在是他同為劉蕁的臣子,不知道該做如何反應。
安慰劉景啊,他地位不夠;難道陪劉景一起抹眼淚?算了,那太丟臉了。
……
劉景一家到了成都之後,立刻閉門謝客。
他們既然決定要當好皇帝陛下的臣子,那就要賣力學習才是。
劉景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於教導自己兒子上了。半年不成一年,一年不成三年。反正兒子還年輕,皇帝陛下又承諾會給她一個太師或者太傅的身份。劉景知道這官職沒有實權,但沒有實權也夠了,這就是為了顯示出皇帝對他的看重。
有了這個身份,隻要兒子在自己這裡出師了,他立刻就去向皇帝陛下求官。
本來益州官員,以為劉景到了成都,一定會積極串聯,搞風搞雨,誰知道人家連曾經認識的人都不邀請,直接閉門謝客了。
於是劉景到成都這件事,就像一顆小石子投入湖泊中,波紋蕩了兩下就沒了。
但益州官吏並沒有忽視劉景,而是更加警惕了。
劉景這樣子,是想搞大事啊。聽聞他現在在教兒子,還在給皇帝陛下上折子論國策。這副兢兢業業老臣子的模樣,一看就是來跟他們搶飯碗的。
這老賊居然沒有居心不良!他居然也想當個忠臣!他甚至還有遠得不能再遠的宗室血脈,和進獻荊州的buff加成!
這能忍嗎?果斷不能忍。
於是益州官吏立刻積極走動,互相打探關係,打聽皇帝陛下對劉景的態度。
他們定要把競爭對手扼殺在萌芽中!走,美女美男送起!
劉景冷哼。他就知道這群人不會歡迎他來。這時候他隻要不動如山,以不動應萬動,就能贏!
孔瑾等新人,在聽上司和同僚憤憤說,劉景這老匹夫居然要來當忠臣,實在是可惡至極的時候,差點驚得把下巴都掉地上。
益州這群人是不是腦袋有問題?這還不是一個兩個人腦袋有問題,是集體性的腦袋有問題啊!
劉景當個忠臣不好嗎?怎麼當個忠臣你就罵人家老賊老匹夫?難道你們盼著劉景搞事嗎?
最後他們終於懂了益州上下的邏輯。
劉景要當忠臣——搶飯碗的老賊。
劉景要來搞事——送功勞的好人。
嗯,沒毛病,有理有據,令人信服……個鬼。
翟陽忍不住把自己腦袋埋在了手臂裡,悶聲道:“元長啊,益州這群人有點可怕啊。你說我們兩能出人頭地嗎?”
陳文十分震驚。
平時狂妄的翟陽,居然說出這種話,這心態不是一星半點的崩了。
陳文堅定說:“我們可是被陛下親自帶回來,陛下還等著我們兩的策論。”
翟陽打起精神:“沒錯!隻要策論遞上去,我們就還有機會!”
不就是爭寵嗎?!誰怕誰!!
翟陽重新燃起熊熊鬥誌,連陳文都有點被點燃了。
這不怪陳文,實在是益州這競爭意識太強烈。連邀請他來的知己好友劉初,都明裡暗裡告訴他,需要幫忙找他,但是競爭絕對不放水。
陳文嗬嗬。
你丫都已經當上高官了,是益州的老班底了,你對我這麼說,心裡不虛嗎?我們那是站在同一競爭地位上嗎?
這紙做的交情啊,陳文傷心了。
不放水就不放水,我定要憑真本事,後來居上,讓你心服口服!
嗯,陳文人設崩了。
不過他兩還沒發力,孔瑾先把厚厚的折子交上去了。
孔瑾作為被皇帝陛下親自邀請的人,自入益州之後,就受儘了羨慕嫉妒恨。
他一直蟄伏,安安分分,並未有任何出格的舉動。就在彆人以為,他還要韜光養晦許久的時候,他抱著一疊折子直接麵聖。
這家夥居然能夠直接麵聖!皇帝陛下居然給了他特權!
益州官吏轟動了。
許多人捶胸頓足。他們看著孔瑾這麼安分,居然忽視了還有這麼個大威脅!他究竟給皇帝陛下遞了什麼折子!
雖皇帝陛下現在還沒有大動作,不過誰都知道,皇帝陛下既然離開京城,肯定會重開朝廷,到時候他們就能瞬間升官。
坑就那麼多,多一個出彩的人,他們的位置就要靠後。
孔瑾這家夥怎麼跟狗似的——咬人疼的狗根本不叫啊!
