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1 / 2)

盛世明君 木蘭竹 17876 字 8個月前

冀州, 魏周府邸。

京城於澤被“天罰”之後, 於澤的勢力並沒有被擊潰。

於澤手下眾多將軍紛紛自立, 最大的一支占據徐州, 打敗了多次進攻,已經算是站穩了腳跟。

其他的或占有一郡,或占有一城。北方亂成了一片。

討伐於澤聯軍在入京之後, 也分崩離析,於澤勢力尚未掃清,他們已經各自攻伐。

魏周作為討伐於澤聯軍中的盟主,是實力最強的人。

他先在青州作戰, 又攻入了冀州。在劉蕁和司俊吃下荊州之時, 他也終於攻下了益州和部分青州,成為除司俊之外, 地盤最大的軍閥。

隻是比起司俊益州早就已經統治穩固,荊州也一片形勢大好,開始掃滅口賊,發展經濟。魏周的地盤還是一片百廢待興之態。

魏家曆代三公,為黨錮之首, 素有聲望, 一直對外宣稱對漢室忠心耿耿,不然也不會被推舉為聯軍之首。

隻是現在皇帝陛下自己出來扛大旗,他就很尷尬了。作為忠於漢室之人, 他自然應該立刻去益州拜見皇帝陛下。然而,讓他放棄手中好不容易打下的地盤, 去跟人俯首稱臣,他如何願意?

在和青州、冀州交戰的時候,他暫且可以將此事擱置一旁不談,大家齊心協力攻城略地。但現在暫時歇戰,皇帝陛下的天使也要到了,他沒辦法再裝鴕鳥,隻能召集謀士們,商議此事。

謀士們在得知要討論此事時,心裡就明白了,魏周可不是他口頭上宣稱的那樣忠於漢室。這也是個希望自立之人。

魏周道:“如今司俊小兒挾天子以令諸侯,要奪我軍權,殘害陛下,諸位有何高見,可破此局。”

魏周這話一說,就把整個會議的基調定下來了。

不管皇帝陛下表現得再像個真正的皇帝,他就咬死了皇帝陛下是個傀儡,他所敵對的是司俊。這聖旨,他是絕對不接的。

魏周以為自己作為盟主,以討伐於澤聯軍發家,現在肯定是一呼百應。但他沒想到,底下人並不是都給他麵子。

魯郡郡守孔禮立刻道:“魏公若擔心陛下,為何不遣特使親自看陛下情況。若益州真是陛下治下,聖旨乃是陛下本意,魏公豈不是擔了反叛之名?”

孔禮話音一落,魏周的臉色就十分難看。忠於魏周的人都麵色不虞的看著孔禮。

孔禮一向剛直,此次助魏周進入冀州也是因為魏周三公身份。他不顧魏周臉色,道:“魏公作為世代忠臣之後,理應如此。”

魏周臉色更難看了。

廢話,他當然知道如果是忠臣,“理應”如此。可他隻是為了自立啊,誰願意屈人之下?

這時候,魏周心腹薄賡道:“魯郡守何出此言?如今賊臣作亂,朝廷南遷,魏公決心竭儘全力興複漢室。然而,齊桓公如果沒有管仲就不能成為霸主,勾踐沒有範蠡也不能保住越國。魏公若是不小心謹慎,遭了司俊小兒的道,陛下孤苦無依,豈不是漢室前程更加縹緲?”

