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分手吧]
發完這句後,謝景刪掉了他的好友。
他沒有說再見,他們不需要再見。
謝景收起手機,起身沿著眼前的小路緩緩向前走去,不回頭。
冷風將杉樹樹葉吹得嘩嘩作響,枯葉在低空打旋,環衛工人把樹葉掃到垃圾桶裡,枯黃的葉片蓋住了寶藍色的一角,那若有似無的香水氣味也逐漸被枯葉的腐味掩蓋。
街角處,穆山顯穿著一襲大衣,長身而立。黑灰色的圍巾和墨鏡擋住了他的半張臉,看不清神情。
017罕見地沒有吵鬨,看著謝景走到公交車站處坐下,它默默地調整了下一班公交車的到站時間,好讓它來得更快一些。
等到他上了車,背影徹底消失後,穆山顯微微解開圍巾,淡淡
道:“走吧。”
·
此後有很長一段時間,017都沒再“見”過謝景。
回放隻有宿主才能查看,它隻能從活動日誌上看到謝景近期在做什麼。那幾行字的內容明明很少,但是連係統都不忍多看幾遍。
這些天它也沒再播報過謝景的動態,穆山顯倒是會時不時地查看,不過他們都沒有提起,就像是形成了某種天然的默契。
對於係統來說,時間隻是一串數字,但這還是它第一次清晰地認知到,除了時鐘,原來痛也可以用來丈量時間。
這天傍晚,穆山顯剛從會議室裡出來,忽然接到了楚縝的電話。
“出來喝酒不,老穆?”
穆山顯開了外放,把電話放在桌上,“不去。”
“為啥不去?”
“忙。”
“你少來啊,你說說我都約你幾次了,還忙?”楚縝嘖了一聲,按了兩聲喇叭,那動靜震天響,路人都不禁側目。
“快點下樓,我車都停你們公司樓下了。”
說完就掛了電話。
“……”
穆山顯放下文件,深深呼出一口氣。
楚縝家境和他相仿,又來往了十幾年,許多人第一次見到他時都會說,他們身上都帶著一股天然的傲氣。
但實際相處後才會發現天差地彆。
楚縝名字裡雖然帶著一個縝密的“縝”字,但為人放蕩不羈、隨心所欲,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吃喝玩樂遊手好閒,沒有半點雄心壯誌。
就像現在,他想喝酒的時候,隻要不是天塌了一個窟窿,就一定要約到想約的人。
穆山顯起身,收拾好東西關燈出門。
那些票據017能處理好,速度還會比他更快,也絕對不會出錯。穆山顯之所以親力親為,是因為依賴係統並不是個好習慣,他遲早要回到真正的世界裡。
但偶爾放鬆讓017代班一次,也沒什麼。
穆山顯到樓下時,楚縝開著他那輛火紅色的跑車大喇喇地停在公司門口。
他戴著一副墨鏡靠在車窗上,這麼冷的天他還穿著
鉚釘夾克,模樣格外新潮。
保安看在他是穆總好友的麵子上沒有趕他,但也已經頻頻往這兒看了好幾次了。
這麼輛車堵在公司門口……
也太搶眼了。
穆山顯之前還沒注意到,等拉開車門看到他這副打扮時,突然頓了兩秒。
“上車啊。”楚縝一甩脖子上的choker,笑了笑,“彆是被哥帥到了,自卑了吧?”
穆山顯麵無表情地關上了門。
楚縝:“……”
“喂,喂,不是我說你就這麼走了?穆山顯,你心眼怎麼比針眼還小啊!”
