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二十六層,書房外。
不算寬敞的走廊一時被人影填滿,很快,其中的大部分,又如同水流般,朝著一個地方湧去。
許冥在當鸚鵡時連著摔了兩次,雖說沒傷到什麼要害,但還是有留下些影響,此時此刻,仍舊有些萎靡不振,腦袋也有些隱隱作痛。
因此其他人在進屋揍人時,非常默契地將她留在了外麵。盼盼還很貼心地跑回客廳拖來了兩把椅子,一把給了她,一把給媽媽。完事又衝回去拎了一把,抄在手裡掂了掂,興衝衝地跟著其他人進了書房。
書房門又被再次關上。走廊內一下又變得空蕩,隻剩下許冥和盼盼媽,一人一個坐在椅子上,在門裡傳出的乒乒乓乓與慘叫聲中不合時宜地眨著眼睛,麵麵相覷。
盼盼媽媽也是早就在場的,當時一堆人從規則書裡出來,她也在其列。隻是她氣息比其他人弱,本人又比較遲鈍寡言,因此一直沒什麼存在感。
這會兒難得和許冥單獨相處,她倒是沒再沉默,很關切地問了句許冥現在的狀況。
許冥忙點頭道謝,表示沒什麼大礙,話音剛落,門後又傳來一聲淒厲慘叫,摻雜著些許惡毒的咒罵,聲音很快又被更為激烈的乒鈴乓啷蓋了過去。
盼盼年紀小,聲音分貝高,比起他人又相對容易激動,因此一堆聲線裡,她的聲線最容易分辨:
“放著我來、放著我來——啊我看到他了!”
跟著便是砰的一聲,又一聲慘叫。
“……”
許冥眨了眨眼,若無其事地繼續開口,“其實我一直想問,盼盼大名是什麼來著?”
“姓佟,單名盼。”盼盼媽道,“她是遺腹子,跟我姓。”
“哦……”許冥感慨地點頭,隻當沒聽見門後的叮裡哐啷,“那您一定很不容易。”
“還好。”盼盼媽媽道,“盼盼懂事得早,也很乖巧聽話……”
“這兒這兒這兒,月姐打這兒!我幫你按著——弄死這王八蛋!”盼盼高亢的聲音適時隔著門板傳出來。
“……”許冥若無其事地繼續道,“對,盼盼真的很聽話,但小孩子,活潑也是天性……”
“這個是。”盼盼媽深以為然地點頭,“她體諒我工作忙,從小就知道待在家裡幫我做家務。我一直希望她能更自我點,多交點朋友,多參加點有益身心的集體活動……”
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去提門內傳來的聲音。又過一會兒,卻聽哢噠一聲,書房門又打開了。
盼盼獨自站在門口,臉蛋紅撲撲的,身後是仍圍成一團的拆遷辦眾人,人群裡探出一條套著破爛鞋子的腿,鹹魚似地癱在地上,時不時抽動一下。
許冥越過她的肩膀往裡看,謹慎地斟酌著措辭:“你們把他製服了?”
“嗯嗯。”盼盼飛快地點著頭,給她看手裡斷成兩截的椅子,“姐姐你讓他們彆結束得太快行不行?我去換個椅子,馬上就回來。”
許冥:“……”
默了下,
她又越過盼盼往裡看了看,
然後又默了下。
不過一會兒的工夫,那條腿上的破鞋子也飛掉了,露出裡麵更破的襪子。
其實……也不用再搬新椅子了吧?許冥在心裡道。
這感覺,已經結束了啊。
*
事實證明,許冥的感覺沒錯。
盼盼終究是沒趕上最後的熱鬨,等她拖著椅子回來時,其他人已經把被揍得七葷八素的瘋袋子打包捆好,顧雲舒還特彆細心地在他身上翻了翻,翻出三張卡片與一張紙條。
所有東西全被交到了許冥手裡。她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名為“呼喚”的技能卡,在看到印在卡片上的大眼睛黑狗時,整個人驀地一怔,再仔細一讀上麵的技能說明,神色更加難看。
而這份難看,在她打開那張紙條時,瞬間達到了新的峰值——
隻見紙條上,是數行略顯潦草的手寫字:
【不論你是誰,不管是在哪裡發現這張條的,都請牢記下麵的話!並在遇到自稱安心園藝的人時告訴他們!
【告訴他們,我們都在第一百層!
【要賄賂電梯,用卡片賄賂它!十二張不同的卡片或者八張一樣的卡片,隻有這樣它才會把你送到指定的樓層!
【樓是活的,它在生長,抓緊時間!!】
“……”
很有用的信息。但許冥此時最關注的卻不是這個。
她在意的是,這上麵的字跡,都是微微傾斜的——她當即快步回到了客廳裡,將紙條與規則紙對比了一下。果然,紙條上的字跡和規則中的部分文字一模一樣。
略一遲疑,她又拿出那張寫著“狗瘋了”的紙條,再次進行比對。
字跡同樣是一模一樣。
……這就有些令人在意了。
許冥默默想著,不由自主地抿緊了唇。
同樣的字跡,說明這些紙條多半是來自同一人,而且那人大概率是被困在第一百層的異化根之一——而也正是這人,留下了“狗瘋了”的提示。
許冥原本想當然地以為這是指這個房間中的狗,先前還因為這句話引得“貓”跳樓。可假如,這句提示,並不是針對這個房間的呢?
