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龍劍一出,沈晚的身份昭然若揭。
一招矯若遊龍打得李無憂措手不及,她閃身一躲,但仍舊被龍尾掃到。
“吼!”
暴雨之中,遊龍散去,李無憂唇角溢出鮮血。
她提劍飛在上空,望著下方被暴雨傾打的沈晚,失聲道:“師妹!”
沈晚擰眉,將於誠護在身後,眼神冷冽:“這位道長,我都說了,我不是你師妹。”
“阿誠是庇佑我寒冰城一方百姓的赤丹龍神,自出龍窟,從未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情,你因何要對我們一家趕儘殺絕!”
她臉上的痛恨那麼鮮明,又那麼生動,與李無憂印象裡的李遊截然不同。
可是這張臉,再加上這柄劍,她又的的確確是李遊。
李無憂怔怔望了她三息,忽而哈哈大笑:“天意弄人,你竟是什麼也不記得了。”
“你還與這孽處滾做一團,生了個天地不容的孽種!”
狂風之中,李無憂的笑顯得如此癲狂。
她哈哈一笑,揮劍指向李遊:“好!今日我就殺了這孽龍,砍了你生的孽種,再抓你回劍池思過百年!”
“飛雨破風!”
“唰”地一聲,無邊的雨花化作劍刃,刺向沈晚身後的龍舟。
沈晚禦劍而起,擋在龍舟之上:“水龍飛花!”
“吼!”
龐大的劍氣化作水龍,盤旋在龍舟上方,猝然綻放。
萬千水汽化作煙花一般,戳向水劍,彼此消融。
一劍擋下,沈晚對身後的於誠道:“阿誠,駕駛龍舟回龍窟。”
“嗯!”
仇敵也好,宿怨也罷,與她成親的是沈晚,而不是李遊。
就算是李遊……
她與李遊從無恩怨,隻是技不如人。
她隻知道,這世上她所愛之人在為她拚儘全力,她也不能拖累對方。
小龍神旋即盤腿坐下,一麵應對雷劫,一麵操縱風雨,揚帆直直駛入北海龍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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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無憂乃是地階巔峰,沈晚不過是重傷的李遊,縱使沈晚再憂心自己的丈夫與孩子,也不敵李無憂。
眼看就要到龍窟地階了,李無憂祭出自己的天地法相,一劍刺向沈晚:“天地同悲!”
劍訣落下,李無憂的劍氣化作一柄浩然正氣的巨大金劍,直直紮向沈晚。
金劍層層破開沈晚的防禦,眼看就要沒入她的心口。
電光火石間,於誠縱身飛入雲層裡,調動整片北海的靈力,擋在沈晚麵前:“萬靈之盾!”
“轟!”
金劍沒入靈盾,兩方靈力相撞,轟然散開。
“噗!”
本就重傷在身的於誠身體受到衝擊,仰頭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沈晚大驚失色,伸手將她抱在懷裡:“小魚兒…”
很快,李無憂的第一劍又
來了:“天地同壽!”
這是李遊以天地法相為燃料,所使出的最強一劍。
於誠狠狠一把將沈晚推開:“快走!”
她厲聲道?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聲音落下,李無憂的劍狠狠地貫穿她的心脈,一劍戳破她的龍丹。
“不!”
墜落到龍舟之上的沈晚尖叫著,仰頭看到於誠被李無憂一劍貫穿,
龍丹刺破,於誠失去了所有的生機,卸下偽裝,化作一頭巨大的黑龍砰的砸向海麵。
“嘩啦!”
海水拍起,掀得整座龍舟都高高揚起,又狠狠墜落。
風雨飄搖的龍舟旁,霎時被鮮紅的血灌滿。
龍血盈滿了海麵,沈晚的淚滾了下來。
她三步並做兩做,跪在甲板上,伸手去撫摸黑色巨龍的龍首,觸摸著她的龍須,淚水滾滾而落:“小魚兒……小魚兒……”
這時李無憂已經落在她身後,望著她淒然的神情,很是恨鐵不成鋼:“你知道你的丈夫是誰嗎?”
“她是那個你恨不得除之後快的妖孽!”
“你與這妖孽苟合生出了孽種,隻怕你想起自己是誰,會唾棄自己。”
沈晚猛地轉頭,眼淚霎時飛落:“她不是妖孽!”
沈晚紅著眼,望著李無憂道:“她是我的丈夫,我們所度過的日日夜夜,一點一滴,都不是假的。”
沈晚提劍起身,狂風將她沾血的法袍吹得獵獵作響:“小魚兒已死,我也無心再與你多費口舌。”
“殺夫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提劍捏訣,朝李無憂刺去:“天地同壽!”
李無憂麵色震驚:“你竟然為了一個妖孽要殺我,好好好!”
“今日就算你恨我千年,我也要將你這段孽緣給斬了!”
“天地同壽!”
