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1 / 2)

智齒 薑攬月 24165 字 11個月前

周末兩天,夏莓都和外婆待在一起。

似是為了讓她從那些過往中脫離出來,心理醫生也這麼說,外婆還帶她去郊區的泥窪裡釣小龍蝦。

夏莓嫌臟,蹲在草地裡不肯下去,最後還是外婆她老人家自己釣了一盆的小龍蝦。

雖然沒親身參與,但置身於田野中,被乾淨的風吹拂著,夏莓覺得心情也跟著好了不少。

到周日晚上,她才收心準備做這次的周末作業。

做物理卷子時碰到難題,她拍了照片給程清焰發去,卻遲遲沒等到他回複。

夏莓看了眼時間,才晚上八點。

這麼早就睡了嗎?

夏莓沒再繼續發,隻是將剩下的試卷都做完,洗完澡出來程清焰依舊沒回複。

居然睡這麼早。

夏莓有點吃驚。

不過反正不會做的題也不多,等明天去學校了再問他也來得及。

第二天一早,外婆陪夏莓去學校。

路上夏莓勸她以後還是回去住,反正平時也有司機接送她,外婆雖然不舍得但也明白自己年紀大了,體力不行,留在這也不知道是誰照顧誰,最終還是答應了。

“夏振寧對你怎麼樣?”外婆問。

夏莓一頓。

換成以前,她一定認為夏振寧不好,但那次之後,夏振寧對她的確沒得挑。

雖然過去的傷害依舊無法彌補,夏振寧和她之間的父女情永遠都嵌下了溝壑,但夏莓隻是,忽然覺得,無所謂了。

她笑著點頭:“還行吧。”

“真的?”

“嗯。”夏莓說,“而且我很喜歡我哥,他對我特彆好。”

“那女的的兒子啊?”

“嗯。”

“小夥子確實看著不錯。”頓了頓,外婆又咕噥道,“那女的看著也是會顧家會照顧人的,怎麼就看上你爸?”

外婆和夏振寧之間的恩恩怨怨大概永遠都不可能消了。

夏莓聽著隻覺得有趣,笑道:“可能因為夏振寧挺帥的吧。”

外婆撇撇嘴,抬手摸了摸夏莓的頭發:“也是,也就這點用處了,不然我外孫女也不能長這麼漂亮。”

到校門口,夏莓還指了指頭頂掛的橫幅:“你看,這個就是我哥!”

“保送了啊?”

夏莓笑得眉眼彎彎,用力點頭:“嗯!”

“這麼優秀啊,那你好好跟他學學。”

“我知道。”

夏莓跟外婆道彆,走進教室,視線去看那個座位,程清焰還沒來。

然而,直到早自習結束,程清焰也沒回來。

夏莓這才覺得不對勁,下課後就給他打電話,還是沒人接。

她眉心蹙起,轉而給夏振寧打電話。

“喂,莓莓,怎麼了?”夏振寧聲音中透著濃濃的的疲憊,嗓子都啞了。

夏莓一頓:“你沒事吧

?”

“沒事,就是倒春寒,有點著涼。”夏振寧笑了下,儘管笑得很敷衍,“找爸爸什麼事啊?”

“程清焰是生病了嗎,我看他今天沒來上學。”

夏振寧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笑著說:“你哥都保送了,還上什麼學?”

“可我給他打電話他也不接,信息也沒回我。”

“哦,是這樣,他那大學臨時來通知,說是要集訓,他前天就連夜買了機票去北京了,封閉集訓,不能帶手機。”

夏莓皺眉:“集訓?他怎麼都沒跟我說過?”

“哦,那邊的通知很突然,他讓我跟你說一聲,這不最近事情多,我給忘了。。”

到中午,期初考的成績就出來了。

程清焰,一如既往遙遙領先的第一名。

夏莓聽到布告欄旁幾個女生稱羨地討論,說他都保送了怎麼還要參加考試。

而夏莓第一次真正考進了前200名。

164名,再次成為全校進步幅度最大的人。

換作平時夏莓看到這個成績肯定又要翹尾巴,但今天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她想著剛才夏振寧說的那些話,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

程清焰怎麼會什麼都不跟她說,就去了北京?

她沉默著回到教室,拿出手機,頭磕在桌沿,慢吞吞地點開[智齒]的聊天框。

[夏日草莓:哥。]

[夏日草莓:我考了第164名。]

[夏日草莓:你答應過我考進前200名就要給我獎勵的哦。]

一如既往,沒有回複。

整整一周,程清焰都沒有回複。

當夏莓心中的不安騰起到頂點時,她又一次遇到了溫媛媛。

溫媛媛看上去已經沒有半點學生氣,頭發枯黃,顯得灰敗又沒有朝氣。

她就站在學校附近,指尖夾了支煙,一看到夏莓就朝她快步過來,她笑得麵目猙獰,憎恨又輕蔑,兩種矛盾的情緒融在她眼中,她嗤聲道:“夏莓,聽說你差點兒被龐屏強|奸了?”