穆山顯走得頭也不回。
·
過了十分鐘後,楚縝好說歹說,費了老大的勁才把這位大爺拉回了車上。等確認穆山顯係上安全帶、不會隨意跳車後,他才徹底放心。
“今晚咱們換個地兒喝,有個朋友要給我介紹對象,煩得很。”他插上鑰匙,一邊掛擋一邊抱怨,“你這段時間在乾什麼啊,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穆山顯的回答也一如既往地敷衍:“有事。”
楚縝:“……”
誰不知道你有事啊。
今天能堵到人就不錯了,他給穆山顯打電話要麼不接,要麼就是公司和家裡都找不到人。彆問,問就是忙。
楚縝在金鈴市最多待小半個月,等下個星期就要走了,不趁著這會兒多約幾頓飯,恐怕下次見麵就是明年了。
“我說你也彆天天拉著個臉,要多笑笑。”楚縝一邊開車一邊嘮叨,“你說你也才二十六歲,天天老氣橫秋的乾什麼?怪不得到現在連個對象的影子都看不到……”
“太吵了。”
楚縝嘖了一聲,真沒良心。
“行行行,不說你的事,說我的。”他繼續道,“按照你說的,我去查了下啟元的倉庫,果然儲藏條件不合標準。反正我閒得很,這幾天我就天天往他們公司跑,他看了我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不敢不見,但見了又鬨心,哈哈哈,你都不知道那場麵多搞笑。”
“啟元”就是嚴正洲所在的公司。
穆山顯原本在閉目休憩,聞言微
微睜開。
“你不必太針對他。”他說。
正好是紅燈,楚縝聽了這半句不禁轉過臉來看他,心裡正納悶穆山顯什麼時候變樂山大佛了,然後就聽到了後半句。
“但也彆讓他過得太舒服。”
“放心。”楚縝唇角揚起時多了兩分痞氣,但眼裡卻沒什麼笑意,“哥們給你看得死死的。”
大概那小子也沒想到,背後說人壞話被正主的好友逮了個正著吧。
要怪隻能怪他太蠢,接連得罪兩個大客戶,楚縝雖然不至於故意發難,但哪怕捉些他們的小錯誤,也夠他們喝一壺的了。
穆山顯嗯了一聲,“你今天是去相親?”
他剛才隱約聽了一句,但沒太在意。
“靠,你現在才反應過來啊。”楚縝一臉不滿,但很快又抱怨,“嗐,你也知道他們那些人天天沒個正形的,自己還沒個定數呢,還看不得彆人單著……”
沒說兩句,又換了風向,“他們說是長得挺乖的,我估計應該不咋樣。”
穆山顯看了他一眼,“你也配不上乖的。”
被損了一句,楚縝也不生氣。
“就是啊。”他一拍大腿,“我說太乖的我不要,談起來太磨人了!我就沒談過幾個能好聚好散的。但是他們一直死纏爛打,非要我過來看看。我想著這不是打扮得潮一點,像個非主流,等會兒人家就看不上我了。”
穆山顯搖了搖頭,沒說什麼。
很快,他們就開到了一家小眾的清吧附近。
一樓吧台沒什麼人,悠揚的藍調音樂回蕩在周圍,安靜和諧。調酒師正在擦拭搖壺,看到客人進來,微微點頭打了個招呼。空氣中彌漫著木質的古龍香水味,持久、溫暖又迷人。
他們正要進包廂,穆山顯的手機忽然響起,是秘書打來的電話。
楚縝看到,“打完快點進來啊。”
“好。”
穆山顯走到一旁,原來是秘書發現有一份文件明天就要用,但是她忘記拿給他簽字了。穆總明天要外出辦事,不在公司,她得趁現在趕緊辦完,免得耽誤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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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門走進去,因為裝飾架的遮擋,他隻看到楚縝坐在雙人沙發的一側,臉都快笑爛了,話又多又密,殷勤得不行。
和剛進去時擺出的冷臉態度大相徑庭。
也不知道旁邊坐著的是誰。
穆山顯思忖著,卻在看到他身旁清瘦秀麗的身影時,腳步頓住了。
“真的嗎?你這也太厲害了吧,我就特彆佩服你們這些搞藝術的,我可以看看你的作品嗎?或者你有沒有畫廊,我去支持一下……”
謝景拘謹又尷尬地坐著,正要回答,餘光裡忽然瞥見一抹高大的身影,微微一怔。
“穆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