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歸原主 淺紫色的蓮花瓣漸漸幻化成一……(2 / 2)

玄燁望著麵湯上冒著的熱氣,想起覺羅氏慈愛的麵龐,心下軟了幾分,“算了,今兒郭羅嬤嬤壽辰,朕為她老人家祈福,不罰人了。你去跟米思翰說一聲,就說誤會一場,朕不怪馬齊。”

“嗻。”顧問行躬身正欲退下,忽而玄燁再次叫住了他。

“慢著!”玄燁思量了須臾,重新改了主意,“傳朕旨意,馬齊為今年國子監考學第一,為人正直勇猛、文武雙全,擢升為工部員外郎,過幾日去上任吧!”

“嗻!”

“鼇拜……”玄燁輕輕念著,前所未有的悵惘在心上襲來,你為什麼偏偏是他的女兒?

銀色的短刀,刀鞘圖案繁複華麗,尊貴無比。他在手中再次輕輕摩挲了下,像下定了決心似的遞給顧問行,“這把刀拿去給鼇拜,就說是他女兒遺失、恰巧被朕撿到。另外,去禦膳房提一食籃新鮮剛做的點心和果脯蜜餞,要最甜的。也……拿去給鼇拜,就說朕體恤他年紀大了,在禦花園等了朕那麼久,吃點甜的墊墊,免得頭暈眼花。”

“嗻!”

顧問行領命退了下去。玄燁從榻上走下來,恍若剛剛做了一場大夢覺醒,傍晚將至夜色未降,乾清宮四下裡靜悄悄的,日複一日的孤寂如潮水般湧來。不是一直都這樣麼?他的命合該就如此。

這場傾盆大雨終究是沒有下下來。起初的悶雷過後,驟雨隻急落了半刻鐘都不到,便收住了。雨後黃昏染色禦花園,連鵝卵石都映上雲霞的光華。米思翰在牡丹亭中急得團團轉,倒是鼇拜閉目養神端坐著。

“哎呀,米大人你坐會兒吧!”

“不是,皇上究竟什麼意思?也不見咱,也不打發咱走。哎呦,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真是比拿刀淩遲我還煎熬!”

鼇拜嗤笑,“平日裡,按理說米尚書是個穩重的,鼇拜我才是個老莽夫。怎麼今日反過來了?你愁什麼?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皇上不召見是好事,指不定這事兒就翻篇兒過去了!瞧瞧,我怎麼說來著,貴人不是來了麼?”

米思翰一愣,遠遠地看見乾清宮太監總管顧問行帶著兩個小太監過來,手裡好像還提溜著什麼東西。

“哦,顧公公。”

顧問行行禮:“鼇中堂、米尚書,皇上今日政務繁忙,就先不見二位大人了,若非十萬火急的事,就明兒早朝再說吧。另外,傳皇上口諭,國子監學子富察馬齊,才學過人、正直勇毅,擢升為工部員外郎。恭喜尚書大人,米尚書教子有方,快領旨謝恩吧!”

米思翰像被當頭敲了一響鑼,腦袋裡嗡嗡的,這是幾個意思?豬養肥了再宰?

顧問行笑眯眯的,像看穿了米思翰的心思,悄悄同他道:“皇上說了,他同令公子今日誤會一場,也算不打不相識。馬齊在國子監的名號,他早有耳聞,八旗子弟中能有這樣文武雙全、品貌出眾的人,是大清的福氣,應當給他機會為朝廷效力。希望他今後能如您這般,都成為大清的良臣。不過若是這差事當不好,皇上還是會發落的。”

米思翰這才徹底鬆了一口氣,“那是自然!臣叩謝主隆恩!臣與犬子必當肝腦塗地,為皇上、為大清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顧問行繼而又看向鼇拜,“鼇中堂。”他呈上來一把短刀,鼇拜一愣,立馬認了出來:這不正是他曾經送給月兒她娘的那把定情之物?他一度懷疑被皇上給撿走了,想要以此來做文章,說他丟失禦賜之物。這怎麼輕而易舉就還給他了?

“皇上說,這是令嬡遺失之物,偶然為皇上撿到,現物歸原主。”

鼇拜接過刀,一臉不可置信,“皇上還說什麼了?”

顧問行伸手將身後小太監拎過來的食籃遞上來,“皇上說體恤您年歲大了,等了那麼長時間沒吃飯,怕您頭暈眼花,所以特賜一盒點心,您拿回去吃吧。”

就這?鼇拜接過食籃,左看右看也沒看出什麼名堂來,康熙這小子到底葫蘆裡賣得什麼藥?也罷,平平安安沒怪罪月兒就算圓滿解決了!

