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2)

折枝(雙重生) 糯團子 11801 字 9個月前

第二十九章

夜雨瀟瀟,蒼苔濃淡。

雨聲連綿,接連下了一日一夜。

廊簷下懸著一盞青銅牛角燈,燭光搖曳,晦暗不明。

秋雁雙眼垂淚,一雙眼睛紅腫如杏仁,哭如淚人。

身後槅扇木門推開,白芷輕手輕腳走出,雙手端著沐盆,眉眼間倦怠顯而易見。

秋雁忙忙拭淚,上前:“白芷姐姐,姑娘如何了?”

白芷朝她做了噤聲動作,攜秋雁緩步挪至簷下,白芷輕聲:“倒是不再發熱了。”

宋令枝高燒一日一夜,秋雁和白芷齊齊嚇壞,拿著烈酒為宋令枝擦了幾遍身子,也無濟於事。

折騰這般久,終等來宋令枝退熱的消息,秋雁捂著心口,長鬆口氣:“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再發熱下去,我真怕有個好歹。”

一語未了,秋雁嗓音帶上哭腔,“姑娘真是招誰惹誰了,怎麼偏偏撞上這種事,若是老夫人在就好了。”

她低聲哽咽,泣不成聲,“也不知道賀、賀公子……”

白芷猛剜她好幾眼,挽著秋雁手站遠了些,目光自緊閉的槅扇木門掠過:“要死,你也不揀好的話說,若是讓屋裡那位聽見了,又有的傷心了。”

秋雁趕忙擦去雙眼淚珠:“姐姐教訓的是,我再也不敢了。”

終究是她自作主張,私自藏了那家書。若非如此,宋令枝也不會崩潰至此,冒雨前去尋沈硯討要說法。

眼角的淚珠擦乾,秋雁咽下喉嚨的啜泣:“姐姐先回房歇歇罷,姑娘這有我守著便好。”

白芷不放心,要陪著一起。

秋雁笑笑:“姐姐快去罷,不然明兒起來,我們兩人都撐不住,姑娘那就沒人照看了。”

這話倒是在理,且白芷一日一夜沒合過眼,此時睡眼惺忪,怕是也照料不好人。

簡單囑托幾聲,白芷款步提裙,輕聲往東次間走去。

庭院深深,寂寥空蕩。

秋雁秉燭夜照,貴妃榻上宋令枝雙眸輕掩,烏發輕垂在枕上,素手纖纖,輕懸在榻上。

秋雁躡手躡腳上前,輕聲為宋令枝掖好錦衾,屈膝跪在榻邊腳凳上坐更守夜。

雨聲淅瀝,直至天明,陰雨終歇。

煙青色天幕灰蒙,宋令枝睜開眼,哭乾的一雙杏仁麻木遲鈍。

長睫輕眨,尚未出聲,忽而聽見榻邊秋雁一聲驚呼:“姑娘,你醒了!”

她急急朝外喊,“白芷姐姐,白芷姐姐,姑娘醒了!”

緙絲屏風後轉過一道纖瘦身影,白芷隻顧得披上外袍,疾步行至宋令枝榻邊,又端來青緞引枕,供宋令枝倚靠。

伺候盥漱後,白芷又從廚房端來粳米粥。

隻宋令枝實在吃不下,隨便吃兩口便擱下,有氣無力靠在引枕上。

楹花窗子半掩,透過窗屜子,依稀能望見窗外霧蒙天色。

漆木案幾上供著爐瓶二事,許是憂心

她夢魘纏身,秋雁執了夢甜香為宋令枝點上。

香霧繚繞,滿室安寧。

茶房熬製的二和藥正好,白芷親自端來,伺候宋令枝喝下,又拿了蜜餞來。

白芷輕鬆口氣:“幸好魏管事前日打發人送來好幾張救命的方子,想來他倒是和蘇老爺子有緣,不過這麼些天,竟也學得有模有樣,如今連藥方子也會寫了。”

宋令枝挽唇,眼角笑意淡淡。

白芷輕聲:“先前老夫人還說要打發魏管事來山莊,也不知他何時能來,倘若他在院裡伺候,姑娘的病也可……??[]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宋令枝唇角笑意驟淡,她雙目圓睜:“我睡了多久?”

