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2 / 2)

折枝(雙重生) 糯團子 15866 字 9個月前

“這一十匹妝緞,是娘娘賞給宋姑娘的。還有這和田玉鐲……”

那玉鐲瑩潤細膩,半點瑕疵也無。

沈硯拿在手上端詳。

劉嬤嬤張唇,等著宋令枝謝恩。

少頃,方聽得沈硯一聲冷

笑:“母後如今真是老糊塗了,這等粗製濫造也拿出來賞人。”

隨手一拋,玉鐲自沈硯手中滑落,無聲落入錦匣之中。

劉嬤嬤瞪大眼,驚恐:“——殿下!”

沈硯視若無睹,眼神淡漠。

劉嬤嬤垂手侍立:“娘娘一番好心,殿下這番行事,豈不叫皇後娘娘寒心?娘娘一心為著殿下,殿下不知感恩,反而還……”

沈硯緩聲打斷:“嬤嬤不提,我差點忘了,我確實有一物要送給母後,還請嬤嬤代為送進宮。”

他朝後望一眼,登時有宮人捧著錦匣,匆忙趕來,雙手獻上。

劉嬤嬤麵色柔和些許:“殿下一片心意,娘娘若是知曉了……啊——”

一聲尖叫破喉而出,劉嬤嬤嚇得跌坐在地,臉上如見了鬼,慘白如紙。

她雙唇囁嚅,手指顫巍巍指著地上一物,雙手雙足都在打顫,“這這這……”

那是一段紅舌,青杏的紅舌。

血跡乾透,錦匣內血痕斑斑,觸目驚心。

劉嬤嬤大驚失色,似乎還聞到那濃厚的血腥之氣。

沈硯不為所動:“人是母後送來的,自然得完璧歸趙。劉嬤嬤,請罷。”

劉嬤嬤兩眼一番,直直暈倒在地。

那紅舌沾著血跡,落在地上。

隻一眼,宋令枝頓覺胃裡翻江倒海,惡心至極。

她偏首,努力忘記方才不小心撞見的一幕。

然怎麼也忘不了。

入目所及,是沈硯棱角分明的下頜。

喑啞聲音落在耳邊,似地府閻王惡鬼:“……害怕?”

宋令枝下意識想要點頭。

沈硯低聲一笑:“還是惡心?”

宋令枝遍身僵硬,那雙水霧杏眸驚恐萬分,手足冰冷徹骨,氣息急促。

宋令枝僵著脖子,迫著自己搖了搖頭:“沒,沒有。”

環在自己腰肢上的手臂漸漸往上,沈硯抬起宋令枝下頜,逼著她往前看。

紅舌近在咫尺,宋令枝失聲驚呼,雙目緊緊閉上。

沈硯麵無表情:“睜眼。”

宋令枝繼續閉眼,狠狠搖頭。

沈硯不動聲色:“睜眼,還是你想看見你那兩個丫頭……”

宋令枝猛地睜開眼睛:“不要!”

入目卻是沈硯的掌心,日光從指縫穿過,隻能望見園中的春光。

她愣愣眨了眨眼,轉而去看沈硯。

那雙墨色眸子無半點波瀾,平靜宛若秋波。

沈硯低頭,饒有興致欣賞宋令枝的戰戰兢兢。

他忽然不想殺宋令枝了,留著當個樂子也不錯。

——直到他膩。

地上的狼藉自有奴仆上前收拾,那劉嬤嬤也讓人拖下去。

一時之間,花廳隻剩下宋令枝和沈硯一人。

落日西沉,霞映滿池。

沈硯起身,拂袖準備回房。

宋令枝忽然伸出手,攥住沈硯衣袍的一角。

沈硯狐疑往後望。

思忖片刻,宋令枝終大著膽子開口:“我明日……可以出府嗎?”

杏眸低垂,宋令枝聲音低低,“我想去家裡的鋪子轉轉。”

她昨日收到家中祖母的來信,那家書自是由沈硯交給自己的。信中祖母提到京中的幾間鋪子,讓宋令枝得閒,可以過去瞧瞧。

宋令枝皺眉:“我若是一直不露臉,祖母定然會起疑心的。”

夕陽西下,日光漸退。

沈硯半張臉隱在陰影中,忽明忽暗。

攥著他衣袂的手指漸漸鬆開,宋令枝眼眸輕垂:“若是不行……”

“可以。”手指輕撫過青玉扳指,沈硯垂眼,聲音淡淡。

宋令枝黯淡的眸光驀地亮起。

……

炎炎夏日,蟬鳴不絕於耳。

長街日光滿地,宋令枝坐在七寶香車內,纖纖素手挽起車簾一角。溫熱的日光停留在指尖,光影自指縫溜過。

沈硯的府邸被遠遠拋在身後,再也見不得。便是如此,宋令枝仍覺得不可置信。

沈硯竟真的……允她出府了?

