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班並不看衛朝,隻笑吟吟地將那張白布徹底揭開。
我這才發現,那名姑娘的手腕與腳腕處,都有鐐銬的痕跡。
掌班的聲音依舊柔和,在我聽來卻如同惡鬼一般:“姑娘,你應當也能看到,躺著的這位,曾經也是個美人坯子。”
“這位姑娘的身世與你應當差不了多少,先前也是真真正正的千金小姐,可惜家道中落,這才被送來了這個地方。”
擔架之上,赤身裸體的女子無知無覺地睜著眼。
她原本是京中的官家小姐,隻是皇帝驕奢淫逸,父兄直言相諫,觸怒天子。於是全家上下,男子皆被斬首,而女子則像貨物一般買入各處的青樓。
她原本就身為高門貴女,自然是抵死不從。數度想要自儘,都被悉數攔下。
畢竟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曾經高貴的身份更是一注興奮劑。
她能為玉堂春帶來源源不斷的利潤。
掌班:“我原本想著,她年紀尚輕,來日方長,慢慢調教或許能成器。”
那一日,掌班令她見客,而在被恩客出聲調戲之後,她將一壺熱茶儘數砸到了恩客的衣襟之上。
掌班的語氣裡上了幾分遺憾:“誰知她的性子太烈了。”
“歌也不唱,琴也不彈,也不願與恩客吟詩作對。”
掌班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衛朝,臉上依舊是笑吟吟的。
“我們隻好把她綁起來,讓她一直接客,一直接客...”
掌班的手搭上了衛朝的肩頭,像是一隻吐信的毒蛇。
“我們昭昭姑娘是聰明人,斷斷不會做那般傻事的,你說是不是?”
衛朝的拳頭攥緊了。
我知曉他在憤怒,也知曉他作為已至元嬰的劍修,身負千鈞之力,即便不用刀劍,也能將這處肮臟不堪的地界殺得乾乾淨淨。
但他殺淨一處,他殺得淨天下嗎,他屠滅一時,他屠得滅萬世千秋嗎?
想要救在此地含恨而死的女子,還是要拔這裡的根,而要拔這裡的根,就要把來龍去脈條條理明。
但不論是我,還是衛朝,都知曉,如若要查清元瑾一案,為她昭雪,這隻是一個開始。
斷斷不能前功儘棄。
衛朝的聲音帶了幾分微不可查的顫抖,克製了又克製,最後隻道:“你們就不怕修士來查嗎?”
掌班的語氣輕慢。
“你說修士?隨便糊弄過去就是了。先前那些從修仙界過來的,說是修士,不過是乳臭未乾的學生,又哪裡能查得出來什麼。”
“你看看堂前的盛景,彆說是修士,就連絕大多數客人,都不知道我們這裡到底是什麼樣。”
到底是什麼樣?
不過是一群命運淒慘的女子,懷抱著殘破的軀體和內在,竭儘全力地裝出一副快樂美好的樣子,騙人騙己而已。
掌班的眼珠一轉,再度看向衛朝:“不過,你連這都
知道?果真是出身顯貴的大小姐。”
她上下打量了衛朝一番,緩緩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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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你而言,昭昭一名,未免過於敷衍。”
“日後,你就叫昭華吧。”
我心下明悟。
元瑾,昭華,都意為美玉。
此刻元瑾失蹤,掌班需要一個新的元瑾,再度為玉堂春帶來源源不斷的財富。
...
藏芳閣之中,衛朝的住處與其他的姑娘不同,是一處格外精致漂亮的小閣樓。
這處小閣樓名為“沁北樓”,而在藏芳閣的另一邊,還有一座“沁南樓”。
先前,“沁南樓”正是花魁元瑾的住處,而現在,“沁南樓”中無人居住,僅留一枚元瑾的記憶核心。
再三確保掌班已然離去,樓外並無旁人之後,衛朝隻拿出一張隔音符,注入靈力,爾後貼在了房門之上。
...不愧是靜靜,連這一點都已經考慮到了。
然後衛朝小心翼翼地把我從心口衣襟處拿出,放到了梳妝台之上。
我登時感覺周身的氣息一變。
先前是衛朝衣襟處清新的皂莢香,先前在月城看煙花時,我就曾聞過這個味道。
而現在,我卻聞到了一股脂粉香。
大約是因為沁北樓之中,各類女子所用的胭脂與小物件應有儘有,極儘奢華。
在現代之時,我是喜歡脂粉與香水的味道的——彆無原因,隻因為此類物件,商家大多會做得非常好聞,且用這些物件的,大多都是美人。
但此時此刻,即便這脂粉香的味道並不重,甚至稱得上淡雅,我卻莫名感覺不適了起來。
我想起了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那張尚且年輕的臉上,也塗抹著這樣的脂粉。
我:“衛朝!我不要在這裡!我要回到...”
我:“...”
我:“衛朝?”
我:”…你用手蓋住我乾嘛!“
在視線被遮蔽的前一刻,我看到衛朝紅著眼眶,神情既悲且怒,怔怔地落下淚來。
沒由來的,我感覺心裡忽然有些慌亂。
我:“...衛朝!手挪開!我喘不上氣了!”
衛朝:“...”
衛朝:“寧兒說過,你根本無需喘氣。”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