夏莓腳步一頓,手用力攥緊書包帶子,臉上頓時沒了血色。

當時周圍很多人。

聽到她話中那個刺耳的字眼,下意識地都看過來。

所有視線,化作利刃,刺入夏莓的身體,割裂她的衣服。

黎枝語也在旁邊,她聽到這句話的第一反應是“開什麼玩笑”,她可半點都沒發覺夏莓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但很快她就注意到夏莓的表情,如果這件事是假的,夏莓一定已經揍過去了,但此刻,她臉色煞白。

黎枝語根本來不及細想,隻憑借本能地脫下書包用力朝溫媛媛砸過去。

她以前從來沒打過架。

此刻卻瘋了似的壓在溫媛媛身上胡亂揮拳頭:“你胡說八道什麼!你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過了很久,夏莓才回過神,走上前拉起黎枝語,而後她彎下背,靠近溫

媛媛,一手摁住她腦門,用力壓著:“怎麼,龐屏給你戴綠帽的事兒你也想宣揚一下?”

溫媛媛咬牙切齒地瞪著她,說:“龐屏死了。”

夏莓一愣,不知是想到什麼,驚嚇般倏的收回手。

後來,那件事還是被大家知道,開始在學校流傳。

這樣的事,總是能流傳成各種各樣的版本,添油加醋、變本加厲。

夏莓卻沒有心情去在乎這些。

她滿腦子都是那天溫媛媛說的話——龐屏死了。

不是被抓了。

而是死了。

怎麼會?

後來漸漸的夏莓才發現,學校裡沒有人再討論這件事。

過了很久她才知道,是黎枝語、陳以年和王鵬、張翔他們一個班一個班找過去,或是苦口婆心、或是威脅,不讓他們再議論那件事。

又一個月過去,到了月考。

程清焰依舊沒回來,沒參與考試,林勻終於考回到理科第一名,而夏莓成績停滯在原地,這回考了178名。

那次考試後,夏莓和陳以年一群人去吃了燒烤,喝了酒。

她喝得酩酊大醉,這回卻沒有耍酒瘋鬨笑話,隻是撐著路邊的樹吐得肝膽欲裂,酸水一股股往上湧,喉嚨被燒灼得生疼。

朋友將她送回家,她跌跌撞撞地進屋,夏振寧就坐在客廳沙發。

夏莓酒勁散了大半,勉強站穩,進廚房給自己泡了杯蜂蜜水。

她仰頭喝儘。

屋內燈很暗,很安靜。

她站在廚房,夏振寧坐在客廳。

夏莓低著頭,很突然地,一滴眼淚掉進杯口,“啪嗒”一聲。

“爸,求你了。”她吸了吸鼻子,終於頹敗地躬下身,掌根用力壓著眼睛,“求你了,你告訴我,程清焰到底去哪裡了。”

夏振寧回頭看她,安靜了許久,聽著她強忍著的啜泣聲,最後沉聲道:“我和你盧阿姨分開了。”

他聲音很平緩,透著安撫的意味,“所以,盧阿姨帶著阿焰去北京了。”

夏莓眼眶通紅地靜靜看著他:“那他不會再回來了嗎?”

“嗯,也許不會再回來了。”

她輕聲問:“那……他是不要我了嗎?”

夏振寧起身,走到她旁邊,輕聲說:“莓莓,你以後還會遇到很多人,各種各樣的人,有你喜歡的人,也有你討厭的人,雖然青春時遇到的人總是能在生命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但時間總是向前的,時間會覆蓋住那些痕跡。”

夏振寧摸著她的頭發。

這大概是夏莓記憶中,和夏振寧最溫馨的一幕。

他說:“莓莓,你可以記住他,也可以忘記他,但你還是得往前走。”

但你還是得往前走。

無法逃避。

時間會推著你向前。

夏莓依舊每周會去看一次心理醫生,直到又一年夏天,迎來了高三,夏莓結束了心

理療程。

開學前,她去了趟照相館?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洗了兩張照片。

一張是無人機拍下的兩人在陽台上的照片。

一張是他們一起偷偷去上海看演唱會時拍下的戴著貓耳的照片。

她將兩張照片夾在本子裡,那個本子記錄了她每一次考試的名次。

高三的期初考,她考了第70名。

而程清焰,成了一個傳奇。

大家並沒有細究他到底去了哪裡,畢竟已經保送,不再出現在學校也是正常。

陳以年之前聽夏莓說過他是去北京參加集訓,夏莓的狀態也很正常,隻是再也沒從她口中聽到程清焰的名字。

直到某天體育課。

太陽很大,熱烘烘的。

陳以年去超市買了沙冰,遞給夏莓一杯。

兩人坐在樹蔭下的台階,陳以年看了她一會兒,問:“你和程清焰分開了?”

