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2 / 2)

但身邊的軍醫皆是熱血之人,她也感到自己的血管漸漸鼓噪起來。太陽穴突突地直跳,不做些什麼仿佛不能發泄掉這些情緒!

“輕傷就行,他們治不好!”

這一聲呼喝淹在人群的各種叫聲中,並不曾濺起漣漪。正如江陵月她本人。此刻,她儼然忘了自己是異世的來客,再不能帶著高高在上的姿態,看待已經預知結果的戰爭。

她,也是漢軍中最普通的一人而已。

但匈奴身為遊牧民族,與馬兒們異常親善。眨眼有數百人猝不及防,被漢軍砍翻在地,下一個眨眼,餘下的匈奴就跳上了馬背,準備迎敵。

但漢軍無人生出懼怕之意。

他們聽從軍侯的話,棄輜重而擇輕騎。又拔山渡河,一連十餘日,不就是為了今天?

而在戰陣最前方,霍去病的眸光深處,甚至有一絲喋血的紅影轉瞬即逝。

他舔了舔唇角,旋即便是一連串的指揮從口中說出。所提到的每一處,都是眼前匈

奴大軍最薄弱之處。

眾校尉聞言,

一一對應著望過去,

不由悚然而驚。

他們發現……霍去病說的每一句都是對的!

進入匈奴的地界後,漢軍十餘日跨越2000餘裡,不是沒有人懷疑過霍去病會不會迷路。但他從前的戰績赫赫,軍中的威勢亦十分深重。

有心裡嘀咕的,也隻能強行壓下。

然後,霍去病反手打了他們的臉。

他居然真的找到了左賢王的斥候!還打了大軍一個出其不意!

能帶著大軍找到左賢王,已經令這些人敬佩不已了。但他們也隻是認為霍去病在認路上天賦異稟。

誰能想到,霍去病還能在戰陣、戰術上有如此造詣?

他明明如此年輕,據說不愛讀兵法,卻一眼就能看出敵方陣型的散亂,

眾校尉不得不服。

難道,這就是天生將星?

尤其是校尉當中有許多將帥子弟,自以為家學淵源不遜於人,此刻也按捺下爭強好勝之心。

此刻,他們的念頭隻有一個!

殺!殺啊!

軍侯都給他們指了一條明路了!隻要照著去做就能升官發財了!還有哪個傻子不去做的!

眾校尉各領一方漢軍旗幟,向前殺出條血路。

然後就覺得……匈奴怎麼不似傳言中可怕?反而像切瓜切菜一般容易呢?難道軍侯的增益buff也加在了他們身上?

不管了,殺殺殺!

先殺了再說!

遠處的江陵月站在土坡的頂上,也瞧見了這一幕。她回望向滿臉怔忪、與校尉、士兵們有同樣疑惑的年輕醫生們,微微歎了口氣。

這便是一個普遍的誤區,甚至隱隱影響未來兩千年。

人們總有一種潛意識。

——農耕民族是打不過遊牧民族的。

近的有白登之圍,再往後有五胡亂華、北宋時期的遼夏、明朝的瓦剌,乃至最後的清朝入關統治都加深了這種刻板印象。

但是,衛青和霍去病早在2000年前就給他們上過一課了。

誰說匈奴一定不可戰勝?

步兵對騎兵固然會吃虧,可倘若平等的騎兵對壘呢?

匈奴是不堪大用的左賢王,漢軍是天才將星霍去病。

匈奴是皮甲,漢軍是鐵甲。

匈奴是直刀、短矛、弓箭,漢軍是環首刀。

匈奴是赤足馬,漢軍是蹄鐵馬。

那遊牧民族與農耕文明間的所謂“差距”,當真還存在嗎?

許多醫官滿臉恍然之色。義妁更是不由得稱讚道:“江女醫,你知兵事多矣。”

江陵月搖頭:“都是隨便聽來的,不值一提。”

大家都以為她是從衛青、霍去病兩人處聽來的,默契地對視了一眼,不再提及。唯有江陵月自己知道,這是她從前沉迷漢武朝曆史時,看各種分析,自己琢磨出來的。

那時

候,還有種經典的可笑論調。

“所謂一漢當五胡。衛青和霍去病是吃了裝備的便宜。而漢武帝舉全國之力攻伐匈奴,本質上更是造星計劃,合理搞裙帶上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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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這番拚殺之中,已經斬下左賢王戰旗,立下了大功勞,地位便隱隱高出其他校尉一截。

不等他問,霍去病便道:“追。”

許多人聞言紛紛露出了喜色,這可是建功的好機會。但也有些人則害怕不已。後者多為傷者、又或是初上戰場,被你死我活的氛圍弄得心有戚戚的新兵。

霍去病漆眸一闔,便知他們的想法。

“此地有傷者、亦有匈奴的口糧。須得有人照顧。其餘人隨我北上追擊左賢王殘部。”

他的意思很明顯。

想留下駐守的人很安全,牛羊肉能吃到飽。但是不追擊前線,不砍殺匈奴,未來論功行賞就沒你的份。

相反,想建功之人,勢必要隨他進漠北草原。

傷者自然而然地停駐在此地。此外,又有兩成的士兵、三成的醫官都提出要留在此地歸置口糧。甚至有幾個校尉也借機提了出來。

霍去病冷冽的眸子掃過每個人。

不少人被看得心頭微凜。

然而,他終究沒有多說什麼:“那便這麼安排。其餘人打掃好戰場後整飭半刻,立刻隨我追擊!”

“是!”

醫官則由江陵月負責。她細細地囑咐了留下來的醫官,又給他們分配了充足的醫療物資。

紗布、敷料、酒精、桑麻線……

還有手術時的鑷子。

見了這些硬核的裝備,學生們都拍著胸脯對她保證:“你放心吧祭酒,我們一定會認真照顧傷員,儘可能把他們治好的!”

“祭酒,你一定要保重自身!”

“祭酒,注意安全!”

便在這一聲又一聲的囑咐中,江陵月翻身上了戰馬,隨霍去病踏入了漠北的夜色中去。

無人知曉,夜間一片漆黑,風聲茫茫的夜色有多可怕。

隻有森潤的月色能照見一小塊來。

這時候,江陵月則在思考起了一個問題。已知史書上有記載,衛霍兩人去時帶上了幾十萬戰馬,回來時隻有三萬匹。

出征前的士兵,一人可支配的遠不止一匹馬。回來時他們隻能淪為步兵。此後大漢再未發動大型對匈戰爭,也和馬匹不足有關。

那這些馬兒呢?

都在戰場上死掉了嗎?

“將軍!那邊好像有條河,咱們帶馬兒去飲口水吧!順便咱們也可以取點水來用。”

江陵月通身一個激靈,一下子聯想到了什麼。

那個傳言……

不等霍去病出聲,她就兀自打斷道:“等等,先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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