“老臣謝主隆恩!”

米思翰盯著那食籃,有點子尷尬,就一籃?哪兒有這樣的?他也年紀不小了,怎麼就鼇拜有吃的、他沒有?

顧問行對上米思翰迷茫不解的眼神,好意提醒道:“尚書大人,天色已經不早了,您快回去吃晚飯吧!”

“是是!”

米思翰和鼇拜二人忐忑進宮,邁著大步悠哉悠哉暢快地出了宮門。

一見到自家阿瑪,馬齊早就等急了,“阿瑪!”

米思翰哈哈大笑,“好小子!皇上剛才傳口諭,說封你為工部員外郎,不日就可以去上任了。”

馬齊也震驚了,“皇上不罰我啦?”

“我早說了,皇上是仁愛明君,怎麼會為了區區小事與你鬥氣?皇上還說,你才學過人,有勇有謀,與你也算不打不相識,皇上待咱們一家如此寬厚,你可要好好報效朝廷啊!”

馬齊懵懵點頭,“那是必定的!”可怎麼跟自己想象的不大一樣呢?這是被天降的餡餅砸中了?忽而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忙問道:“那月兒呢?皇上不會都怪罪月兒一個人吧?”

米思翰沒好氣白了兒子一眼,嘿!這臭小子,還真是大公雞尾巴長、娶了媳婦兒忘了娘。這還沒娶呢,就光胳膊肘子往外拐了。

衝鼇拜那邊努努嘴,“喏,皇上提都沒提她,就給鼇中堂賞賜了一盒點心,體恤老臣吧。”一盒點心算什麼?哪兒有給他兒子官職實惠?一想到這裡,米思翰就老淚縱橫,皇上啊!您待臣真是太好啦!臣便是為您累死也值了!

馬齊還是不無擔憂地看向挽月的馬車。

但見鼇拜同她說了些什麼,好像也無大礙,便稍稍放下心來,在米思翰的再三催促下上了馬車。

挽月接過失而複得的短刀,也十分地驚異,“還真的被皇上撿到啦!他還還給了我。”

鼇拜道:“皇上說物歸原主,歸的是你不是我。說明他刻意回避了我弄丟禦賜之物的罪名,一切都不追究了。我猜想,皇上原本是想拿這把刀做文章的,不知怎麼,又反悔了。嗨,管他呢!往後橋歸橋路歸路,他也不會拿此為難你。哦,這食籃是皇上賞賜的,我嘗了一塊兒,甜不唧唧、齁死個人,我年歲大了,太醫說少吃些甜膩之物。丫頭你餓了吧,吃兩塊墊墊吧。”

挽月打開食盒的蓋子,隻見滿滿當當的糖霜陳皮、鹽津葡萄、風乾的桃肉梨乾……甜甜的蜜餞味道洋溢在風中。這不是她那日在光華寺送給他的那些東西?他竟然一樣一樣都還記得。

霜糖陳皮入口,酸澀在舌尖蔓延,很快的酸澀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不儘地甘甜。挽月是眼中滿是笑意,在瑞雪的攙扶下登上了馬車。

南星驚歎道:“小姐,這點心和蜜餞做得可真精致!”

瑞雪笑道:“那當然了,沒聽老爺說嘛,這可是禦膳房新做的,宮裡的東西自然是最好的了。”

南星將食盒一層一層打開,開到最後一層時,忽然怔住了,疑惑道:“這倒稀奇了,以前見過包點心用的油紙上有畫八仙過海的,有畫嫦娥奔月的,還從未見過畫這圖案的!”

挽月和瑞雪紛紛好奇看過來,隻見最後一層的點心上覆蓋了一張紙,上麵用寥寥幾筆勾了一隻四角朝地趴在草地上的小烏龜。

瑞雪皺皺眉,“這畫兒倒有趣了,噢,我知道了,龜是最長壽的,福澤綿長的寓意。這宮裡的東西都是有好意頭的!”

“是不是真的呀?”南星不以為然,很是懷疑瑞雪的顯擺。

“當然是呀!”兩個丫頭爭論不休,回頭看見自家小姐像吃了蜜糖一般,南星咽了口唾沫,“小姐,好吃嗎?”

“好吃!”挽月抿抿嘴,頰邊的酒窩裡像盛滿了甜酒。

車輪在青石板上搖搖晃晃跑起來,滾過下午雨急落下積得一點水坑。挽月輕輕掀起馬車簾子,紫禁城巍峨的紅牆金瓦漸漸消失在視線中,幾隻烏鴉懶懶地掠過琥珀色的天空,大雨好像真的不下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