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2 / 2)

折枝(雙重生) 糯團子 16389 字 9個月前

往日他都是靠著那妙丹,今夜卻意外發現了新的樂子,自然不舍將新到手的美人丟開,摟著好生安慰

一番。

皇後目眥欲裂:“陛下!”

指甲掐得掌心生疼,沈硯果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這女子是皇後親自過目的,相貌性情,琴棋書畫,都是皇後派人一一教導,就連帳中那見不得人的手段……

皇後腦中昏昏沉沉,恨不得當即將人拉下去斬了。

女子挽著皇帝衣袂,聲音嬌柔:“陛下……”

皇後冷聲:“陛下!今夜赴宴,一眾賓客都瞧見這女子的不堪……”

“——閉嘴!”皇帝老態龍鐘,單是吼出這一聲,身子早搖搖欲墜,腳步虛浮。

“怎麼,皇後的意思,是朕連寵幸一個美人都不能嗎?”

皇後跪坐在地,俯首告罪:“陛下,臣妾冤枉啊陛下,臣妾忠心耿耿,一心隻為陛下……”

“夠了!”皇帝不耐煩,冷笑兩三聲,“當初朕也在那小舟上,依皇後之意,朕莫非也是不堪的不成?”

皇後連聲求饒:“臣妾不敢!”

皇帝摟著女子往外走,不曾朝地上的皇後看一眼:“餘美人深得朕心,即日起冊封美人,賜玉庭軒。”

皇後雙目瞪圓,徹底跌坐在地:“陛下、陛下不可……”

滿庭雨聲淹沒了皇後的哭聲。

……

“殿下,這是餘美人剛才托人送來的。”

嶽栩屈膝跪在下首,畢恭畢敬將一物送上,又輕聲傳達餘美人的話。

“餘美人謝殿下不殺之恩,日後定為殿下馬首是瞻……”

書案後,沈硯雙眸輕闔,天色將明未明,一夜未睡,沈硯眉眼半點困意也無。

稱指骨輕輕在案沿上輕敲,心不在焉聽著嶽栩的回話。

案上擺著的,還有密探送來的信件。

雲影橫窗,窗棱支起支摘窗一角,隱約可見園中的茫茫夜色。

雨聲驟歇,竹梢輕垂著晶瑩雨珠,欲墜不墜。

紫檀嵌理石插屏佇立,層層青紗帳慢拂動,倏地,內殿傳來極輕極輕的一聲輕咳。

那人雖是極力掩飾,咳嗽聲壓得極低,然沈硯同嶽栩都是練武之人,怎會聽不出內殿那人還醒著。

嶽栩皺眉,麵露凶狠警惕,右手撫至腰間佩刀,他無聲朝沈硯做了個口型:“殿下……”

他還是不懂,今夜密談,沈硯怎會不避開宋令枝,連密探送來消息沈硯也不避諱。

斑竹梳背椅上的男子緩慢睜眼,那雙如寒冰眸子難得顯露笑意。

沈硯聲音輕輕:“出去罷。”

嶽栩麵露怔忪,轉眸凝視帳幔後的昏暗,眼中浮現幾分不解。

到底不敢質疑沈硯的話,嶽栩拱手,應聲退下。

光影交織,轉過紫檀插屏,隱約可見榻上單薄的一道黑影。

宋令枝背對著沈硯,青絲輕垂,女孩埋頭藏在錦衾之下,雙手緊緊捂著耳朵,深怕聽見外間的談話聲。

無奈喉嚨實在不舒服。

掩唇又輕咳一聲,驀地,擋在頭頂的錦衾緩慢被人拉開。

宋令枝身影一怔,轉眸,對上沈硯深沉的一雙眼睛。

她心口驟停:“殿下……”

思緒回籠。

意識到沈硯方才同密探商談的是朝中要事,宋令枝心間一顫,慌忙撇清:“殿下,我什麼都沒聽見……”

