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琅站在原地停頓了一秒。
先看向鄔善平, “你嚇的?”
“沒有!”鄔善平看了看旁邊兩個人,咽了咽口水,“我就是去看一看, 正好碰上人跑了。”
水琅眉頭一皺:“重點?你還知不知道人在哪裡了?”
“在我那邊的房子裡。”周光赫突然出聲,看著許副局長,“老油條也在,要不然你就先去單位。”
“你怎麼這麼忙!”許副局長抬起手表看了看時間,“還是先跟我走吧,你是三點多出的單位,你前腳走,他們後腳就到了,已經等了你快兩個小時了。”
水琅又看向許副局長, “他們?”
“那幾個老東西也都來了。”許副局長一臉憤憤, “局長的申請才剛遞上去,這些人就聞著味道來了,還說什麼其他區的建設局也想來, 被他們好心攔住了, 這幫老東西越來越滑頭了, 你路上得做好心理準備。”
水琅看向周光赫,“走吧。”
一行人向外走。
“不過你也不用害怕,我, 邱副局長和周局長也都不是白吃乾飯的, 老白這個老東西, 胳膊肘向外拐,要是敢對你說什麼,咱們手上可握著他把柄呢,大不了撕破臉皮, 以後都不要好好相處了。”
路上,許副局長還在不停地給水琅打預防針。
走到門外,率先去推自行車,“你也沒個車子,上來,我載你過......哎!你怎麼上他的車子了!水琅!局裡一大堆人都在等著你呢!”
水琅斜坐在自行車後座,車子剛起速,蹬地不快,“他們喜歡等,就繼續等著吧,我現在沒空。”
“那怎麼能行!”許副局長跨上車子,站起來蹬著去追水琅,“你不去,我怎麼說啊,都是一群領導,以後低頭不見抬頭見,你要是得罪了他們,弄得太難看,以後說不定哪裡就會出現阻礙,阻礙你升職!”
“不都已經得罪了。”水琅拍了拍周光赫的後背,車子立馬加速拐彎,留下一句,“你就說沒找到我!”
“這!唉!”許副局長單腳撐地,望著遠去的年輕男女,“這膽子也太大了!”
鄔善平也蹬著自行車趕了上來,雙眼發亮,覺得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上前表現道:“小姑娘,還沒到懂事的時候,許副局長,有什麼事,我幫她,也幫你去解決吧。”
許副局長轉頭看了一眼鄔善平,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騎車走了。
鄔善平站在原地咬牙,肚子發出饑餓的“咕咕”聲,牙咬得就更用力了。
他渾身上下一分錢都掏不出來了!
低頭看著自行車,考慮很多天了,往信托商行騎去。
騎到一半,又調了頭,往家去。
自行車不能賣!
這可是他最後的臉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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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光赫分的房子,是單獨帶院子的平房,說是院子,也就是比梧桐裡天井大一點的地方,其實還是算天井。
就在派出所後麵,隔壁家屬樓都是住的公安,隻隔了一道圍牆,沒想到這地方還有膽大的人過來。
“早上鎖的位置變過,地上有成年男人的腳印,個頭大約在一米七,體重一百四十斤範圍,年齡三十五歲左右。”
周光赫敲了敲門,老油條把門打開。
一頭黑發裡已見幾根白發的女人,躺在紅木雕花床上,床上沒有被單,也沒有被子,一聽到動靜,就連忙爬起來,雙手抱膝靠著床頭坐著,眼神躲閃,身體顫抖。
從淩亂的劉海裡,能看到她的外眼角已經密布細紋,眼角下方還有一圈疤痕,但隻要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她美得驚心動魄。
“孫澄。”
“啊!”
女人顫抖地更厲害了,不斷往床角縮,一旁堆積起來的紅木家具被擠得搖搖晃晃。
“再往裡躲,小心家具掉下來砸到你。”
水琅說完,看著女人不動了,接著道:“一個掉下來,倒的就是一片,能躲過一次,可不一定能躲過後麵掉下來的一堆家具。”
女人往外挪動,回到剛躺著的地方。
水琅放心了,這人的求生欲望還是很強。
“是才想起來,還是一直都記得?”
屋子裡沒有任何聲音。
老油條:“喂!跟你講話,你不聾不啞,怎麼總不搭理人。”
“鄒賢實......”
“啊!!”
一聽到這個名字,女人就出現應激反應,拚命搖著頭,“不認識不認識,我什麼都記不起來了,讓我走,讓我走!”
“好啊,門沒鎖,你現在就可以走。”
水琅側身讓開,“如果沒地方去,我還可以幫你安排,給你路費,並給你充足的生活費,對了,還有救你的那對老人家,我都可以幫你們安排好,讓你們過清淨無憂的日子。”
女人聽完,不動了,也不喊著要走了。
但渾身還在顫抖著。
時間長達兩分鐘之久,屋裡沒有任何人說話。
孫澄緩慢,一點一點一點地抬起頭,從頭發縫隙裡,去看水琅,麵色突然巨變,從床上撲了過來,“你!”
水琅站在原地不動,靜靜看著她。
孫澄也在瞪大眼睛仇視著她,過了一會兒,眼裡的仇恨慢慢褪去,微微搖著頭,“不對,不是,不可能。”
“你還走不走了?”
水琅往裡走。
孫澄下意識不斷往後退縮,看到水琅隻是搬了張太師椅坐下後,暗暗咽了咽口水,眼神忍不住又往水琅臉上瞟,好半天不吱聲。
“說句心裡話,我挺希望看到你走。”水琅與女人對視,“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你想走,我幫你們安排。”
“你.......”孫澄往後退,背靠住牆,“為什麼會幫我走?”
“能活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水琅指著椅子,讓周光赫和老油條都坐下,“你要是真能放下一切,踏實享受餘生的日子,我很樂意幫你,就當做了件好事。”
孫澄眼眶突然紅了,“你在替你母親贖罪嗎?”
“贖罪?”
水琅冷笑,“我母親有什麼罪?”
“要不是她,鄒賢實.......”提到這個名字,孫澄眼神就變了,咬牙切齒擠出這三個字,過程裡仿佛在給鄒賢實千刀萬剮,“要不是你母親,鄒賢實哪裡來的今天這地位!他早該下地獄了!”
“鄒賢實下地獄?憑什麼?”水琅眼神已經完全冷下來了,“憑你嗎?”
“憑他作惡多端!”孫澄情緒逐漸激動,“憑他殺妻殺子!難道他不該下地獄嗎!”
“你父親,應該不會怪你什麼。”水琅突然道:“但我想他老人家,一定後悔當初怎麼沒多生一兩個。”
剛聽到父親兩個字,孫澄眼睛直接泛上淚水了,聽到後半句話,眼淚又停住了,怔怔看著水琅,“你什麼意思?”
“不想走,還恨著。”水琅上上下下打量著她,“一三十年時間,就躲在城郊,自怨自艾,祈求老天爺能收了他,祈求他自己遭報應,每天給自己的無能找無數借口,把不相乾的人一並恨上?”
“你!”孫澄憤怒看著水琅,“你彆想替你母親開脫......”
“彆人都有罪,就你最可憐。”水琅冷冷看著對方,“肇嘉董事長的千金,嗬。”
“你!”孫澄直接坐了起來,背脊挺直,“你知道什麼,你懂什麼!”
“真是浪費時間。”水琅拍著椅子扶手,站了起來,“把這位,劉阿蘭,送回去。”
“站住!”
水琅頭也不回,就要打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