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刀贈英雄(修文) 我瓜爾佳敏鳶是絕……(2 / 2)

“那我閨女有沒有事?”

“二小姐無事,早就已經啟程了,不日就到京城。”

“沒了?”

“嗯,沒了啊!”

鼇拜聽罷,深吸一口氣,抬頭望望天,然後上了馬車,將要進去時,回頭對紮克丹道:“你知道你為什麼年紀比額爾赫大,卻隻能做二管事麼?”

紮克丹一愣,搖搖頭。

“因為你太囉嗦了。”

遏必隆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心裡卻擔憂起另一樁事情來。鼇拜本隻有一個女兒,便是嫡妻所生的敏鳶。他與嫡妻關係不睦,同這個女兒關係也很僵。十年前,鼇中堂收了他的女兒鈕祜祿慶琳為義女,這麼多年來,待她比親生女兒還好。現在從哪兒冒出來一個私生女,這不叫慶琳這些年的功夫都白費了麼。

他厭惡地看了一眼琉璃瓦上溜過的一隻貓,天色湛藍,可這天往後會不會變呢?

轉眼半月又過,天也漸漸熱了起來。街上賣瓜、賣冰、賣酸梅湯的小販絡繹不絕。鼇拜宅裡自然是不缺這些避暑聖品的。

鈕祜祿慶琳端著一個彩瓷小盅,裡頭是用青瓜切成泥粉又混了碧螺春茶湯搓出來的小圓子,和牛乳一道煮了放涼,撒上葡萄乾、杏仁,用冰塊鎮著,她舀了一口,果然清爽,卻用帕子擦了擦,將小盅放下,“姐姐,聽說這兩日,那位二小姐就要到了。不知她芳齡幾許,我是該喊她二姐姐,還是三妹妹呀?”

小碗“砰”地一聲砸在桌案上,坐在上首位的旗裝女子珠翠簪作頭花,長眉入鬢,圓眼薄唇,通身氣派不輸公主。她瞪了慶琳一眼,“你倒是同你阿瑪一樣,風吹兩邊倒的,誰好跟誰走。我這還在呢,你就琢磨叫彆人姐姐了?”

慶琳故作驚訝,旋即重新拿起那小盅,用勺子舀那牛乳湯吃,“姐姐誤會我了,我同你認識多少年了?情意自然不比旁人。我這不也是看在她是你親妹子的份上,才想著對她好一些麼?愛屋及烏!”

敏鳶氣得抓起那蓋碗,朝門框砸去,嚇得一屋子婢女全都跪了下來。“一個外室漢女生的私生女,也妄想當輔政大臣家的千金小姐?簡直是做夢!都給我聽好了,把大門給我關上,不許她進門!誰要是敢接她進來,就是跟我瓜爾佳敏鳶作對,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我倒要看看,阿瑪是向著我、還是護著她!”

滿屋的人大氣不敢喘,唯有慶琳輕笑了一聲,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那點心,這熱天吃這等清爽之物,果然宜人!

府裡頭的好東西,外頭的人很難吃到。挽月還以為越往北走越涼快,沒想到京城也還是這麼熱。南星、忍冬扇子扇得手都要酸掉了。

還是額爾赫快馬加鞭跑前站,從京城裡運了冰塊又快馬加鞭跑回去,送上挽月她們的馬車,有了這冰,自然就好多了。

阿林嬤嬤見三個小姑娘高興的樣子,也覺十分疼愛,拉開一個食盒,“額爾赫管家還給您買了這個。”

挽月定睛一看,頓時欣喜,“是荔枝凍!怎麼會有這麼珍貴的東西?”

“咱府上想買什麼買不到?”

挽月紅了臉,這話聽著還是怪囂張的,可此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嬤嬤您也吃!”

阿林微笑著擺手,這個二小姐,是個心腸很好的人呢。

吃了荔枝凍,又有了冰,不過半天便到了京城。

額爾赫大喜過望,“二小姐,轉過街角,咱們就到家了。到……這怎麼回事兒?”