孔禮知道薄賡是魏周心腹,薄賡之言,就是魏周所想。他心裡一沉,道:“小心謹慎,不是更應該派人先去拜見陛下?不過是使臣,並不會損害魏公之事。陛下情況如何,一看便知。”

荀若見魏周神色,忙拉著孔禮衣角,打圓場道:“文賢,特使肯定也是需要派的。派何人,這也該討論一二。魏公才攻下冀州,兵力疲軟,休整才是現在重中之重。“

孔禮壓下怒火,乾巴巴道:“是禮太過心急,魏公莫見怪。”

魏周很想現在就把孔禮拖下去砍了。但他正如荀若所說,他剛攻下冀州,根基不穩,當前不應與孔禮決裂。

孔禮身為孔子世孫,當代大名士,素有聲望。他若在自己根基不穩的時候殺掉孔禮,定是有人以此攻訐他。

孔禮坐下之後,不再開口言語。魏周樂得見孔禮閉嘴,開始和心腹們討論要怎麼拒絕天使,要怎麼保下這塊地。

孔禮放在桌下的手忍不住握緊。

若他早知魏周根本心不在漢室,肯定不會與魏周裡應外合,迎他入冀州。若是他再晚一些,能得知皇帝陛下之事,他定配合皇帝陛下,平定冀州叛亂。

現在他身陷寇營,魏周肯定不會讓他離開。

荀若拍了拍孔禮的手臂,示意孔禮放鬆。魏周已經注意到他。

孔禮深呼吸了一下,裝作無事的樣子,心中已經如烈火焚燒。

此次商議不了了之。雖然魏周手下謀士甚多,但皇帝陛下使的是光明正大的陽謀,陽謀就代表要破解,就必須撕破表麵上那層臉皮。

當然,他們也可以簡稱天使是假的,皇帝陛下掌權之事是假的,甚至皇帝陛下本人都是假的。

甚至又謀士說,皇帝陛下怎麼可能突兀的出現在益州,肯定是司俊派人假扮,劉景也一定老眼昏花被騙了。

他們振振有詞,說的魏周自己都快信了。

隻是心中清醒的謀士則心中嗤笑。劉景老眼昏花,益州是司俊一言堂,孔瑾沒見過皇帝也被騙了,說的好有道理,當浮一大白呢。

會議之後,孔禮心事重重回家,不一會兒,苟若悄悄拜訪。

苟若道:“文賢,你此次太魯莽了。”

孔禮苦笑:“我若不魯莽,怎能確定魏周心中所想?”

孔禮直呼魏周性命,顯然是氣得狠了。

苟若勸道:“魏公心中如何想,我們在天使來之時,我們便一清二楚。你現在和他對著乾,一家老小的命不要了嗎?他可不像是外人所說那麼寬和。”

孔禮道:“我不可能背漢,他若背漢,我遲早會被殺。覆巢之下無完卵,一家老小豈有活路?”

荀若歎息:“你已經確定益州之事為真?”

孔禮道:“我在益州也有友人。”

荀若苦笑:“也是。”

孔禮作為大名士,不說好友遍天下,但益州那麼多能人異士,惺惺惜惺惺,和他交好的肯定不算少。雖然雪中送炭的人不一定有,給他遞個消息還是可能的。

孔禮問道:“那文友呢?我聽說,潁川不少家族已經派人前往成都,你不可能沒有得到消息。”

荀若苦笑:“瞞不住你。荀文已經趕往成都。”

孔禮驚訝:“你那弟弟不是在冀州避難不出仕,何時去往成都?”

荀若道:“在魏公攻入冀州前夕,明友急急出城,現在大概已經快到了。本來那時益州局勢尚不明了,誰也不知道我們所得消息是否是司子傑故意放出。荀家並不同意,但明友主意大,我雖為他長兄,也管不住他。”

荀若歎息道:“不過幸虧他當機立斷。荀家現在也被監視,現在想要離開,大概是不可能了。他將荀尹也帶走了。荀尹明明比明友還長幾歲,卻對明友十分信服,同為他伯父,連我也管不住他。”

孔禮不由道:“文友,說來說去,你管得住誰。“

荀若:“……”總有些時候,你想和你的摯友割席斷義。

孔禮道:“那你家就算你陷落,也算有後了。”

荀若:“……”忍耐,忍耐,你和孔禮作為摯友,早就知道他在私下就是這麼一張臭嘴,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孔禮道:“我兄長因和劉景交好,劉景重病時正好在荊州探望。在陛下去荊州之時,他雖不在襄陽,沒能麵聖,不過他聽到消息後便留在了荊州,現在已經暗中將家人全遷往了荊州,如今正在李昂手下為官。”

荀若:“……”所以我家兄弟還在趕路,你家兄弟已經開始在皇帝陛下手下為官了,還是另辟蹊徑,沒有往皇帝陛下跟前湊,而是趁著李昂剛到荊州手中人不多的時候,趁虛而入?