知道自己被比作會咬人的狗的孔瑾嘴角抽了抽,對於益州官場這群紙糊的同僚情又有清醒認知。還好他早在同僚大搞皇帝個人崇拜的時候,就認清了這幫人的真麵目。
這群人簡直不是上趕著做官,而是上趕著去侍寢似的。對誰多得了皇帝陛下注意力,都會眼紅嫉妒咬手絹。
不過如果他們是爭寵的話,司益州就是地位穩固的正宮?
孔瑾臉色灰暗,他覺得,自己被益州這幫神奇的同僚給傳染了。他以前不是這種人,怎麼能有這種聯想呢。
劉蕁正翻看著孔瑾遞上來的折子,並不知道孔瑾那神奇的腦洞聯想。
他看完之後,深呼吸了一下,對司俊道:“天啦,古人真可怕!”
司俊挑眉。
劉蕁拍著胸口,長舒一口氣:“雖然我是穿越者,命定的主角,自帶金手指和王霸之氣,但也不能小瞧古人啊。你看這主意損的,完全沒辦法提防啊。”
劉蕁搖頭晃腦道:“嘖嘖,怪不得彆人說地位不夠腦袋不夠,穿越古代就是作死。還好我有你這個純粹的古代豪傑幫忙,不然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司俊:“……”不,其實我才是穿越者,你才是那個土生土長的古代人。
司俊微笑:“小草能收起輕視之心,自然最好。”
劉蕁訕訕道:“我從來沒有輕視過……好吧,這段時間我是有點飄啦。誰讓他們被煙花震住了,這可不怪我。我現在會立刻落地,再也不飄了。”
司俊道:“小草是想直接實施這件事嗎?你選誰去宣旨?”
劉蕁道:“這會有危險吧?我不知道選誰啊,總覺得選誰心裡都不安。”
司俊道:“雖有危險,也是大功勞。你何不在朝會上說此事,也可公榜民間,讓賢人自薦。”
劉蕁想了想,道:“那就公榜吧。無論平民或者官吏,願意來的就揭榜來。他們揭榜的話,應該是做好了有危險的心理準備吧。”
司俊點頭:“你可要派孔瑾去?”
劉蕁道:“這不要了吧?他這麼能乾,要是出了事怎麼辦?”
司俊道:“雖是如此,但我覺得孔瑾會主動請纓。”
劉蕁驚訝:‘為什麼?“
司俊道:“孔瑾是你親自邀請的第一人,他受到的關注太重。為了今後仕途,他一定渴望得一場大功勞。”
劉蕁搖頭,道:“孔瑾獻策,這功勞已經夠大了,還不夠嗎?”
司俊道:“如果說貢獻,這貢獻其實夠了。但孔瑾是想給陛下的臣子們留下,他願意為陛下赴險甚至赴死的印象。他要展現的除了自己的才華,還有自己對你的忠誠。若不這樣,他如何比得上益州原本班底?就算要做臣子,也是有野心的。”
劉蕁眉頭緊鎖。
司俊道:“小草若不願意,也可阻止。不過我覺得,你應該聽一聽孔瑾所說的話。”
劉蕁愁眉苦臉:“我肯定是不願意他去冒險的。雖然這對其他人不公平,但從這獻策,就看得出來,孔瑾是名副其實的人才中的人才。讓他冒險,我真的舍不得。不過……好吧,看他怎麼說服我。如果他不能說服我,我就不讓他走。作為皇帝,我就是這麼任性!”