她還以為對方想將自己囚在府中一輩子。

白芷瞧見宋令枝這般,隻覺得好笑:“姑娘怎麼像第一回出府似的?”

宋令枝笑而不語。

前世她雖在京中十餘年,卻甚少出府踏春遊玩,或是在學規矩,或是為沈硯煩心。便是出府,也是哪家設宴宴請。

那些貴女打從心裡瞧不上宋令枝,且宋令枝不得沈硯歡心人人皆知,京中人人踩低捧高,久而久之,宋令枝也借病閉門不出。

七寶香車駛出長街,視野開闊,日光儘收眼底。

酒肆前的幡旗高高飄拂,隨風而動。小販挑著擔子,沿街吆喝。再往前,是賣冰糖葫蘆的攤子。

三三兩兩的稚童吵著鬨著,笑聲不絕。

白芷扶著宋令枝下了馬車:“姑娘,前方有家胭脂鋪子,前兒秋雁不是說……”

倏然,前方一樓茶肆窗前晃過一道身影。

宋令枝愕然瞪圓雙目,推開白芷提裙往茶肆跑去。

烏木木梯噠噠作響,宋令枝拾級而上,心口狂跳不止。

她視線緊張不安在一樓客人掠過。

有客人聽見腳步聲,好奇朝宋令枝張望。

美人舉目四顧,眼中的光亮隨著晃過的人影,一點點消失殆儘。

不是。

不是。

都不是……魏子淵。

腦袋一點點低下,宋令枝失落彆過眼,轉身往樓下走去。

恰好白芷趕上來,狐疑攙扶著宋令枝:“姑娘,怎麼了?”

視線越過宋令枝,落在一樓滿座的客人臉上,無一不是生麵孔。

宋令枝搖搖頭:“無事,是我一時看花了眼。”

她剛剛還以為

……自己見到了魏子淵。

想想也是,祖母來信說,魏子淵隨父親去了海上,又怎會突然出現在千裡之外的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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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不過是自己心急,看錯眼罷了。

宋令枝興致缺缺,不似先前那般興致昂揚。

白芷心裡著急,陪著笑道:“那胭脂鋪真真是奇了,竟有好些是奴婢先前不曾見過的,還有舶來品,這京中果然和我們江南不一樣。秋雁剛剛瞧了幾眼,說有好幾種香料,她隻在書上瞧過,還說要買回去,給姑娘做香餅呢。”

不小的一間鋪子位於西北角,槅扇木門敞著,掌櫃瞧見有生意上門,趕忙迎上來。

“姑娘可是來買胭脂的?”

一眾胭脂玲琅滿目,紅袱裝著的錦匣,一十四根簪花棒排開,恰好對應一十四節氣。

秋雁興致勃勃:“這倒是有趣。”

秋雁對製香甚感興趣,言之有論,說起來也頭頭是道。

掌櫃眉開眼笑,隻那唇角的笑意似淡了許多:“姑娘家中……莫非也是做香料生意?”

秋雁笑笑:“掌櫃抬舉我了,我不過是一個丫鬟而已,家中哪有會做生意的?”

掌櫃長鬆口氣,滿臉堆笑:“小的還以為是遇上了行家。”

言罷,又帶著宋令枝往後瞧。

掌櫃溫聲笑:“這些是舶來品,都是上等的好東西,姑娘瞧瞧可有喜歡的?”

說是舶來品,不過是些白狐褥子,灰鼠皮襖,金蟒狐腋綾襖,無甚稀奇。

白芷和秋雁亦是大失所望:“隻有這些,旁的都沒了?”

宋令枝今日難得出門,白芷有意哄宋令枝歡心,她輕聲:“銀子不成問題,這等凡物我們姑娘瞧多了,並無稀奇。”

掌櫃驚訝:“這還不好?不怕姑娘笑話,我這裡可都是好物。姑娘若還是瞧不上眼,那滿京城也無其他好的買去了。”

白芷皺眉,半信半疑,她目光往後,粗粗掠過:“……後麵不是還有嗎?這是庫房還是什麼?”

掌櫃笑笑,隻推開半扇門,老舊的木門發出“嘎吱”一聲。

光影昏暗,隻隱約望見炕上一角,屋裡亂糟糟的,顯然是堆雜物的地。

塵埃漸起,秋雁和白芷趕忙擋在宋令枝身前,拿著絲帕拂開塵土。

掌櫃連聲道歉:“對不住對不住,這本是店裡夥計住的,並非庫房。隻他近來回老家去了,這裡就空著,冒犯了姑娘,還望姑娘海涵。”

木門關上,塵埃落定,那炕桌也漸漸從宋令枝眼前消失。

宋令枝瞳孔驟縮。

若她沒看錯,那炕桌案幾上放著的,是箭矢。

當初宋令枝第一回在家中碰上魏子淵,對方就是在校場射箭博..彩頭。

她剛剛果真沒看花眼。

茶肆一樓晃過的人影,果然是魏子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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