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索性胡攪蠻纏了起來:“...嗚嗚!還說你喜歡我!連哭的樣子都不讓我看說什麼喜歡我!你根本就不愛我!”
過了片刻,一聲歎息,然後我從衛朝的瞳眸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一個叉著腰的小小紙人,連麵目都是模糊的,活像是二十一世紀的火柴人簡筆畫。
然後我才看到了衛朝。一張冷玉一樣的臉上並無淚痕,隻是眼眶依舊是紅的。
我們相對沉默了半晌,他隻道:“無妨,隻是曾經我在衛家之時,也見識過許多不堪。”
他似乎想起了什
麼,蹙起眉頭,聲音帶上了一點哽咽:“隻是我沒想到,人能壞到這個程度。”
我又想起了先前看過的《劍破雲天》原文,由於這一冊在我腦海之中憑空出現的文本,某種意義上來說,我甚至比靜靜,乃至衛朝自己都還要了解他。
所以我知道,他在衛家的遭遇,很難被一句“見識過許多不堪”一筆帶過。
但即便是受儘欺淩,受儘侮辱,在如此絕境之中,衛朝也沒有沒有落下過一滴眼淚,更沒有和靜靜吐露過半分苦楚。
但他此刻卻紅著眼眶。
我知曉,他想起了那名躺在擔架之上的,滿身傷痕,毫無聲息的少女。
在玉堂春...乃至整個鄰仙城,又有多少名這樣的少女呢?
…隻可惜我的真身不在此處,不然估計得和衛朝抱頭痛哭。
我抱住了他攥緊了手。
我:”你放心,我們一定能完成任務,替她們報仇雪恨。“
我見他側頭望向窗外,一張冷玉一般的臉映著正好的陽光,眼裡似乎也有光亮在跳動。
那一點光亮極快地滾落而下。
衛朝:“一定。”
我:“...”
我:“衛朝。”
衛朝:“?”
我:“你過來一點。”
衛朝:“為何?”
我抬起了手。
我當時沒什麼想法,隻是想幫他擦去麵頰上的那一道淚痕。
...隻是我萬萬不該忘記,自己此刻是個紙人。
...
“所以現在,靜靜老師,如你所見,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
桌麵之上,擺著一個皺巴巴的,裂成了兩半的紙人。
是的,不錯,這麵紙人十分頑強,在被沾濕之後,強撐了一個星期,這才徹底報廢。
在紙人報廢之後,我的意識立刻回到了,被靜靜安置在客棧之中的,自己的身體。
而在玉堂春那頭,衛朝發覺紙片無聲無息之後,把事情猜了個大概,隻隱匿行蹤,離開玉堂春,來到了靜靜與戚曉定的客棧之中。
好在衛朝離開之前,謊稱自己染了風寒,用靜靜留下的傀儡符與幻術陣一並將掌班糊弄了過去。
好在玉堂春那邊,有靜靜提前給的傀儡符應付過去,而我們也正好聚在一起,交換各自搜集到的信息。
此時此刻,我們正身處於靜靜與戚曉租用的客棧客廳之中,這處房間之中已然上了層層禁製,完完全全杜絕了隔牆有耳行蹤暴露的風險。
靜靜:“但,為何紙人會沾水?我先前分明說過。”
我:“...可能是因為最近的凡間是雨季吧。”
靜靜:“...”
靜靜:“你確定?我們來的這幾天,壓根就沒下過雨。”
我和衛朝一同沉默。
戚曉調侃道:“楚楚,你不會...你們不至於玩得這麼...”
216宿舍之中的畫風十分自由,具體來說,就是什麼玩笑都開,這樣的尺度隻能說十分日常。
甚至礙於衛朝在場,戚曉還收斂了幾分。
但不知為何,在戚曉如此調侃之時,我卻不合時宜地想起了那句蒼白的屍身之上的鞭痕與勒痕。
戚曉收了笑容,小心翼翼地問道:”楚楚,怎麼了?“
我:”什麼?“
戚曉:”你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我定了定神,緩緩開口道:“你們可不知道,這幾天我和衛朝,在玉堂春中,我們可算是’長了見識‘。”
我將這幾日的所見所聞描述了一遍,聽完之後,靜靜與戚曉不由得都皺起了眉。
靜靜:“玉堂春明麵上光鮮,想不到內裡竟如此...”
靜靜:“那名掌班,與她的爪牙,真是該死。”
我搖頭道:“她做出如此行徑,必然是官員默許,嫖客默許。追根溯源,玉堂春如此,不在掌班與她的爪牙,而是...”
靜靜極其罕見地露出了一點既驚且怒的神色。
戚曉:“我們還是回歸任務本身吧。”
靜靜:“?”
戚曉:“即便他們惡貫滿盈,但他們終究是凡人,我們無法審判他們。”
靜靜:“這樣的事,如何能叫人視而不見?”
戚曉:“但現在,我們憤怒也無濟於事,如若熱血上頭,還易鑄成大錯——傷害、誅殺凡人,乃是重罪。”
戚曉的麵色不變,語調亦是平靜的,隻有一點憤怒的神色卻在她的瞳眸之中閃動。
“現在先留存證據,晚些我們就此事寫一份報告交給鄭仙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