李無憂沒有繼續阻攔李遊,她與她同使一招,直接對決。
兩道劍氣對衝,轟然炸開。
李無憂的劍銳利無比,顯然更甚一籌。她一劍破開沈晚的劍,直直地朝沈晚的心脈戳去。
撲哧一聲,劍尖沒入沈晚心脈。沈晚站在原地一會,“噗”地仰天吐出一大口鮮血。
李無憂抬手捏訣:“縛神索,束!”
她霎時捆住沈晚,從納戒中取出神骨鎖,狠狠地紮入沈晚的琵琶骨裡。
沈晚身形一軟,整個人趴在了地上。
李無憂提劍,望著她這副模樣,已然怒火中燒:“我這就去殺了那孽種,再帶你回劍宗。”
“不……不要!不要!”
沈晚伸手,死死地拽住李無憂的衣角,滿眼哀求:“我求求你……不要!不要!”
李無憂一劍斬向她的手臂,將她手腕經脈硬生生斬斷。而後毫不猶豫地轉身,進入龍舟之中。
“轟隆!”
一聲雷霆擊落,李無憂舉著小蛟龍迎著雷霆從龍舟內走出來。
瓢潑大
雨裡,雷霆閃爍,李無憂舉著蛟龍之子冷聲道:“你看看你都生了什麼怪物!”
“這樣的孽種,就該受雷劫而死!”
話音落下,李無憂竟是將小蛟龍往上狠狠一拋。
“不!”
在沈晚淒聲呐喊裡,無數雷霆包裹住了小蛟龍,將其洶湧吞沒。
血淚從沈晚的眼角滑落,她淒聲哭喊:“萬劍至尊。”
霎時間,一尊浩瀚的劍宗法相出現在她身後。
她以燃燒魂靈為代價,召喚出一座天地法相,生生撕開縛神索,朝小蛟龍衝去。
“轟隆!”
無數的雷霆降落,徑直地朝小蛟龍轟去,將這個弱小的生命一瞬炸為灰燼。
沈晚晚了一步,雷霆之中,她伸手接住的隻有孩子的灰燼。
狂風吹拂,手上的灰燼隨風散去。
沈晚握住手裡殘餘的灰燼,在暴雨之中,淋了滿身的雨。
血水從她身下蔓延,她轉過身望向下方的李無憂,哭得滿臉都是淚:“師姐,這世上的對錯,就一定是那麼絕對的嗎?”
李無憂大驚:“你想起來了?”
沈晚,哦……不如說李遊,她深深看了一眼李無憂,眼中滿是絕望。
她閉上眼,眼淚順著雨水洶湧而來:“我想不想起來,其實都是一樣的。”
“沈晚也好,李遊也好,其實都是我。”
“赤丹已死,我們的孩子也不在了。索性我三年前就死了……”
李遊深吸一口氣,抬手捏訣:“遊龍劍。”
遊龍劍在手,李遊抬手對準自己的脖子:“天地同壽!”
劍訣劃過脖子,狠狠一拽,無數鮮血隨著雨噴湧而來。
李無憂麵色大變:“不!”
她飛奔到李遊的身邊,一把將她抱住,緩緩落在龍舟之上。
李無憂立馬給她喂了止血丹,將靈力落在她的脖頸處,修複她的傷口,失聲道:“我不準你死!”
“你從小就是我帶大的,我不讓你死,你就不能死!”
李無憂掏出自己的本命劍,朝李遊的識海狠狠一灌:“不就是三年的記憶嘛,師姐給你封印了。”
“記不起那個人,你就能活下去了……”
“不過是個妖孽,我會讓你永遠,永遠忘記她……”
長劍沒入,斬斷了所有不該有的情思與記憶。
狂風暴雨之中,一切都在被掩蓋,一切都在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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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剛過,易初與蘇清越兩人重新回到了大街上。
昨夜三位仙人級彆的大戰著實精彩,而糾葛也極為複雜。
“這件事著實棘手。”
蘇清越開口,第一句說的就是覺得此事是難題。
易初很是無奈:“的確如此。”
兩人一邊往梁家走,一邊道:“小龍神被殺,自己的孩子也身死。身死之前,她知道自己的妻子
是仇敵,還是為她而死,這證明小龍神是個心胸很開闊的人。”
“這也就意味著,這個曇花一現不是她的。”
蘇清越想來想道:“那就是沈晚的?”
“沈晚死了丈夫與孩子,又被師姐封印了記憶……”
易初卻有不同的看法:“我不這麼覺得,沈晚最後恢複了記憶,仍舊選擇為小龍神殉情,證明她道心已死。”
“但她好歹是人仙,封印總有破的一天。當她想起來自己滅門之禍全拜師姐所賜,你想想……”
蘇清越斟酌道:“但劍宗並無李遊與李無憂不合的傳聞啊。”
易初淡淡道:“家醜不可外揚,在外人麵前一致對外,誰知道內裡怎麼回事。”
蘇清越頷首:“也對。”
易初很快就製定好計劃:“我們先去梁府,阻止李無憂取梁澤漁的心,然後我去找於誠,你跟著李無憂。”
“好!”