好啊,那真是好啊。

荀若覺得有點嫉妒。

孔禮正色道:“既然兄長已經脫困,禮也無需顧忌。明日我就再去魏周那老匹夫麵前辯論一番!”

荀若頭疼:“等等等,你怎麼一副要去送死的樣子?”

孔禮正氣凜然:“大丈夫,何畏死!”

荀若苦口婆心:“你就算被魏周賜死,又有何意義,不如暫且妥協,留在冀州。如果魏周真的要和陛下為敵,我們也可小施計謀,和陛下裡應外合,早些攻下冀州。”

孔禮皺眉不語。與賊寇虛與委蛇,可不是他的性格。

荀若實在是不想讓好友自己去送死,繼續勸說道:“若我們都被魏周殺掉,魏周麾下就真的是鐵板一塊了。到時候陛下連個通風報信的人都沒有,打下冀州豈不是要多費許多兵卒?說不定,我兩還能在兵臨城下時,做一回開城門的人呢。”

孔禮道:“可我今日已經得罪魏周……”

荀若道:“魏周知道你剛直,你若給他好臉色,他肯定才會懷疑有鬼。不過現在他也不敢殺你,你何不直接辭了官職,托病閉門不出。且忍一段時間,以陛下聲勢,要打下冀州也不需要幾年。到時候你再出仕,也不算和魏周虛與委蛇。魏周見你托病離開,知道你妥協,暫時也不會拿你如何。”

孔禮被說服了,他道:“那你呢?”

荀若道:“我會留在魏周麾下。我擅長內政,在他割據冀州的時候,我儘量讓冀州的百姓過得好一些。等陛下收回冀州,若看到民不聊生,屍橫遍野,也會為難。”

孔禮歎氣:“也是。百姓是無辜的。希望魏周至少能對百姓寬和些。”

荀若沒有說話。

荀家自黨錮之禍後,就不再以匡扶漢室為己任,而是將這天下為己任。為了匡扶天下,最重要的是先保全自身。若自身不在,再多雄心壯誌也無用。不到絕境,荀家可以想出一切辦法自保。

因此,荀家是最不像名士的名士。他們給宦官做壽,和外戚結親,若不是家中子弟才名在外,定會被人詬病。

亂世出現後,荀家子弟分散各個陣營,甚至互相為敵,就是為了他們心中的抱負。

他們選擇最可能結束亂世之人輔佐,為此,戰場相見也無所畏懼。

當皇帝陛下出現在益州的時候,荀家其實已經猜測,皇帝陛下可能不是傀儡皇帝。但他們並未準備向益州派人。

至於之前為何不去益州,實在是他們小瞧了司俊,認為司俊年紀太小,性子未定,不一定是能結束亂世之人。他們可以暫且觀望一下。以司俊年紀,他們的子侄輩去投靠也是正好。

沒想到,他們荀家唯一還未離家的子弟,在荀家公認才智第一的他那個不省心的弟弟,居然偷溜投靠了。

隻是到處戰亂,消息傳達不暢,他弟弟錯過了最佳投靠時間。不過至少比他這個被困住的兄弟強。

想起他大讚魏周,他那弟弟一臉嘲諷,說魏周誌大才疏,內幃不修,不堪為主,他遲早會後悔。

那時候他那個生氣啊,道定要讓弟弟認輸。

結果呢?嗯,臉好疼。

荀若心中歎息。本來他想著,都和弟弟發這種誓了,如果魏周真的失敗,他就隱世不出——沒臉出了。不過若是皇帝陛下平定天下,他也就不用隱世了。

那是一個級彆的嗎?他們荀家本來就是忠臣,幫皇帝陛下不是理所當然?

