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越點點頭:“很有可能,但沈晚不認識她。”
當時,沈晚甩開李無憂的手,目光很是犀利:“這位道長是不是認錯人了?我沈晚自小在這寒冰城長大,一生醫術繼承自我母親,從未有過什麼師姐啊。”
李無憂一怔,目光旋即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你嫁人了?”
“夫君是誰?”
涉及家人,沈晚的臉色不太好看。她往後退了一步,遮擋自己的腹部,目光警惕:“我與道長素不相識,道長問的問題,有些越界了。”
她排外的眼神,讓李無憂怔在原地。
沈晚不欲與她過多糾纏,轉身邁入藥堂:“告辭。”
李無憂望著她的背影,站在原地擰眉思索好一會,轉身投入大街中。
蘇清越將沈晚與李無憂的會麵完整講述了一遍,對易初道:“之後這李道長就在城中打聽沈晚的家事。”
“沈晚是梅花巷濟世堂的傳人,她母親是個丹藥師,十歲那年沈晚覺醒水靈根之後,就開始修行,給人治病行醫。”
“三年前,風暴襲擊了北海漁村,造成了瘟疫。沈晚親自出診,大病一場後,煉製出救瘟疫的丹藥……”
易初聽到這裡,連忙道:“等等……三年前……”
易初轉頭,看向蘇清越:“三年前,有沒有可能是……”
蘇清越想了想道;“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按照之前仙盟管理人的說法,李遊與蛟龍神大戰,應該是兩年前才對。”
易初搖搖頭,否定了這個說法:“不,這個幻境的時間是有流動的。”
“我們解決了沈落那條線之後,慕容月身懷六甲。按照沈念的年紀,與慕容月懷孕的時間推測。梁澤漁與冷凝大婚,已經過了一年的時間。
”
蘇清越卻有些不解:“那為什麼我們在解決沈落那條線之前,一直都有梁澤漁大婚的煙花在綻放呢?”
易初推測道:“那是因為它們本來就是不同時間線發生的事情,但在一日曇花中,被塞到了一起。”
“愛神將所有人的不甘心,好像拚圖一樣,全塞進去。”
“直到我們把拚圖拚好,捋順,成為一副美好的畫麵。”
蘇清越深吸了一口氣,看向濟世堂的方向,沉聲道;”如果你的推測是對的,那麼沈晚很有可能就是李遊。李遊與蛟龍神大戰,神魂遁逃,恰好沈晚因病奄奄一息,所以李遊奪舍了她的身體。“
易初擰眉,與蘇清越道:“未必是奪舍,應該是融合。”
“沈晚沒有李遊的記憶,但是有李遊的力量。”
“她那天設下的陣法,可不容小覷。”
蘇清越抿唇,麵有難色:“如果是這樣,那就麻煩了。她現在的丈夫,可是個鮫人。”
堂堂一代劍宗宗主,斬妖除魔無數,最是痛恨妖修,卻懷上一個小小鮫人的孩子……
啊,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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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兩人在識海激烈討論時,忽而聽到一名商販對李無憂道:“喏,那就是我們沈大夫的丈夫,我們寒冰城最好的船長,於船。”
李無憂順著商販的目光看去,隻見一個身形高挑,膚色黝黑,麵容俊俏的小生朝她們走來。
他手上拎著今夜的晚飯,一路走過,無數人跟他打招呼。
“於船,新鮮的紅豆糕,要不要來點。”
“多謝。”
“於船,沈大夫這身子都快臨盆了吧,怎麼還讓她往外跑啊。”
“哎,她閒不住。”
“於船,什麼時候出海啊?”
“等晚晚姐生了吧。”
他生性靦腆,不愛說話,但卻有問必答。
眾人笑他;“都是要當爹的人了,還叫晚晚姐啊。”
於誠笑笑,在眾人的簇擁裡步步走來。
在這一刻,李無憂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眾人眼中平平無奇的黝黑青年,在她眼中,卻是妖氣四溢,麵目猙獰。
尤其是他頭頂的那一雙漆黑龍角,以及臉上的黑色鱗片,簡直是無比醒目。
李無憂難得失聲:“蛟龍神!”
這一聲不僅是易初與蘇清越聽到了,就連於誠本人也聽到了。
於誠抬眸,對上了李無憂的眼神,一瞬心驚。
是劍宗的人!
這麼濃烈的劍氣,藏也藏不住。
於誠連忙避開她的眼睛,提著東西匆匆往家中走。
易初與蘇清越對視了一眼,連忙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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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跟著於誠回到濟世堂。
卻見於誠行色匆匆,一把拉住沈晚,就往後院裡帶。
沈晚很是莫名:“怎
麼了小魚?”