雨歇風止,搖曳燭光映照在帳幔上。

沈硯坐在榻邊,逆著光,宋令枝瞧不清他臉上的情緒。他垂首,低垂的黑眸淡漠無波,宛若古井深沉。

垂落的手掌尚未碰到宋令枝,宋令枝先一步偏過頭,落在沈硯掌中。

沈硯勾唇,喉嚨溢出一聲笑。

那笑極輕極輕,落在宋令枝心中,卻像是掀起驚濤駭浪。

她屏息凝神,顫栗遍及四肢,攥著錦衾的指尖泛著潤白之色。

宋令枝又一次想起了在雨夜跪著的一眾宮人,青石板路冰冷僵硬,迎著傾盆大雨跪上大半夜,膝蓋都是廢的。

從潮音閣回來,白芷和秋雁一人站都站不穩,其他宮人亦是如此。

恐懼和驚恐如影隨形。

宋令枝抬眸,不安望向那雙深黑眸子。

落在頭頂的力道極輕,沈硯低下眉眼,唇角笑意淡淡。

“聽見也無妨。”

青玉扳指在手中輕轉,落在宋令枝頭頂的手漸漸往下,沈硯指腹抵在宋令枝喉嚨,輕輕往前一壓。

登時,周身顫栗漸起。惡心和驚恐一同湧現,隨後而來的是揮之不去的窒息。

短暫幾瞬。

沈硯鬆開手指,麵色坦然對上宋令枝驚恐萬分的雙目。

他語氣輕飄飄,帶著散漫笑意:“枝枝會同彆人說嗎?”

宋令枝瘋狂搖頭,惡心的感覺積聚在喉嚨,她連說話也不敢。

沈硯淡淡瞥她一眼,不再多語。

死裡逃生,宋令枝撐著榻坐起,捂著心口忍下喉嚨的疼痛。

無意瞥見手背上的紅疹,宋令枝詫異睜大眼。

燭火明滅,本該白淨的手背上布滿紅痕點點,觸目驚心。

宋令枝愕然,下意識抬首欲喚白芷和秋雁進屋。

倏然一陣頭暈目眩,宋令枝隻覺兩眼一黑,徹底沒了意識。

……

土苔潤清,雨淅淅瀝瀝下了半日。

白芷撐起支摘窗,任由園中景致撞入宋令枝眼中。

她端著蜜餞,親自伺候宋令枝用藥。好像來京後,宋令枝每次喝藥,都得吃上一大盤蜜餞。

好幾回,宋令枝還偷偷將藥倒在園外的芭蕉樹。

白芷一勺一勺,小心翼翼伺候,又拿絲帕輕拭宋令枝唇角:“姑娘可真真嚇死奴婢,幸而太醫說是風疹,日後不吃那鴛鴦果便可,無甚大礙。”

藥汁苦澀,宋令枝隻喝下半碗,不肯再多吃。

白芷勸說未果,隻能依言擱下藥碗。

宋令枝轉首,視線落在她膝蓋:“我給你那藥,可曾抹了?”

白芷點頭:“自然。”她莞爾,“那藥極好,如今奴婢已經大好,姑娘不必擔心。”

說起來,這藥還是當時魏子淵從蘇老爺子討來的,倒是有奇效,隻可惜蘇老爺子的藥方不肯外傳,說是日後要傳給自家孫女的。

江南種種,宛若前世。

怕勾起宋令枝的傷心事,白芷不敢多言,隻哄著宋令枝道:“姑娘何不出去走走?奴婢瞧後麵的茉莉開得極好,奴婢活了這大半輩子,也不曾見過那麼多的茉莉。”

若非宋令枝昨夜突發風疹,今日他們必是要出宮回府的。

身上乏得厲害,早先吃過藥,手背的紅疹消退許多,如今瞧著也不再嚇人。

宋令枝靠在青緞引枕上,搖搖頭:“罷了,你同秋雁去罷,我……”

園中忽然傳來宮人的通傳,說是太子妃來了。

宋令枝一驚,遙遙瞧見廊簷下一眾宮人擁著太子妃,浩浩蕩蕩。為首的女子翩躚婀娜,步履輕盈。

宋令枝前世也曾和太子妃打過交道,最後一回見到太子妃,她已有了五個月的身孕。

隻是那孩子……卻不是太子的。

庭院深深,太子妃攜著宮人的手,緩步踏入寢殿。

她眉眼溫潤,挽著宋令枝的手好生打量一番,瞧宋令枝病怏怏,太子妃憂心不已:“姑娘身子可還好?太醫怎麼說?可曾服過藥了?”

