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你和狛守暉無嗎?”
“嗯,他們就那樣死了。”
“就那樣?”
“就那樣,”燒酒微微歪頭,“人死了還要哪樣?”
“應該有什麼遺言之類的吧。”
“你這麼感興趣,像是在聽故事。”
“難道不是嗎?”西村和盛道,“剛才我們兩個不是也說了,這對我來說確實是故事。”
“是啊,”燒酒聳聳肩,閉著眼睛道,“對你來說真的是故事,對我來說人也是死了就是死了,要說這是故事,我也沒辦法多潤色出什麼東西,那些遺言啊抓著你的手不放啊什麼的,統統……都沒有。”
說著說著,燒酒不自然的停頓了一下。
在西村和盛一言不發的注視下,燒酒無可奈何的笑了笑:“好吧,還是有的。”
“那個時候我聽到暉無在哭,姐姐的血染在他身上,我也想去看看弟弟,可是他已經斷氣了,他最後的神色我也看不懂,像是還沒反應過來,就像是在震驚為什麼先死的是他……我不知道,後來想想,從那一瞬間我就不恨他了,討厭還是討厭的,要是他活過來我肯定還是討厭他,可我真的不恨他了,”燒酒的眼神看向大海,喃喃道,“哪怕沒有這個意外,他也是很快就會死的人,我從小到大的那些痛苦並不是他讓我得到的,他隻是個熊孩子罷了。”
西村和盛靠在沙發背上,神色有些倨傲:“你還精神正常的時候可真是良善啊,就這麼原諒了。”
“不然我要去鞭屍?”燒酒的嘴角動了動,“還有,誰和你說我那個時候正常的?”
那個時候他耳朵裡全都是暉無的哭聲。
狛守暉無還在喊著姐姐和母親,上杉瞬不知道自己還能喊誰。
遠處走來拿著槍的那個人本該是狛守暉無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之一,可是這個最信任的人讓他其他其他最信任的人倒在了血泊裡。
看著死去的弟弟閉不上的眼睛,聽著暉無的哭聲,上杉瞬漸漸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層很奇怪的狀態裡。
他開始感覺不到傷感了,弟弟像是和看著一塊豬肉沒什麼區彆,可暉無的聲音就像是一把錘子在他的腦袋上一下下砸著。
上杉瞬回頭看著暉無,看到那個少年在那裡痛苦失聲,他想著之前暉無那樣抱住他了,他也應該去抱住暉無。
他那樣做了,跌跌撞撞爬過去抱住了暉無。
暉無身體的溫度讓他身上的寒意消散了一些。
說起來很神奇,剛才他腦袋疼的和針紮一樣,心臟也在狂跳,有種想要瘋狂去毀了什麼東西的感覺,可就這樣看到了抱住了暉無以後,那種感覺就消失了。
真是溫暖啊,像是這個人間對他做出的最後的挽回了。
上杉瞬閉上了眼睛,想著要不然乾脆就這樣,他和暉無一起死在這裡好了,不然彆的地方也那麼冷,有什麼意義呢?
他的這個想法持續到暉無抽噎著,和他說:“阿瞬,你彆死……我會求爸爸放過你的
,我求你彆死啊。”
上杉瞬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愣愣看著暉無,少年似乎是察覺到了上杉瞬的想法般才說出了這番話。
他真的不想讓暉無死。
暉無擦了擦眼淚,伸出手去抱住上杉瞬:“因為你是唯一在我身邊的人了,你彆死,真的,你先和我說句話,我好害怕嗚嗚……”
小時候的狛守暉無還是個愛哭鬼。
上杉瞬經常看到暉無哭,他姐姐是學散打的,經常一有空就來和弟弟練習,每次暉無都打不過卻也跑不掉,他會被姐姐揪回來,然後就會被打哭。
所以周末的時候暉無就想黏著上杉瞬和他一起出去玩,這樣就不用去陪姐姐了,可是姐姐還是會抽空讓他陪練。
暉無學到的那些散打沒什麼用,上杉瞬眼看著他一開始十分鐘就會被打哭,到後來一個小時才會被打哭,倒也算是進步。
那個時候要是暉無的爸爸看到了,也會來溫柔的安慰他,狛守教授不會讓兒子撲進他懷裡哭,他說男孩子要堅強,但是也會對暉無循序善誘,一點點開導他。
所以人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呢?