於誠扶著妻子坐下來,蹲在她身邊,深吸一口氣:“我們要離開寒冰城了。”
沈晚一怔,但很快起身,對於誠道:“那快收拾東西,要帶什麼細軟的,都快裝好。”
她像是什麼都知道一樣,起身就要收拾東西。
於誠拉住她,很是詫異道:“你不問我為什麼嗎?”
沈晚轉頭看她,笑了一下,很是無奈道:“三年前你在海灘擱淺,梁少平將你送來我這裡療傷,我就知道你身上背著什麼東西。”
沈晚伸手,撫摸著於誠的麵頰,目光極為溫柔:“我們成婚這一年,你總睡不好,夜夜驚醒。”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我早就做好隨你麵對所有事的準備。”
於誠眼眶一熱,她跪在妻子腳邊,仰頭望著她:“我……”
她吸了一口氣,對沈晚道:“我其實,不叫於誠,我也不是鮫人。”
沈晚眨了眨眼睛,很好脾氣地問:“那你叫什麼?”
“赤丹。”
沈晚怔了一下,旋即笑起來,如蓮花般徐徐綻放:“赤丹龍神。”
沈晚伸手,撫摸著於誠的耳朵,與她溫聲道:“沒想到我竟然嫁給了庇佑我寒冰城數百年的龍神呢。”
“那我們現在是要回北海嗎?”
她對於誠的身份接受得極為坦然,似乎沒有一點介懷。
於誠萬千的話語,都堵在了喉嚨裡。
她眼眶發熱,抓著沈晚問;“你不怪我騙你嗎?”
沈晚卻淡淡一笑道;“這世上,多得是難言之隱。但人要從虛假的言辭裡,看到彼此的真心。”
她伸手撫摸著於誠的麵頰,與她道;“再說了,你愛我,疼我,護我,我都看得到,感受得到。”
“所以一點隱瞞不算什麼,終有一日,你會原原本本的告訴我。”
愛是包容,愛是信任,愛是並肩而立,永遠對外揮劍。
於誠握住沈晚的手,將她貼在自己的麵頰上蹭蹭,與她言道:“你先坐著,我將東西收拾一下,帶你回北海龍窟。”
“好!”
於誠三下五除二將東西收拾好之後,抱著沈晚一躍而起,跑出寒冰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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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兩人來到碼頭。於誠從納戒中取出龍舟,揚帆駛入北海。
一路向北,狂風大作,電閃雷鳴。
沈晚端坐在龍舟之中,忽而覺得一陣腹痛難忍,□□出聲。
於誠連忙蹲在她麵前,握住了她的手,一臉緊張道:“晚晚姐,怎麼了?”
“孩子……孩子要生了……”
沈晚握住於誠的手,吃痛的□□。
於誠隻是蛟龍,並非真正的龍神。可蛟龍神之子降生,一樣會引來雷劫。
“轟隆!”
一聲雷霆降落,霎時間北海上空雷海密布。
就在這時,船外傳來一陣女子的大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
“蛟龍孽子降生,必受三九雷劫之苦!”
“赤丹,看來今日是上蒼要你的命!”
話音落下,李無憂一劍破空而來:“雷霆萬鈞!”
“吼!”
她的劍龍與雷霆齊齊劈向龍舟,霎時間翻浪倒海,龍船劇烈的顛簸起來。
“呃……”
顛簸之中,沈晚躺在床上,痛苦的□□。
“轟隆!”
第二聲雷劫猛地劈向龍舟,霎時劈掉舟簷一角。於誠望著躺在床上痛苦□□的沈晚,抬手捏訣:“水龍珠,釋!”
“萬靈之甲!”
“護心鱗!”
於誠將所有的防禦靈寶全部疊加在沈晚身上,放開她的手,毅然決然地走出龍舟。
雷霆肆虐間,暴雨傾盆。
“吼!”
於誠遇水化作一條巨大的黑龍,盤旋在龍舟上方,與李無憂遙遙對峙:“李無憂,三年前我與你劍宗宗主在北海決戰,已經了結你我兩宗的恩怨。”
“你劍宗弟子,為取龍心救自己心上人,誘騙我蛟龍一族的弟子,將其殘忍殺害。”
“我族弟子為了報仇將他殺了,你劍宗趁我不在,屠殺我蛟龍族全族。”
“這筆賬,我本欲殺你劍宗滿門泄恨。可冤冤相報何時了,未免造成更大的殺虐,才答應與李遊決戰。”
“如今事了,我已無心再計較。我隻想安安心心與我妻兒回北海隱居。”
“你們就非要窮追不舍,不能放過我嗎?”
暴雨之中,李無憂轉劍,劍若寒芒,冷冷一笑:“可笑!”
“你與我師妹決鬥,你活下來了,我師妹至今生死不知。”
“這筆賬,我要跟你算!”
“不過是個妖孽,還想要兒孫滿堂,我就殺你全家,讓你知道什麼叫做錐心之痛!”
李無憂提劍,朝於誠殺去:“萬劍訣!”
