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燒得一手好菜,夏莓飽餐一頓,便出發去醫院。
夏振寧預約好的心理醫生已經等著了,是專門負責女孩子這一方麵的心理問題的。
夏莓走進心理谘詢室,外婆坐在谘詢室外。
而此時,程清焰就在醫院門口。
他下定決心這次一定會好好守護夏莓,不願再讓她離開自己視線,於是便默默等在醫院外。
周圍人來人往,少年坐在台階上,點了支煙。
煙霧繚繞中,少年眉眼沉沉,風將他的頭發吹得淩亂。
忽然間,他餘光看見一個身影,木子豪。
程清焰猛地衝上前,一把拽住木子豪胳膊將人用力摁在地上,他眼睛立馬紅了,冷聲問:“龐屏在哪?”
木子豪看著他愣了會兒神,眼圈也跟著紅了:“莓莓怎麼樣了?”
程清焰小臂青筋暴起:“我問你龐屏在哪!”
“我不知道。”木子豪哭著拚命搖頭,“我真的不知道,那天之後他就跑了,我沒見過他。”
“出柯北了嗎?”
“應該沒有,警察很快就查了,他應該出不去的,肯定是在哪個地方躲著。”
程清焰盯著他看了會兒,而後緩緩鬆開手。
木子豪爬起來,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下腳步,回頭說:“他開的KTV都被查封了,沒處可去,但我聽說他還有一家店,沒什麼人知道,在春川路。”
雨又開始下。
夏莓走出醫院時經過垃圾桶,看
到上麵被摁滅了的幾支煙蒂。
不知怎麼,她忽然覺得周遭的氣味都和程清焰身上的有些像。
她莫名環顧一圈∟∟[]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去找程清焰的身影。
外婆買了傘回來:“莓莓?”
她收回視線和思緒:“嗯,來了。”
*
雨水衝刷泥土,彙成渾濁的細流,沿著坡度流下下水道,天空被閃電撕裂劃破,驟亮。
程清焰踹開門的時候,龐屏正用電磁爐燙火鍋吃,地上酒瓶和煙蒂散亂。
光線昏暗,他看到程清焰的瞬間猛地向後靠,從塑料凳上摔下來。
程清焰什麼話都沒說,沉默又冷戾,抓著龐屏的衣領往外拖。
他臉色沉得可怕,看過去的視線根本不像是在看一個活物。
雨水衝刷著石頭,殷紅的鮮血彙入,又被稀釋成淺粉。
血從他額頭和後腦流出,程清焰視網膜都被血液糊住,隻剩下血色,一層深過一層,如同深淵,張牙舞爪地要將他淹沒吞噬。
“我早就跟你說過,龐屏。”程清焰語氣沒有一絲溫度,視線淡漠冰冷,“我早就跟你說過的,她是我的人,你彆想動她。”
棍子沾著血,混合著雨水,幾乎產生鮮血四濺的錯覺。
程清焰在這一刻,是真的徹底喪失了理智,滿腦子都是夏莓的眼淚和尖叫。
可隨著一道雷聲,他如大夢初醒,忽然想到夏莓的話,她看著他的眼睛哽咽著說“你答應我,你不要做那種事”。
像脫離出癔症,程清焰猛地鬆開手,棍子掉落在地,他踉蹌著後退兩步。
龐屏還蜷縮在地上痛苦哀嚎。
漫無邊際的黑暗中,程清焰淋著雨,雨水浸透了他的眉睫和發梢,他胸腔劇烈起伏,青筋暴起,拚命壓製此刻心頭蔓延開的暴戾和恨意。
而後他一腳踩在龐屏側臉上,摸出手機。
雨水很快弄濕了屏幕,按鍵很費勁,他用袖子抹了好幾次,終於撥通110。
“喂,我要報警。”他沉聲道,“我抓到龐屏了,2月28號□□未遂的龐屏,現在在……”
他話音未落,龐屏猛地掙紮起來,撞倒程清焰,將他的手機踹到遠處。
龐屏已經完全喪失理智:“你有本事殺了我啊程清焰!你不是說你會殺了我的嗎!你有種就來殺我!”
他已經徹底完了。
他這一輩子早就已經完了!
他寧願程清焰真的殺了他,從此墮落。
程清焰沒說話,在洶湧中沉默著,更用力地扼製住他,彎腰撿起一旁的手機。
被摔關機了。
他重新按了開機鍵。
龐屏隻覺得腿刺痛著,可那痛覺似乎在這一刻又沒那麼鮮明,他看著此刻程清焰的樣子忽然癲狂般笑起來,笑聲淹過雷聲和雨聲。
他大笑著說:“程清焰,還是你好福氣,夏莓身上真他媽滑真他媽香啊,你也體諒一下,胸大腰細腿長,嘖
,那個手感,哪個男人忍得住?”
程清焰停下動作,緩緩扭過頭,居高臨下地看向龐屏,沒說話。
龐屏狼狽地躺在地上,頭發濕透,漂在地麵積水中,腿呈一個異樣的扭曲角度,臉上沾了血。
連流浪狗、落湯雞都不配叫。
注意到他的視線,龐屏笑了笑,說:“你彆看我現在這樣,那時候的夏莓沒比我現在好到哪兒去。”
“可惜了,最後還是讓她跑了,要是真能操到坐牢也值了,我查了□□罪判幾年,一般也就個四五年,但能毀了她和你,不算虧,可惜啊。”
“不過嘛,來得及,來日方長嘛……”他眼眶血紅著猙獰地笑起來,齒縫裡都是鮮血,“如果,等我出獄以後呢?”
程清焰轉身又進了店裡,拿了一瓶啤酒瓶出來,用力砸在牆上,碎了。
尖利的鋒麵露出來。
程清焰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眼球充血。
他淡漠又麻木,一手死死摁住龐屏的臉。
滾燙的血液四濺。
弄臟了他的臉。
動作緩慢而用力。
雷電交織。
似是神在警示作惡的凡人。
程清焰脊背挺得筆直,眼睛睜得很大,眼淚無知覺地直直從眼眶淌出。
作惡就作惡吧。
就讓他成為惡人吧。
至少,他的女孩兒永遠明媚耀眼。
不知過了多久,程清焰站起身,睜著眼,青筋還暴起。
他抬手抹掉臉上的血,重新打開手機,正好警局回撥過來。
他剛一接起,那頭就著急問:“您好,您現在是安全的嗎!”
程清焰扯了下嘴角:“我自首。”
“……什麼?”
程清焰閉上眼,仰起頭。
雨水落在他臉上。
“我自首,現在在春川路183號,我殺了龐屏。”
他想起小時候,街頭巷尾的議論,說他是殺人犯的兒子;想起程誌遠的詛咒,說他身上流著的是和他一樣的血。
原來,冥冥之中,早已經有了定數。
曾經,他因為這些過往自卑,也因此對和夏莓的這段感情百般掙紮,不敢靠近,卻又忍不住親近,就像黑暗吞噬光明。
他在那個夏季決定賭一把,賭自己真的能夠成為最優秀的那個人,賭自己真的能夠成為那個讓夏莓最幸福最無憂無慮的那個人。
他掙脫束縛他的枷鎖,踩破黑暗,試圖抓住一絲一縷的光芒去努力。
他本以為,他真的可以的。
但最後他還是被過往的泥潭往下拽,不斷墜落,重新壓入囚籠,萬劫不複。
但是這樣也好。
公主會有王子。
騎士隻需為公主披荊斬棘,保護公主平安喜樂。
然後,功成身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