夏莓一頓,低下頭,過了許久,她點頭:“嗯。”

“為什麼?”

“他走了。”

“去哪了?”

“北京吧,他不要我了。”

“他跟你提的?”

夏莓搖頭:“也不是,他隻是不告而彆,突然就消失了。”

陳以年皺眉:“為什麼?”

“你怎麼那麼多為什麼。”夏莓笑了笑,用吸管戳著沙冰,淡聲道,“可能是因為發生了那些事吧,畢竟我差點就被那種垃圾禍害了,他就不想要我了。”

這話聽得陳以年眉間皺得更緊,但他當即嗤笑出聲:“你是腦子學傻了還是怎樣,那種事跟你有什麼關係,更何況什麼都沒發生,程清焰怎麼可能會那麼想。”

“那不然呢。”夏莓忽然收了笑,冷淡地看著陳以年,“他突然消失,再也沒出現過,再也沒聯係我,還會是因為什麼?”

陳以年也回答不出這個問題。

夏莓起身:“走吧。”

“莓莓。”陳以年叫住她,“之前唐青雲問過我一個問題,她生了那樣的病,我為什麼還要喜歡她。”

“……”

“我當時說,隻要是我喜歡的人怎麼樣都無所謂。”

“……”

“我相信程清焰也是這樣。”陳以年看著她說,“你還記得去年世界末日預言那天嗎?”

世界末日。

2012年12月21日。

周五,柯北天氣預報說會有初雪。

“嗯。”

“那天淩晨你發了高燒昏迷,程清焰想送你去醫院卻打不到車,隻能背著你朝醫院跑,卻沒想到半路會遇到龐屏。”

陳以年嗓音平緩,訴說著一個夏莓完全不知情的故事,“他怕龐屏會傷害到你,所以抱著你任由他們打,背上都是棍子印和腳印,渾身是傷,抱著你,一下都沒還手。”

他看著夏莓,沉聲:“他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喜歡你得多。”

夏莓卻

聽不下去,轉身就走。

越走越快,到後來是用跑的。

她衝進廁所,將自己關進隔間,渾身都在發抖,一邊發抖一邊忍不住想吐,吐得冷汗直冒,淚淌了滿臉。

吐完了,她精疲力儘地蹲下來靠在門板上,等休息好了,又麵色如常地回到教室。

*

高三很忙。

忙到她後來很少再想起程清焰。

隻是偶爾,夜深人靜,她刷題時碰到一道難題,怎麼做都做不出,才會想起程清焰。

但她隻是在題號前打個勾,等明天去問老師。

夏振寧說得沒錯。

她有時候會想起他,有時候又會忘記他,但不可避免地被時間一直推著往前走。

百日誓師結束後,教室黑板上開始用紅色粉筆寫下高考倒計時的天數。

一模、二模、三模。

夏莓後來的成績一直固定在50名左右,她語文和英語拔尖,化學和生物也不錯,隻是物理和數學偶爾會失誤。

但考北外問題不大。

她有時會看著桌角上的照片和字發呆。

照片是程清焰被保送後的采訪照片,字是她自己寫下的——北京,北外。

他們約定好的。

要一起去北京。

夏莓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些什麼,但高三的日子,她是靠著曾經的約定堅持下來的。

每天五點起床,學習到夜裡十二點睡覺。

她將那一頭漂亮的頭發紮起,偶爾盤起,因為過度用眼而假性近視,配了眼鏡,每天兩點一線,從學校到家,又從家到學校。

……

終於,2014年的六月到了。

高考來了。

考了什麼內容她其實很快就忘記了,就連作文都不記得寫了什麼。

當大家尖叫著發泄著,將成摞的書灑下樓時,夏莓抱著一捧書,拿著礦泉水瓶,默默離開了學校。

她坐上公交車,頭靠在車窗上,安靜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高考結束。

夏天來了。

處在當下時,夏莓常覺得時間過得慢。

可等到過後,再回頭去看,就會發覺,時間其實過得非常快。

光陰如梭。

畢業了。

距離她和程清焰第一次遇見也已經過了兩年了。

程清焰。

這個名字夏莓已經好久好久不敢這麼明目張膽地去想了。

車在一個站牌前停下,夏莓下了車,環顧一圈發現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她便拿出手機導航,跟著走。

大概走了十分鐘,她停下腳步,抬起頭——

柯北監獄管理局。

夏莓在外麵站了很久,才慢慢走進去。

警察抬起頭,問有什麼需要。

夏莓緩緩眨了下眼,她聽到自己問:“這裡有叫程清焰的人嗎?”

“編號不知道?”

“不知道,姓名是程清焰,18歲,哦,不對,19歲了,95年2月17號出生。”夏莓心臟跳得厲害,“可以查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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