萬劍落下,透過雨,朝於誠猛地紮去。
“轟隆!”
同一時刻,雷霆落下,狠狠砸在於誠身上。
這是殺她兒女的雷劫,作為蛟龍神,她必須生生受著一擊。
一擊雷霆落下,於誠龐大的龍神在空中戰栗。
她生生受了雷霆之劫,立在空中咆哮一聲:“欺人太甚!”
“吼!”
龍鳴之威震碎萬劍,李無憂的第二劍已經近身:“破風斬!”
“嗷!”
於誠的身軀太龐大了,沒有躲開這一擊,硬生生受了一劍。
“轟隆!”
雷劫再至,李無憂身形往後退卻,躲開雷劫攻擊範圍。
“吼!”
黑龍咆哮,張開猙獰大口,朝李無憂咬去。
李無憂身形靈動,閃開黑龍啃咬,冷冷笑道:“太弱了太弱了!”
“若是三年前的你,還能與我一戰!”
“你現在不過是半條殘龍,又能做什麼呢!”
李無憂吃劍,朝著黑龍的龍角狠狠劈去:“我就斬了你的龍角,泡酒喝!”
“裂光斬!”
“吼!”
龍角斬落,無數的鮮血溢出,隨著雨聲,磅礴地灑在海麵上。
海麵上血腥味四溢,無數妖獸循血而來,貪婪而又渴望:”是龍主……是龍主……“
”龍主要隕落了……“
李無憂聽到這樣的聲音,哈哈大笑:“妖就是妖,同類互助都做不到。”
“那就再斬你一段龍肉嘗嘗!”
“靈光切!”
兩道靈光落下,狠狠切開了黑龍脖頸的肉。
龍肉掉落,無數妖獸歡呼。
“嗷嗚……”
黑龍疼得悲鳴,但此刻,雷霆再至。
李無憂閃身逃遁,黑龍卻仍舊盤旋在天空,一瞬之間,雷霆狠狠擊落,打在了她的身上。
一擊之後,黑龍的氣息都減弱了一些。
她仰頭,望著李無憂,目光恨恨:“這世上,怎會有你這般冷血之人。”
“我雖不是你人族,卻也是這世間生靈。”
“人觀母鹿不射,為何你就是不放過我們一家。”
李無憂冷冷道:“你們這些食人的妖孽,也配得到同情嗎?”
“屠龍斬!”
李無憂舉劍,朝黑龍的頭顱斬去。
“吼!”
黑龍翻滾身軀,抓住機會狠狠擺尾,抽向李無憂。
她一擊橫掃,破開李無憂的防禦,撞斷了她的肋骨。
“噗!”
李無憂吐出一大口鮮血,很是詫異地望向她:“還不死心呢。”
她抬手擦掉自己嘴角的血,冷然道:“不過是垂死掙紮,始終都是要死的!”
“水龍斬!”
“吼!”
她的劍氣化作龐大的水龍,朝黑龍恨恨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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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於誠能蟄伏等待時間,但始終不是李無憂的對手。
三年前的重傷未愈,此刻不過是徒勞掙紮。
龍舟之外,黑龍一直在咆哮。
龍舟之內,沈晚捂住自己的腹部,在搖晃的船間,疼得渾身都是冷汗。
小魚兒……
小魚兒……
小魚兒……
“啊……”
疼痛倒模糊之際,沈晚聽得龍舟之外越發虛弱的龍鳴,強迫自己起身。
她抬手捏訣:“破風斬!”
一柄劍從她神識中飛出,落在她的法袍上,劃開法袍,剖開肚子,硬生生地露出胎盤。
沈晚低頭,看著盤旋在自己腹中的長得極為猙獰的蛟龍,狠狠心,將它剝離出來。
蛟龍之子離體,沈晚的氣息一下就弱了下來。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腹部,縫合好傷口,將小蛟龍放入水龍珠裡,踩著滿地的血搖搖晃晃地朝外走去。
走出門口之時,李無憂正一劍將於誠拍下龍舟:“我就送你全家在不歸海團聚吧!”
“吼!”
於誠霎時跌落龍舟,化作凡人之軀趴在床頭的甲板上。
沈晚提著劍,一步步朝她走去。
風雨之中,於誠聽到動靜回頭,望著她拚命喊:“晚晚姐,回去!危險,回去!”
可沈晚像是什麼都聽不到一樣,徑直朝她走去。
她走到於誠身邊,俯身在她耳邊道:“彆怕,我能護住你。”
沈晚擋在了於誠身前,仰頭望向李無憂,在對方震驚的眼神裡,滿目堅定道:“矯若遊龍!”
“吼!”
水龍衝天而起,朝李無憂漫去。
於誠瞪大了眼睛,望著擋在身前的妻子,看她沾滿血的法袍,還有手上的劍,失聲道:“遊……遊龍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