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妝鋪子 少年爽朗的笑聲讓喧鬨的街市……(1 / 2)

夏末日漸短,馬車從宮門口駛出不久後,日頭就已西斜,天色漸暗。

戶部尚書府的馬車跑得飛快,東搖西晃的,馬齊時不時不耐煩地從馬車窗戶掀起簾子向外頭探探,吩咐馬車夫道:“趕那麼快乾什麼?著急投胎?”

馬齊腹誹:跑得那麼快,都沒法和月兒的馬車並排走了。

馬車夫心裡暗叫一聲晦氣,方才老爺吩咐跑快些,這少爺又讓趕慢一些,到底聽老子的還是兒子的?嘴上卻大聲應道:“請好兒吧爺!”

車輪果然慢了下來,馬齊看到鼇拜府的馬車由遠及近了,心裡說不上的美滋滋,就跟月兒已經和他坐在同一輛馬車裡似的。

米思翰看著兒子一連串反常的舉動,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自己也是打少年時候過來的,當年他中意夫人的時候,也乾過這傻小子現在做的事情。

現在回想起來,彆提多傻了!都臊得慌!

看見阿瑪沉著臉,馬齊訕訕的,“那個……趙三兒趕太快,把我顛餓了。”

米思翰沒好氣,心裡道:老子才餓了呢!為了你個兔崽子打皇帝的事去禦花園裡吹了一下午的涼風,還喝了一下午的茶水。這皇上也是摳,賞賜盒點心還就一盒,都給鼇拜了。鼇拜那個老匹夫也是,得了禦賜點心有什麼了不起的?連嚷都不嚷嚷他嘗一塊兒!

馬齊早已心猿意馬,滿心都沉浸在皇上不追究、還提拔他做工部員外郎的喜悅之中,有官職了,那是不是意味著他更可以配得上月兒?

兒子是個心裡、臉上都藏不住事兒的,米思翰隻好直截了當地出言提醒道:“你大了,如今也有了官身,立業成家,也該娶個媳婦兒了管管你了。”

馬齊欣然地一拍大腿,“阿瑪,我跟您想得一樣!”

“除了……那輛馬車上那位。”

馬齊猶如被人兜頭澆了一盆涼水,“這是為何?”

米思翰緩緩道:“她是外室所出,連庶出都不是。”

馬齊不以為然,“身份這規矩有那麼死麼?太祖、太宗都娶過部落首領的遺孀,世祖的寵妃董鄂氏還曾是博果爾王爺的福晉,區區一個外室所出身份又算得上什麼?再說了,她阿瑪可是鼇拜,是嫡出、庶出還是外室生在這點麵前根本就不重要。如今滿朝文武誰不想攀附上鼇拜府?”

“我們家不想攀!”米思翰鏗鏘道,“咱家也是三代忠臣,他鼇拜這兩年的司馬昭之心,滿京城還有誰不知道?上朝的時候就能同皇上爭執起來,那是一個臣子應當做的嗎?”

“那您當時護駕了麼?”馬齊小聲嘀咕道,唯恐被打。果不其然,米思翰被噎得一時語塞,氣得漲紅了臉,“你……你個……”

米思翰氣得哆哆嗦嗦點了馬齊兩下,猛拍了下大腿最後衝著兒子豎起一個大拇指:“你能耐!翅膀硬了,當官兒了哈!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你娶鼇拜的女兒。我聽說她娘還是個漢人!”知道兒子脾氣倔,他轉而語氣緩和下來,開始順著毛捋,“聽阿瑪的,你就找個清流人家的閨女,門第不用太高。國子監祭酒李大人家有個女兒不就與你年齡相仿嗎?”

馬齊冷冷一笑,“清流人家?那大學士班布爾善家也有閨女。”

誰都知道班布爾善是鼇拜那一黨的忠實追隨者。

米思翰反應過來,“你存心惡心我是不是?”

馬齊一臉嫌棄,繼續道:“再說了,李祭酒家的女兒長得難看死了,臉跟個茄子似的,還是個紅鼻頭。跟她阿瑪長得一模一樣,這我半夜醒了瞧見不得腿嚇軟嘍?”

米思翰算敗給這個兒子了,再說下去唯恐自己家門沒進就先氣倒了。這種事還是交給夫人吧!“我就不信尋不著比她漂亮的!”

“那您很難找到嘍!”

米思翰不無擔憂,鼇拜如今太特殊了,萬一要是有謀逆心思,馬齊做了他女婿,焉知不會被牽連?退一萬步講沒有不臣之心,可鼇拜權勢太盛了,又太囂張高調,不像當年索尼激流勇退,向皇上示好。自古權臣功高蓋主都會被忌憚。

馬齊一側首,從窗簾縫裡看到挽月的馬車已經超過了他們,在不遠處街市口停下了。

於是忙對趕馬車的道:“趙三兒快停車!”

米思翰道:“不停!繼續走!”

趙三苦笑,父子倆鬨矛盾,乾嘛折騰他們小嘍囉?