宋令枝一一作答。

太子妃捂著心口,輕歎口氣:“今日一早聞得姑娘得了風疹,好生唬了我一跳。若早知姑娘不能吃那鴛鴦果,我定讓他們早早撤下,平白害得姑娘遭這起子罪。幸好姑娘身子

無大礙,否則我定饒不了他們。”

宋令枝挽唇笑道:“我原也沒見過那果子,昨夜也是頭一回見著。”

太子妃點點頭:“可不是,那物也不常見,隻是我吃著,也不是很喜歡。”

說笑片刻,太子妃又道,“本該早些來瞧姑娘的,隻是早些來時,三弟說姑娘還在歇息,不便見客……三弟?”

紫檀嵌插屏後轉過一道頎長身影,沈硯眉眼淡淡:“臣弟見過皇嫂。”

太子妃笑著挽宋令枝的手,瞧她鬱鬱寡歡,又笑道:“宮裡的摘星閣,姑娘可曾去過?”

宋令枝麵露遲疑,摘星閣她自是去過的,隻不過是前世之事了。

太子妃笑得溫和:“如今外麵下著小雨,這種時日去,煮茶聽雨再好不過了。正好我一人待著也悶,不若宋姑娘陪我一起?有個伴在旁,我也不至於太無趣了些。姑娘覺得如何?”

雨聲脈脈,殿中青煙未儘。

宋令枝抬眸望去,沈硯就坐在紫檀太師椅上,聞得太子妃的聲音,沈硯並未朝宋令枝投去視線。

直至很輕很輕的一道聲音傳來:“殿下……”

太子妃目光在宋令枝和沈硯之間打轉,倏然掩唇莞爾,太子妃笑著揶揄:“宋姑娘和三弟果真如膠似漆,罷罷,我可不做惡人,在這杵著討人嫌。”

她拍拍宋令枝手背,聲音溫和,“我先去前殿等你,若想去,打發侍女和我說一聲就行了。”

話落,又帶著一眾宮人風風火火離開。

寢殿落針可聞,霎時隻剩沈硯和宋令枝一人。

一身素白袍衫寡淡,穿在宋令枝身上,越發顯得她身姿羸弱單薄。

她輕輕拽住沈硯衣袍的衣角:“……殿下,我不想去。”

沈硯同沈昭水火不容,宋令枝自然不想摻合其中,隻想著遠遠避開。且她如今心神不寧,身子乏得厲害,實在沒興致聽風賞雨。

沈硯淡聲:“知道了。”

宋令枝鬆口氣,正欲喚簷下候著的白芷去尋太子妃,說自己不去了。

沈硯不動聲色轉動指間的青玉扳指:“備轎罷。”

宋令枝猛地望向沈硯,眼中閃過片刻的愕然。

紅唇輕闔,最後還是什麼也沒有說,隻輕輕眨動雙眼,命白芷進屋為自己梳妝。

她怎麼會天真以為,沈硯會聽自己的話。

薄粉敷麵,冰肌瑩徹。

雪青色緞繡月季團錦衣素淨,宋令枝鬢間隻挽了一支石榴石鍍金步搖。

出了殿,雨絲迎麵輕拂,宋令枝掩唇,又忍不住低咳兩三聲。

身側忽然落下一抹黑影,沈硯亦同殿中走出。

宮人齊齊福身行禮,恭送沈硯。

滿園雨幕清冷,廊簷下,沈硯長身筆直,徐徐站在宋令枝身前,那雙修長手指輕撫過宋令枝鬢間的金步搖。

“枝枝。”

他垂首,目光越過宋令枝肩膀,落在正朝這邊走來的太子妃臉上。

沈硯眉目清潤,他笑得溫和,“你說究竟是太子妃想見你,還是……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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