司俊無奈笑:“好。”
……
於是劉蕁將要派人去四處州郡宣旨的消息公榜貼出,這件事在開春之前都有效。
畢竟春耕是在開春之時。
聽到風聲的賢人們加快了奔赴益州的腳步。他們都知道,這事雖然冒險,但絕對是出人頭地的捷徑。隻要能安全宣旨歸來,無論成功與否,肯定就有官做。
不過他們也好奇,這件事是誰提議的。
劉蕁要宣的旨意主要是兩個意思。
第一個是,朕現在在成都,要重建朝廷,愛卿們快來朕碗裡,朕等著你們,明年年中朕就要組建班底了,過期不候,就算以前你有官職在身,朕重新定了班底,你的官職就算是被擼掉了哦;
第二個是,朕現在要推廣新糧食,作為天下之主,大漢每一寸土地都理應受朕管轄,和朕一起推廣新糧食。朕會派天師去各個勢力宣旨,所有得到旨意的勢力,第一是要積極配合推廣宣傳新作物的事,第二是要立刻隨著宣旨的天師來成都拜見朕,朕要重新整合這天下勢力。如果你們不親自來,那就是背叛朕。
當然,朕知道,有可能有各種事拖住你們的步伐,比如生老病死之類。但是沒關係,如果你們不能親自前來,就派子嗣,帶著兵符和官印一起來。朕給你們重新整合好官職之後,你們事情忙完直接赴任就成。赴任的時候,朕會讓你們帶上種子和農官,一起去新的任地推廣新糧食。
如果這方勢力並非原本大漢任命的勢力,朕也給你們歸順的機會。你們隻要親自來成都叩拜朕就成了。朕會給你們官做,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也會給你們種子和農官,一切按照正常任選的地方官的待遇。
嗯,就是這麼簡單粗暴。
其實這些旨意很簡單,但合在一道旨意裡頒布,就很有意思了。
你到底是來成都領種子呢,還是不領呢?你來領了種子之後,是去新的赴任地,還是不去呢?
如果你不按照旨意做,就表示你是叛出了大漢不說,也享受不到皇帝陛下提供的好東西。
皇帝陛下順利甩鍋,如果哪個地方沒有推廣新作物,就是這些亂臣賊子不聽話的緣故。
到時候各地不占良田的新糧食豐收,百姓們得到恩惠,各個豐衣足食,你們領地卻要勒緊褲腰帶,你說你治下的百姓,是逃走呢,還是逃走呢?
以現在皇帝陛下那攔也攔不住的聲勢,百姓們肯定很相信皇帝陛下推廣的新糧食。他們即使有心造謠,也要考慮一下民間消息傳播的速度。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他們能堵得住嗎?
皇帝陛下提前放出這旨意,也是給各大勢力反應的時間。
他不怕這群人不討論,不製定對策。他要的就是這群人越討論,越人心惶惶,越不堅定自己的立場。
孔瑾這獻策,不是天真的以為,拋出這個餌,皇帝陛下就能一呼百應,那些勢力主就肯投降,乖乖來成都朝拜,將領土獻上。而是要讓那些勢力主手底下的人知道這道旨意,知道皇帝陛下這推廣有何作用。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利”,可能是自己心係黎民蒼生的抱負,也可能是高官厚祿的誘惑。
這道旨意,意在告訴心係黎民蒼生的人,朕若平定這天下,定能讓百姓立刻安居樂意,這新糧種就是朕的底氣之一。若你們想要這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何不快快投奔朕?
這道旨意,也是告訴意在高官厚祿的人,皇帝陛下能讓百姓吃飽穿暖,將來,不,應該是現在已經是民心所向。皇帝陛下坐擁益州荊州,也是眾多割據勢力中實力最大的之一。皇帝陛下有大義、有民心、有實力,平定天下是早晚的事。成王敗寇,既然你們侍奉的主公遲早會失敗,你們遲早會成為階下囚,為何不立刻棄暗投明?
許多還在觀望的人,在聽說皇帝陛下要派天使去各處勢力宣這道旨意之後,不由歎息。
若皇帝陛下真的能掌控益州而不是傀儡,那麼皇帝陛下的贏麵至少有三分之一,剩下的贏麵所有勢力主再分;
若皇帝陛下不但能掌控益州,還順利消化荊州勢力,那麼皇帝陛下的贏麵就提升到了一半。無論是從後方儲備還是軍事勢力,皇帝陛下已經屹立於所有勢力之上,除非出現一個能人將其他勢力整合起來,不然能勝過皇帝陛下的人幾乎沒有;
當皇帝陛下召來神龍之事傳出後,皇帝陛下的贏麵又上升了一成。因為大漢連代昏庸皇帝丟失的民心開始聚攏,他們開始重新對漢室燃起希望;
而皇帝陛下頒布這道旨意之後,皇帝陛下贏麵至少有八成。這次,皇帝陛下在大義、利益、天意上,都已經站穩腳跟,民心所向,所向披靡。
剩下這兩成敗績的可能性,不過是將所有不好的因素堆上而已。比如皇帝陛下突然駕崩,比如皇帝陛下和司俊內訌……這些都是內部原因。
也就是說,隻要皇帝陛下自己勢力不出問題,這天下再無皇帝陛下敵手。
為了個人榮辱,為了家族存亡,他們必須做出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