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李嬸掃完院子,喜得一把炒瓜子投喂,清言磕著又大又香的瓜子仁兒,心情好多了。
回門的事解決了,楊懷那個奸夫的事,時間還充足,他多注意,彆和對方產生交集,興許還有充分的回圜餘地。病了一場,他有點想開了,現在急也沒用。
午飯清言自己隨便做了點,吃完飯睡個短暫的午覺,就去王鐵匠那屋練習認字和寫字。
他把那本《山河記》拿過來,根據前後文意思還有記憶裡邱鶴年讀過的內容,慢慢地一個一個字的認。
先以認識為主,記累了,就練習寫,一筆一劃的,不僅要把字寫出來,還要儘量寫得好看一點。
這時候的讀書人練字都是基本功,幾乎個頂個的一手好字,他這字跡一拿出去恐怕就要露餡。
專注的時間過得很快,等清言覺得很累了,停手的時候,已經該做晚飯了。
他把用過的紙都晾乾,然後小心折起來,放在自己放衣袍的箱子最底下藏起來。
本來是都該燒掉最好,但紙張那麼貴,不僅背麵還能湊合用,還有字與字的空隙也能用,清言可舍不得。
收拾好了,洗了手,他就開始琢磨晚上吃啥。
主食就吃玉米麵餑餑,昨天邱鶴年拿湯圓回來時,還順便去做豆腐的老張家割了一大塊豆腐,家裡還有雞蛋,可以放點蔥花一起炒,味道特彆香。
兩個大男人一個菜不太夠,再炒盤土豆絲就行了。
計劃好了,清言準備洗菜時,才發現水缸裡的水不多了。
邱鶴年跟他說過,家裡的水都是從村子中間的水井裡打的,還說過水不夠了跟他說,他會去打。
但清言自己這麼個大小夥子,自詡力氣也挺大的,沒必要非要等人家回來打水,就套上新買的天藍色夾襖,去院子的倉房裡找到扁擔,動作不算利落但還算乾脆地把兩個水桶勾上,挑著扁擔就出門了。
這是清言第一次在這村子裡轉悠。
這會太陽快要落山了,氣溫已經開始下降了。
清言呼吸出來的氣都變成了白色的氣霧飄蕩著。
正是做晚飯的時候,不少人家的煙囪都冒著煙,有穿得厚厚實實的孩子,掛著鼻涕在三五成群地跑鬨,也有打水的人從路上經過,還有三四個歲數不小的老太老頭聚在一起,在那一邊等著兒女叫回去吃飯,一邊閒聊著。
清言大老遠就看見那群人正往自己這邊看,本來在嘮的磕也不嘮了。
等他從那些人麵前經過時,就感覺那些目光跟一根根針一樣紮在他身上。
清言沒搭理他們,自顧自往水井那邊走。
沒走多遠,就聽見身後那群人裡有人低聲道:“這就是老王家的新夫郎吧?”
另一人回應道:“就是他,前兩年我在鎮上見過,不過看著好像比那時高了一點,長得也更好看了。”
“你看那小臉,又白又嫩,比村長家二丫都嫩生,那小腰條兒,我看著十裡八鄉的哥兒,是沒一個能比得上的。”
“嗨,你說這不廢話嘛,”這人壓低了聲音道,“王媒婆前兩天在我家喝多了,都跟我說了,老王家娶這房媳婦,起碼花了這個數。”她似乎比劃了一下,其他人都嘖嘖感歎了起來。
“這麼好看的哥兒,聽說還讀過書,就算給了這麼多錢,可鎮上的老於家哪會輕易鬆口嫁出去啊!”
“嗨,這你就不知道了,這哥兒的親娘早沒了,繼母看不上他,早就盼著他嫁出去呢,昨天該是回門的日子了,聽說那邊一早就來人告訴了,不讓他們回去,這是看不上老王家呢。”
“這還能看得上才怪了,這鐵匠鋪是比咱種地刨食的賺得多點,可跟讀書人比,那是不入流的,再說,老王家兒子那張臉呦,是醜得真嚇人,跟他做兩口子,這半夜睡醒了冷不丁看一眼,怕不嚇抽過去,生了娃,說不得剛出了娘的肚子,見了這個醜父一眼,就得登時嚇死過去!”
“你這嘴也太損了!”有人罵道,但很快就笑了起來,說:“不過,你說的也是。”
於是眾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他們雖說是壓低了聲音在說話,可還是讓路過的人聽得一清二楚,這明顯就是根本懶得避諱了。
清言咬了咬唇,沒吭聲,沉默地去水井邊打水。
冬天地上有殘存的雪,都被來回走的鞋底壓得很實誠了,很滑,井口則是因為反複有水灑上去,而凍上了厚厚的冰殼。
清言以前在旅遊景點見過這種井,電視上也見過,他不太熟練地將水桶綁到繩子上,然後搖著轆轆將水桶放到井底,在感覺到水桶裡變得沉重了,又將轆轆往回搖,很快水桶就上來了。
他萬分小心地一手抓著搖把,一手抓住水桶往上提,費了些力氣才將水桶拿出來。
這個過程要是不小心,很容易從冰殼處滑到凍滿冰殼的水井裡,那人就沒救了。
他又依樣將另一個水桶打滿,挑了擔子,穩穩地慢慢往回走。
再次經過那群聊天的人時,他們又不說話了,隻用一種看笑話的神情看著他。
清言放下水桶,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裝作歇口氣的樣子,衝那幾位笑道:“大爺,大娘,還沒吃飯呢?”
雖然他突然跟他們打招呼挺意外的,那幾人還是紛紛笑著點頭道:“還沒呢,家裡飯煮著呢,一會就回去吃。”
清言點了點頭,閒聊似的道:“我家也還沒吃呢,這豬肘子就是不好熟,煤塊燒了兩灶膛了,這肉才見點熟爛的意思。”
幾人麵麵相覷,有個老太太搭話道:“是是,這肘子就是得燉爛了才好吃。”
清言給她豎大拇指,誇讚道:“您老是懂的,我是熱鍋冷油,先把冰糖化開了,等冰糖色微微變紅,就往裡下整個豬肘,讓豬皮上都沾上糖色,那肘子啊又油又亮,這時候花椒八角都放上,薑片和蔥段也一定不能少,等把蔥薑都炒軟了,香料的香味也出來了,就放熱水……,”他豎著指頭,臉色嚴肅,“必須得是熱水啊,這涼水一激,就把豬肉給激緊了,那燉熟了肉口感就沒那麼軟爛了。”
“放完熱水就小火慢慢咕嘟,水開了往裡倒點青醬,放鹽,蓋上鍋蓋一悶,這鍋蓋邊上呼呼就開始冒蒸汽,肉味一下子就出來了,滿屋都是!”清言吸了吸鼻子,假裝好像聞到了似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