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文皇帝,也就是劉徹的祖父劉恒曾經對李廣說過:“可惜啊,你生不逢時,若你生在高祖時代,萬戶侯又能算得了什麼?”
他一定想不到,不過區區幾十年後,漢匈之間就攻守易勢。而他賞識的、可封萬戶侯的李廣不僅沒大放異彩,連封侯的邊也沒摸到,倒被襯托成一位悲劇角色。
文景時代“匈奴不敢犯”的功績,變成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期迷路”。漠北之戰時,就連漢武帝也疑心他氣運不佳,暗中命令衛青不許他率領主力。
江陵月看向霍去病,也隨他歎了一口氣。
與“直搗龍城”“封狼居胥”比起來,李廣的功勞實在乏善可陳。可衛霍皆是不世出的將星,莫說漢武朝了,就連上下幾千年曆史中能比肩的又有幾個呢?
她輕搖了搖頭,止住了胡思亂想:“那些士兵已經被押到主帳去了,軍侯你要見見他們麼?”
“去。”霍去病頷首。
營帳星羅棋布於瀚海邊,橘紅色篝火星星點點地燃起,驅散了夜間的寒意。江陵月和霍去病從中穿行過去,不時聽見士兵們說話的聲音。不知為什麼,她突然想起了兩個人第一次見麵,好似也是在這麼個乍暖還寒的夜裡。
“嗯,亦是在軍營。”霍去病的聲音冷不丁響起。
江陵月微微一怔,才發覺自己竟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了口。她唏噓一句:“是呀,不知不覺居然已經一年了……對了軍侯,你那時候對我是個什麼想法?”
她還記得,她那會兒自稱不小心失憶,又自作主張要給匈奴人看病。真是怎麼看怎麼可疑。
霍去病還同意了?
“你當時怎麼想的,就不會覺得我是個騙子?”
霍去病看她一眼:“你果真想聽?”
便這一句,就讓江陵月知道他當時心沒什麼好想法了。但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她堅持著點了頭:“想聽!軍侯你也彆隱瞞我,我想聽的是真話。”
霍去病的眉間少見地浮現一縷無奈,眼底漾開淡淡的溫柔。
“好罷。”他說。
若陵月真的生氣了,他便小意多哄幾回,甘為之驅使幾番,權當作閨房之樂的情趣。
他闔眼,思緒飛快地回到一年前。
“最初,我以為陵月你是……”霍去病頓了下:“匈奴人的奸細。”
江陵月驚掉了下巴:“哈?”
匈奴的奸細?
她烏瑩瑩的眼睛睜得老大,裡麵寫滿了不可置信。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也沒想到,霍去病竟然一開始這麼想的?以為她是奸細,竟然還沒當場一刀殺了她。
“等等,不會是因為我主動提出要救匈奴人的吧!”
“陵月果然聰慧。”
江陵月:“……”
係統,出列!
你還把救治匈奴當成接近霍去病的任務,不成功就要抹殺!你知道你讓我被懷疑成奸細,差點直接去死的嗎?
係統:【……】
無機質的電子音染上一絲困惑:【怎麼會這樣?】
【怎麼不會?你讓我救的是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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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統委委屈屈地表示了同意,又縮回意識海的深處,研究它那主線任務的離奇bug去了。
江陵月的特長之一就是表情管理。即使心裡正跟係統扯皮,但表麵很快恢複了平靜:“那軍侯你什麼時候打消了懷疑的?我感覺我長得也不像吧?”
哪有出場那麼可疑的奸細?
“我手下有人特地前來稟報,與你一同出現的車駕上,鐫刻著趙王的花紋。”
江陵月又是一驚。
原來霍去病那麼早就知道她、或者說原身,和趙王有關?
“這懷疑本就是捕風捉影,我也是腦中一閃而過,原也沒放在心上。陵月也不必太過掛心。”
他的手撚起江陵月耳側的一抹碎發,眼底閃過一絲玩味:“不過徹底消除懷疑,還是在幾日之後,陵月安住在我府上時。”
他故意頓了頓:“陵月可還記得,自己做過什麼事?”
“……!”
隨著他凜冽的聲音,江陵月也回想起她刻意命自己忘記,但此生都根植在記憶深處的尷尬一幕。
她……披著濕發,出門見了霍去病。
那時候係統還幸災樂禍地在意識裡提醒她:這要麼是天大的失禮,要麼是夫妻之間才會有的情趣。
你猜猜,霍去病會怎麼看你?
時隔了整整一年,令人腳趾蜷縮的尷尬再次漫過全身,江陵月讀懂了他的未竟之意:一個匈奴的奸細想偽裝漢人、打入長安,一定會儘善儘美,絕不可能犯下這麼低級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