兩人抵達梁府之時,李無憂果然又來了。眾人如同昨天那般將李無憂趕跑之後,易初連忙動身前往大街,去尋找於誠。
彼時於誠在大街上的一間燒鵝鋪前買今夜的晚餐,易初直接一把抓住她的手,與她道:“赤丹龍神,劍宗的李無憂已經找到你家的位置,正徘徊在你家附近,伺機而動。”
“請你即刻返回北海龍窟,保護自身安危。”
於誠猝然抬眸,看向易初,滿是震驚:“你是誰?”
易初笑了一下,劃破自己的手背,將一滴血融在於誠的手臂上。
於誠感受到她的血氣,一臉驚詫:“重明鳥!”
易初頷首:“嗯。”
她一把拽住於誠,肅聲道:“走!”
兩人匆匆穿過大街,於誠與她交換了識海密鑰,與她在識海中交流:“閣下為何能認出我來?”
易初與她解釋:“一年前我來此地,給沈落城主的夫人治病,就一直住在城中。”
“先前你成婚時,我偶然見過你一麵,認出了你。”
提到關鍵點,易初又開始大忽悠模式:“我們重明鳥一族有特彆分辨其他種族的術法,所以一眼就認出了你。”
於誠雖有警惕,但重明鳥一族是它們妖族中最為慈悲,最為和善的一個種族。
這世間已經許多年未出現過重明鳥了,易初現身救她,也是冒了極大的危險。
兩人一路走回濟世堂,恰好遇到沈晚外出診治回來。
恰好這時,李無憂飛落在濟世堂門口,一把將沈晚拉住:“師妹!”
師妹?
聽到這聲呼喚,於誠與易初硬生生停住了腳步,站在角落裡偷偷看向一人。
身懷六甲的沈晚回眸,看向李無憂,滿臉都是茫然:“師妹?這位道長,認錯人了吧。”
李無憂擰眉:“你不認識我了?”
李無憂將沈晚打量了一番,與她道:“你常年佩戴斂息玉,外人不知道你的真容。可你從小是我帶大的
,我怎麼會認不出你呢!”
李無憂伸手,落在沈晚的手腕上,替她掐了一把脈:“你體內有濃鬱的水氣……不對,還有妖氣……”
李無憂鬆開手,滿眼震驚地望向她:“你與一隻妖成婚了,你還懷上了她的孩子!”
李無憂的聲音很大,惹得左鄰右舍的人都看了過來。
在寒冰城與妖成婚並不稀奇。
可是如今蛟龍神隕落,寒冰城沒有龍神庇佑,妖修的待遇也不太好,沈晚本不是張揚之人,也不想讓於誠的身份有太多人知道,以免惹來不該有的麻煩。
沈晚的臉色當下就冷了下來,毫不客氣道:“我與道長素不相識,道長管的事太多了。”
“告辭!”
話音落下,沈晚轉身,毫不猶豫地邁入濟世堂。
李無憂望著她的背影,眼神極為冷漠。
她倒是要看看,玷汙她師妹的妖孽,究竟是誰!
在遠處觀看到這一幕的易初與於誠對視了一眼,調整斂息玉,齊聲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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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繞道,從另一個道上前往家中
路上,易初與於誠道:“那人就是劍宗大長老李無憂,她今日來寒冰城,是為了取梁家東家的龍骨。”
於誠抿唇,沒有搭話。
易初看向她的神情,繼續試探道:“我記得她那根龍骨,是從你身上取的吧。”
於誠頷首,總算說了一個字:“嗯。”
易初笑笑,對於誠道:“那你知道,李無憂要龍骨做什麼嗎?”
於誠不是笨人,很快就猜到了:“李遊重傷,她自然是用來救李遊的。”
易初卻淡淡道:“不,她是給李遊招魂的。”
於誠一怔,瞳孔微微放大。
易初悠然與她道:“三年前,李遊與你在北海一戰,神魂離體逃遁而去。”
“也正是三年前,沈晚大夫在你們大戰海嘯過後感染的村莊救治病人,患病不起。”
“後來的事,你就知道了。”
於誠的腳步一下就頓住了,她轉過頭,看向易初:“你……什麼意思。”
濟世堂的後院小巷裡,易初靜默地望著於誠:“我的意思是,沈晚很有可能就是李遊,隻是她失去了記憶。”
“你在與一個殺了自己全族的仇人同床共枕,甚至接下來,你還要為她拚儘性命。”
此時此刻,長風穿過梅花後巷,帶來了冬日森冷的寒氣。
於誠垂眸,望著自己的雙足,長久地靜默著。
易初看著她的麵容,淡淡道;“她是李無憂的師妹,兩人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李無憂不會對她痛下殺手。”
“但你就不一樣了。”
“你重傷未愈,不過殘軀一具。若是不逃回北海龍窟,等李無憂發現你的時候,一定會殺了你的。”
“怎麼樣?我們現在不回家,就直接逃了如何?”
於誠沉默了片刻,才開口:“我知道,但是……”
她抬眸望向易初,眼眶有些泛紅:“晚晚是我的妻子,她有我的孩子。我與她成婚時,就答應過她,生生世世,絕不分離。”
“我如今要逃回北海,也一定要帶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