挽月聽聲,也好奇著掀起馬車簾看去。隻見氣派的府門上掛著匾額:鼇第。是了,滿人認名字不認姓氏,就好像鼇拜,很少有人全稱喊瓜爾佳鼇拜;納蘭容若,應當是喊他容若,而不是納蘭。除非非常正式的場合,大多數是直呼其名。而府,口語中雖常說“我們府上”,而在大門掛匾額的時候,卻不是尋常百姓能用的,隻有王侯公伯住的地方才能叫府,旁的就算是一品大員,一等公也不是國公,隻能叫宅第。她隻是宗女,並非縣主以上,所以也不能成為格格,隻是小姐。

氣派是氣派,卻是大門緊閉,一人沒有。

額爾赫十分氣憤,自己不在這些日子,府裡下人都翻了天不成!他翻身下馬,去拍開門,半晌才有門房的夥計開門,見是他,又驚又怕。“您可回來了!”

“出什麼事了?”

夥計擺擺手,“小點聲兒!不是咱們,是……大小姐,不讓給這位開門、進門。”

胡鬨麼這不是!

“老爺呢?”

“老爺進宮見皇上去了,說有要事。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大爺聽戲去了,大奶奶今兒遏必隆大人家少奶奶請吃酒。一早您送口信過來,就傳大小姐耳朵裡了,早就吩咐了。”

額爾赫回頭望望挽月,麵露難色。自家這位大小姐的脾氣他是知道的。早年和蘇克薩哈大人家的嫡子結親,還沒結呢,就鬨得人仰馬翻,後來退了親。弄得蘇克薩哈大人本來和中堂大人是姻親,這下好了,兩人同為輔政大臣,老死不相往來,關係差到極點!

後來又給尋了一位夫婿,沒過兩天好日子,就把姑爺的小妾給打死了,姑爺偏還是個多情種子,竟也跟著去了。這下可好,全京城都傳鼇拜家大小姐飛揚跋扈、心狠手辣。莫說是夫婿,便是在家中,也是動輒對下人打罵,喊打喊殺的。同馬車裡那位溫柔如水、知書達理的相比,的確一天一地。

可現在該怎麼著?

他猶豫了一會兒,走向了馬車。任誰看見這個情形,也猜到不好。更何況這位是個七竅玲瓏心。

果不其然,額爾赫還沒開口,挽月便懂了,“家裡人不歡迎我回去吧?”

“不是的二小姐,大爺、大奶奶、少爺、小姐,尤其老爺,都可想念您了。”

“那便是我那大姐?”

額爾赫:這怎麼說呀?

“沒事的,額爾赫。你不是說京城熱鬨麼。我看這會兒太陽也快落山了,我下來走走,去逛逛街市吧。哪裡胭脂鋪子多?”

從馬車中伸出一雙柔荑,挽月走了下來。今早阿林特地給她梳了旗頭,簪了一朵瑪瑙粉玉做的海棠花,白玉雕的蝴蝶簪子,兩股珍珠流蘇搖曳生輝。

額爾赫驚呆了,瞪大眼珠子,半晌結結巴巴道:“正陽門大街有家兒落霞齋,西邊還有一家粉蝶軒,都不錯。我常替府裡小姐采買。要不,我帶您去?”

挽月點點頭。

額爾赫:嘿!這小主子,不得不說,人是真通透!人家也不跟你鬨,也不跟你哭天抹淚,這讓他們這些做奴才反而不為難了。挺好,等老爺回來的,再勸勸大小姐。按道理說,大夫人走得早,看這位二小姐的年歲,老中堂認識她額娘的時候,大夫人已然不在了。談不上兩位夫人之間有什麼仇怨。那大小姐、二小姐又何必生嫌隙?彆是有人挑事的吧?

“得勒!我讓府裡二管事紮克丹帶您去。我去西華門等老爺回來。”我得趕緊去搬救兵哇!