記憶裡那個很溫和的狛守教授的臉變成了現在走過來的染血的惡魔。
狛守教授靠近兩人,他伸出手想去拽上杉瞬:“阿瞬,你該起開了。”
狛守教授也受了不輕的傷,一路走過來氣喘籲籲,根本沒有看到現在的上杉瞬的姿態有多麼不對勁。
之後的那段記憶,和狛守暉無的記憶是有些重疊的。
家裡的電路被血一泡發生了爆燃,大火把相鄰的兩棟房屋都燒了起來。
兩間房子都離其他人家比較遠,周圍還有很多樹木,要好一會兒才會被發現。
上杉瞬的正常思維停止在狛守教授要把他拉開的那一刻。
徹底陷入了癲狂的上杉瞬在那一瞬間,腦海裡隻剩下了要保護好狛守暉無的念頭。
他也是個半大的少年了,出其不意的偷襲讓狛守教授失去了他的槍,最後和狛守教授受傷的身體打架,結局是上杉瞬贏了。
上杉瞬扔掉染血的石頭,推開狛守教授,任憑他摔在地上。
他抬起手擦了擦臉上的血,雙眼中殺氣四溢,冷冷盯著地上的人。
上杉瞬知道現在什麼事情是最重要的,他急忙回去,去找狛守暉無。
他快步上前朝著跌坐在地的少年伸出手:“我們走。”
現在的他還沒有恢複正常,那個樣子就算是那些惡人看到了也會心有餘悸,更何況還是現在這樣渾身是血。
狛守暉無抱著姐姐茫然無措的看了上杉瞬一會兒,從他眼睛裡流露出來的不是恐懼也不是猶豫,他是根本還沒想明白暉無怎麼會變成這樣。
但很快暉無就似乎不去管這件事了,他看了看上杉瞬的眼睛,便毫不猶豫抬起了手。
這個世界上他們似乎隻剩下彼此了。
那顆子彈是在兩個人的手即將相握的
那一刻,射穿了上杉瞬的身體。
一瞬間寂靜似乎貫穿了整個世界,最後還是暉無先反應過來,驚叫道:“阿瞬!!!”
上杉瞬愣愣低下頭,看到血跡在自己的腹部衣服上緩緩擴散開。
那就是狛守暉無父親朝著上杉瞬打出的那顆子彈了。
在上杉瞬倒下的時候,狛守教授罵罵咧咧的走過來,他撿起槍又給了上杉瞬一槍托,在暉無撲過去想要保護上杉瞬的時候,也給了他一巴掌。
“我為你們付出了那麼多,可你們居然讓我惹上了這麼大的麻煩,可惡……把藥吃了!趕緊給我暈過去!”狛守教授硬塞給了暉無一顆藥讓他咽下,“明明就不是我的孩子,那個女人真是瘋了,你到底和我們兩個有什麼關係啊!目的達到了不就好了嗎?!”
聽到了這裡,西村和盛抬起眼睛:“不是?”
燒酒抵著下巴若有所思道:“說起來確實一直都覺得暉無和他爸媽長得不像來著……哎等等,是像還是不像?嘶,我從來都判斷不好這種事。”
“……”西村和盛沉思了一會兒,笑了起來,“原來如此,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徹底跟進實驗,並不知道裡麵的那些細節,這樣就能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嗎?”燒酒道,“可是暉無姐姐是他的親生孩子啊,隻有暉無是抱來的。”
“嗯……親生的死了,卻要為了研究留下狛守暉無啊,可能確實是被刺激到就瘋了,”西村和盛的表情有些諷刺,“被妻子刺激到了吧,想到妻子居然要保護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和鄰居的小孩兒,都不肯站在自己這邊。”
燒酒:“有沒有一種可能不是瘋了,隻是暴露的本來麵目?”
“有啊,”西村和盛答得很爽快,“這個世界上會偽裝的人還是很多的,要說為什麼向著小孩子,應該說是她能分辨出哪個才是對她真情實感的,這麼快就破防了的男的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啊,哦對了,那個時候怪不得狛守暉無會和你一起關在那裡看著他們殺人呢。”
西村和盛和燒酒說起那類人時表情十分自然,對於他們來說,不管自身怎麼瘋怎麼擰巴,他們倒是不至於那麼發癲,所以無論怎麼說也不覺得自己和那種人會是一類。
西村和盛接過了燒酒的話頭:“我想之後,還是你偷襲成功了吧,但是你發現了更多的秘密,所以你不得不逃走了,至於狛守暉無為何會記憶混亂,則是因為狛守教授給他吃的那顆藥吧?”
西村和盛的思維很敏銳,燒酒點了點頭:“差不多哦。”
“那顆藥並不是完全的安眠性質的藥物,那是情急之下拿出來的,對人的神經有一定影響,原本不至於那麼嚴重的,可是暉無也受到了刺激。”
“我又一次爬了起來,那個時候我一邊揍他他一邊朝著我喊話,聽他說完之後我就做好一切決定了,”燒酒沉聲道,“他既然那麼不怕死那我就成全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