白芷唬一跳:“姑娘昨兒睡了一日……”

錦衾忽的從肩上滑落,尚未起身,眼前突然一陣頭暈目眩,宋令枝一手撫額,腦中忽的掠過沈硯先前那冰冷的雙目。

他說:“後日啟程回京。”

後日……那應當就是今日了。

院中忽然響起一陣喧囂,秋雁的聲音遙遙傳來。

影壁前,秋雁橫眉立目,一雙眼珠子直溜溜瞪圓,手上端著漆木茶盤,正是剛服侍宋令枝喝完的藥碗。

“你們簡直、簡直無理!欺人太甚!”

嶽栩垂手候在下首,麵無表情:“還請姑娘快些,公子一個時辰後啟程。”

秋雁惱羞成怒,心口起伏不一,她咬牙切齒:“我們姑娘今兒才醒,如今又要她舟車勞頓,她的身子如何熬得住?你們公子自個欲上京……”

“秋雁。”

身後的槅扇木門推開,宋令枝扶著白芷的手,身子搖搖欲墜,似弱柳扶風。

她扶著心口,孱弱蒼白的臉上無半點血色,接連咳嗽兩二聲,宋令枝嗓音喑啞,“進來罷。”

轉身,藕荷色織雨錦寢衣曳地,燭光落在她身後,宋令枝整個人飄渺,似要隨風散去。

秋雁紅著眼睛上前,不甘心:“姑娘……”

宋令枝頭也不回,隻輕聲道:“細軟收好,彆落下東西。”

她也不知,自己可還能回到江南,還能否再見到祖母和父親了。

妝匣下壓著一封家書,是昨日宋老夫人打發人送來的。得知宋令枝遠上赴京,宋老夫人隻當她是為賀鳴落榜而去,並未多想。

甚至還勸她放寬心,若到了京城,也可隨賀鳴四處走走,不必拘在家中。

信中,還提及宋家在京中的鋪子。若是宋令枝有難處,也可找掌櫃。她項上的鴛鴦玉佩,便是信物。

字字懇切,深怕宋令枝在外受委屈。

眼角滾熱,宋令枝認真將書信折疊藏在錦匣中,隨細軟一並帶走。

……

雨霖脈脈,青石甬路。

七寶香車靜靜停在院中,宋令枝扶著白芷的手,輕踏上腳凳。

鬆石綠車簾挽起,隔著蒙蒙雨幕,宋令枝猝不及防,和一雙如墨眸子對上。

那雙眸子寒冷陰寒,馬車光線昏

暗,宋令枝隻能依稀瞧見沈硯挺直的輪廓。

周身寒氣漸起,冰涼雨珠砸落在手背,泛起陣陣冷意。

宋令枝想都不想,轉身就走。

白芷不曾看見車內的人,好奇:“……姑娘?”

宋令枝心口直跳,挽著對方的手:“走錯了,這不是我們的馬車……?[]?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回來。”

極輕極淡的兩個字,砸落在氤氳煙雨中,稍縱即逝。

宋令枝背影僵直,落在白芷掌心的素手沁涼,似籠上一層寒霜。

園中靜默無聲,落針可聞。

簌簌細雨順著油紙傘往下滴落,偶有幾滴,滾落在金縷鞋上。

宋令枝慢慢、慢慢轉過身子,那雙淺色眸子滿是驚恐畏懼。

前夜在書房,沈硯也是這般,無形的壓迫籠罩全身。

宋令枝連氣息都輕了。

雨還在下,車內寂然,隻有書頁翻動之聲。

沈硯未再朝她投來一眼。

挽著白芷的手早沒了溫熱,宋令枝指尖顫栗。

白芷憂心忡忡:“姑娘,奴婢再讓他們套馬車來。”

油紙傘高舉,白芷欲攙扶著宋令枝折返回簷下避雨。

錦裙輕提,忽聽身側落下低低的一聲:“不必了。”

宋令枝忍著心中的懼意,“我坐這輛便是。”

鬆石綠車簾再次挽起,白芷無奈,隻能跟著俯身。

乳緞繡鞋踩上腳凳,眼前倏然橫亙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

青灰色長袍,嶽栩冷聲攔下人:“公子身邊不喜他人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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