好吧,為了這天下,荀家立刻就把忠臣牌匾掛了起來,恨不得廣而告之。

在這亂世中,和荀家作風相同的家族不少。他們並非忠於某一個君主,隨時都可能背離君主而去。他們心係的,不過是天下。

世族崛起,門閥混戰,民不聊生,這是一個極壞的時代,但這又何嘗不是一個精彩的時代。

孔禮麵向西方,道:“願天佑蒼生。”

明君出世,天下的劫難應該快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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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誰?荀文?荀明友?他不是在冀州嗎?”劉蕁差點被包子嗆到。

司俊覺得,他不應該在早餐的時候說這事。

劉蕁灌了兩口豆漿,擦了擦嘴道:“那還等什麼啊!快去啊!我對明友可好奇了!這人一生簡直是個傳奇!”

司俊道:“吃晚飯再去。若說傳奇,現在這個時代,哪些有名有姓的名士不是傳奇?”

劉蕁道:“這個先力主將皇帝當做傀儡,後又因主公廢漢室而抗議被殺的人,就算是傳奇,也是最厲害的傳奇之一了吧?”

司俊道:“你隻是好奇吧?”

劉蕁道:“是啊,你難道不好奇嗎?他到底對漢室是什麼態度?”

司俊道:“取決於這天下是變得好,還是變得壞的態度。”

劉蕁道:“但反正也要對漢室取而代之,他反對個啥啊。”

司俊道:“當時時機不對。李昂自封為王的時間太早。若他丟掉了為漢室攻伐天下的招牌,對其他勢力就沒有太大優勢了。以那時形勢,天下會以分裂形勢,存在很多年。”

劉蕁打了個飽嗝,道:“好像後來的確天下割據,懸而未決,直到曆史中的我把他們殺了個遍,胡人又入侵,為了抵抗入侵,漢家殘存勢力終於集合在一起,這才重新統一天下。那李昂為何不聽荀明友的話?我覺得荀明友的話很對啊。”

司俊道:“英雄遲暮,時間不等人。荀明友是讓李昂的子孫做這些事,但李昂自己可不想一輩子都待在臣位上。就算待在臣位上,也要些特殊待遇。何況那時候李昂猜忌心隨著年紀增大,越發嚴重。荀明友的話,讓他誤以為荀明友忠於的是皇帝,而不是他。他怕自己死後,兒孫不給力,有荀明友幫助,皇帝說不定能摘了他的果子,重攬大權。”

劉蕁想了想,道:“他兒子的確不爭氣。他猜忌心這麼重也是沒辦法。為什麼這個時代許多虎父生下的都是犬子呢?是因為他們忙著事業,沒時間去教導兒子嗎?”

司俊道:“或許是吧。”

劉蕁用茶水漱了一下口,道:“我吃飽了。我們去見荀明友吧?”

司俊無奈:“你就不能召他見你嗎?”

劉蕁道:“那動靜多大啊。我覺得現在你們那群下屬的火氣有點爆啊,一個個鬥得跟烏眼雞似的。雖然他們隻是在工作上爭鬥,算是良性競爭,但是他們看著我的眼神實在是有些瘮人……”

司俊打斷道:“那是你的下屬。”

劉蕁道:“好吧好吧,是我的下屬。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召見荀文,大概他們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火氣又得起來嗎?難道是因為推廣辣椒的緣故嗎?為什麼他們火氣一個個那麼重?”

司俊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也察覺他的下屬們的態度很是不對,狂熱的有點可怕。他們看著劉蕁的眼神不像是看著主公,倒像是邪|教|徒看著教主。

那好像準備隨時表忠心的樣子,實在是太像是狂信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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