挽月不以為意,她一個外來的,家裡人不接納也是正常。何必自怨自艾,沒有什麼是逛街不能撫平的!

紮克丹在額爾赫的吩咐下,見到了這位素未謀麵的小主子。才見第一麵便驚歎了,怪不得額爾赫連連讚歎。這長得也太好了!性情也和順。也就是這等美人,這些昂貴的珠花、胭脂才配得上嘛!

京城的繁華才是叫挽月歎為觀止,原來百年前古人的商業就這麼發達了,這些好東西,她要是隨便帶一件穿越回去,也夠吃一輩子啊!

“這是什麼?”

“二小姐,這是兵器鋪子!”紮克丹跟著結賬,已經買了好些東西。

挽月的眼前浮現出一個少年敏捷打鬥的身影,嫣然一笑,“進去看看!”

南星和忍冬拎著大匣小盒的,卻絲毫不見累,全都神采奕奕,兩眼放光。挽月想笑,估計在京城這些管家仆婦的眼裡,此時她們仨那沒見過世麵的樣子一定好笑極了。

忽然,挽月的目光被一把短柄刀所吸引,那刀鞘古樸,卻鑲嵌了一顆藍寶石,如那日少年沉著貴氣的模樣。她拔出那刀,主仆三人皆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呼。

掌櫃的笑容驕傲,“小姐有眼力,這可是我們鋪子的鎮宅之寶,是西域的寒鐵製成。”

南星不解道:“小姐您要買刀?”

挽月拿著刀仔細端詳,的確是把好刀,不過比之她那把還算不上極好。“我不是丟了一把麼?若真是被容若公子撿到了,我打算這把寶刀贈與他,換我那把刀回來。”

南星笑道:“原是這樣。不過小姐大可不必如此的,那位容若公子瞧著像正人君子,斷不會還您東西以外,還要訛您一樣。”

挽月忍俊不禁,“傻南星,我想送他刀,不是為了以此交換。而是那日人家救了我們主仆二人的性命,我卻綁了人家,還嚇唬他,他也不怪罪。我這是當賠禮道歉呢。”說罷,她又衝南星擠擠眼,“再順便討一本詩集不行麼?聽說他的詩詞,親自寫的那種,在江南已經賣到高價了。還有傳聞他畫兒畫得也好。不過依我看麼,在江南,論書畫,誰也及不上我舅舅。這回到了京城,我倒要看看,在北地,是他的納蘭詞有名,還是我舅舅的《雲壑煙灘圖》驚世。”

掌櫃的聞言愣住了,剛要打斷解釋,被門口悄然站著的一個人淺笑著擺擺手製止。他慢慢走了過去,佯裝拿起一把寶刀端詳。沒想到,竟然能在此處碰見王時敏的外甥女。

掌櫃的是個人精,哪能不明白,於是對挽月道:“不好意思姑娘,這刀已經有主人了,是這位公子先前訂做的。”

挽月這才發現,自己光顧著看刀,沒發覺店裡又進來一個人。這人身量很高,墨藍杭綢直綴,手裡握著一把長簫,麵目溫潤俊朗,一雙多情桃花目正帶笑意看著自己。

“這是您的刀啊?”

“嗯。”

“我知道這樣說可能不太合適,冒昧問一句,小女子可否奪人所愛,我出雙倍價錢要您這把寶刀。實不相瞞,我對這刀一見傾心,想贈我的救命恩人。”

“哦?方才在下進來的時候,偶然聽見小姐講話。莫非小姐的救命恩人是納蘭明珠家的那位公子?”

“正是。”

“哦。”對方恍然大悟,旋即一笑,“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姑娘如此知恩圖報,那再下豈有不成人之美的道理?”

“多謝公子!紮克丹,給銀子,雙倍!”

“不必了,原價給就成。”他笑了笑,在心裡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有膽子冒充我的名號,招搖撞騙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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