那這份留言中所指的“狗”……又到底是誰?
“……”許冥知道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多想,心臟卻不由自主地再次懸了起來。
另一頭,顧雲舒也已跟著來到客廳。似是察覺她的神情不對,當時靠了過來:“怎麼?”
“……沒什麼。”許冥嘴角微動,努力保持著麵上的鎮定,順手將紙條遞給了她,“至少我們現在知道,這家夥是怎麼摸過來了的。”
顧雲舒接過紙條看了看,輕輕點頭,又問道:“那那家夥,現在怎麼處理?”
“客廳的鏡子還在,帶他去照鏡子。”許冥不忘初心,“你們當心彆照到……觀察他的倒影,發現變成貓了,就把他拉走,然後關到廚
房裡去,
找個人看著。”
至於這家夥會不會偷懶不抓老鼠這事,
許冥倒不是很擔憂。
她在當鳥時,尚現在抵禦不住“麵包蟲”的誘惑;就不信這個當了貓的,還能忍住不抓老鼠。
“……”顧雲舒琢磨了一下,保險起見,還是多問了一句,“那假如他就是不願意配合呢?”
“那就直接從樓上丟下去。”許冥懶得在這種家夥身上浪費時間,“再搞一隻貓。”
她說這話時,瘋袋子正好被牛頭馬麵拖著,從書房裡帶出來。
許冥不確定這家夥有沒有聽到自己的話,但她非常確定,在自己說到“從樓上丟下時”,對方臉色明顯是變了下的。
這讓她的心情,總算好了一些。
*
很快,屋裡就少了一個礙眼的家夥。多了一隻有些辣眼的醜貓。
……是真的有些辣眼,五官都擠到了一處,毛色也不太好看。整個兒看上去,就像一塊用舊了的抹布。
但不管怎樣,總比之前那個人型貓好。
依照許冥的囑咐,陸月靈用自己的頭發把它拴在了廚房,馬泰戈爾自告奮勇搬了張小板凳坐進去,擔起了看守的職責。許冥又去找了那個仍在外牆爬來爬去的阿焦,托他又運輸了一次規則書,把顧雲舒給送回了邱雨菲身邊。
不然就留雨菲一個,她還真有些擔心。
在將空著的規則書再次送回二十六層後,那個阿焦也返回了邱雨菲那裡。許冥還讓它捎帶上了幾張空工牌,以及邱雨菲落在她這兒的幾件防身物品——前者是傳||銷用的,後者是方便傳||銷用的。
忙完這事後,她又趕緊找了麵鏡子,把自己又變回了鸚鵡的模樣——倒不是有什麼癖好,主要是之前剛從鸚鵡變回來時她就留意過,發現在變身鸚鵡的這段時間,腳腕上的淤痕基本沒什麼變化*……
也就是說,在她變成其他模樣的時候,她是沒有再被那家夥盯上的風險的。
既然如此,那一點點的不便,也是可以忍受的。
“……這就是你心安理得把我當話筒的原因?”
變化成人型的鯨脂人沒好氣地說著,側頭看向停在自己肩膀上的鸚鵡:“話說你就不能換個更好看的品種嗎?比如極樂鳥、綠孔雀之類的……這種白毛鳥看得真的很沒氣勢……”
“閉嘴。”許冥沒好氣地在意識裡道,“走你的就是。”
“行行行。”鯨脂人誇張歎了口氣,“所以我不僅是話筒,還是計程車……喏,到了,是這裡吧?”
它在儲藏室前停下腳步,片刻後,又在許冥的指引下,小心推開了麵前的門。
儲藏室裡放著的,是盆栽——許冥對這點非常清楚,但說實話,那盆栽到底長啥樣的,她還真不知道。
一開始是因為有白癡特性,什麼都看不到;之後則是因為瘋袋子打岔,導致根本沒機會進儲藏室。剛才倒是想到要過來,但當時正好有鏡子刷新,她怕錯過變鸚鵡的機會,想想便
還是先去照了鏡子……以至於一直拖到現在。
考慮到屋內貓狗的炸裂形象,許冥在進去之前,也是有特意做了心理準備的——然而即使如此,在進門的刹那,她還是沒忍住,倒抽了一口氣。
陪同的鯨脂人更是沒控製住,直接“靠”了一聲——聲音還不小,導致正在客廳巡視的陸月靈和牛不耕也跟著趕了過來。
並在看到屋內放著的東西後,同樣爆發出一聲驚呼。
……對,東西。
許冥都不知道該不該稱呼它為盆栽;或者說,如果她之前沒有獲知任何情報,那她死都不可能把眼前的東西稱呼為“盆栽”。
……雖然它確實是栽在盆裡的沒錯。
但那從土壤裡長出來的,卻並非任何帶著綠意的東西——而是一條條脊柱。
白色的、由細細的骨頭一節一節拚成的脊柱,就那樣晃悠悠地立在花盆裡,最高的一根,甚至快要夠到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