馬齊知道今兒是拗不過阿瑪了,於是便掀開馬車門簾子,半探出身子。

馬車經過挽月的身邊,少年回頭喊道:“月兒!我先回家了!我當官兒啦!哈哈哈哈!”

少年爽朗的笑聲讓喧鬨的街市安靜了一瞬,大家都紛紛伸頭看是哪個權貴人家的傻小子。挽月從馬車上提裙而下將將站穩,也忍不住笑著自言自語打趣一句:“燒包!”

這一刻,她真羨慕馬齊。羨慕這個活得鮮活敞亮,明朗恣意的少年。遠去的馬車湮沒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中,她站在這街市的中央,目之所及是皇城根下一個個平凡生活的人們。

“阿瑪,我想走走。申時三刻前會回去。”

鼇拜應道:“那好,我讓額爾赫跟著你。”

挽月笑道:“不必了,大管事那麼忙,有南星、瑞雪陪著我就成。”

瑞雪是家生奴才,對京城熟悉得很,鼇拜便也放下心來,對挽月道:“這條街上有好幾家店鋪都是咱們家的,以後都留給你做嫁妝!”

挽月給鼇拜蹲了個半福,笑道:“阿瑪對我如此寵愛,我卻還險些給阿瑪惹禍,實在太不應該了。”

鼇拜被女兒一誇更加高興,“你這不是把刀找回來了嗎?你就是長生天送到阿瑪身邊的明月。好了去吧!京城以後就是你的家,你是該走走看看,你上回去逛的是正陽門大街,也叫前門大街。這兒離後門大街很近,這會兒正是熱鬨的時候,和白天不一樣。若遇到不懷好意的人,你就直接亮我的名字。街頭這間米鋪,永利當鋪、天衣綢緞莊掌櫃都是自己人,你把玉佩給他們看便知道。”

“女兒知道了。”挽月應道。

與府裡馬車分道揚鑣後,主仆三人融入這喧鬨人潮中。

南星讚道:“老爺對咱們小姐可真是寵愛極了!”瑞雪道:“放眼北京城,除了王爺府,誰比咱家富?誰比咱家貴?所以二小姐的寵愛,更勝於其他人!”

挽月出言製止道:“這種話往後不要再說了,悶聲發財偷著樂兒,沒聽過這句俗語嗎?樹大招風!你忘了上回南星和我大姐的衝突?雖說南星是無辜的,但保不齊還有其他人也盯著拿咱家的錯處呢!要謹言慎行才好。”

瑞雪伸伸舌頭,“瑞雪知錯,再也不說了。”

“小姐,這便是老爺說的天衣綢緞莊,咱們要進入看看嗎?”

“走!看看去!”挽月今兒興致特彆高,既是她的嫁妝鋪子,那不得好好看看經營如何?

店鋪大又氣派,各色料子琳琅滿目。比之路邊其他的綢緞莊要亮堂多了。

一進門,掌櫃的便打量上了,“呦,這位小姐,瞅您眼生得很,不是京城人士吧?”

挽月衝瑞雪南星使了個眼色,暗地裡擺擺手,轉而對掌櫃道:“怎的?您做生意還挑人?”

掌櫃的訕訕笑笑:“那當然不是!四海來者皆是客。隻不過我這鋪子裡的料子可都是上上佳品,您可著滿京城,除了玲瓏繡莊,還有皇上的內務府,再找不出其他強過咱們的。價兒也不便宜!”

挽月腹誹:是個勢利眼啊!往外趕客那哪兒能行!

離得近了些,那掌櫃也打量仔細了挽月一身的穿戴,“呦,您這身兒是玲瓏繡坊芸娘大師傅的手藝啊!”掌櫃不由刮目相看,能得芸娘親手做的衣裳,必然非富即貴。而且這花樣也是時興的,可見是請芸娘趕出來的,那得是什麼人家?不會是個格格吧!

“敢問您是哪個府上的?小姐若是挑好料子,我也好給送到府上。”掌櫃的態度也恭敬起來。

柔荑輕輕撫摸料子,比綢緞更光滑細膩。挽月淡淡笑道:“住東堂子胡同。”

東堂子……安定門那一帶大多鑲黃旗居住,是上三旗的。吃不準到底是什麼來頭,掌櫃的也不敢再小瞧。隻陪著挽月一樣一樣看過去,“小姐,您看中哪個了?”

瑞雪擋在挽月前頭對掌櫃道:“我們小姐先瞧瞧,你去忙你的吧!”

正說著,從門外又進來一位客人。

“呦,曹大爺,有日子沒見您了!”

“噢,這陣子身體有恙。這不立秋了麼,來你這挑兩匹杭綢。”

“您這邊兒請!先看看!”

挽月觸摸一匹秋香色的料子問道:“掌櫃的,這個。”

“小姐好眼力,這是蘇綢,這個月從江南新供的貨。”

“價兒呢?”

掌櫃的豎起兩根手指頭。

“二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