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龍涎香 朕要是一箭了結了你的情郎,你……(2 / 2)

挽月感到一陣力從握著她的手出使出,箭矢離開弓,想長了眼睛一般直飛向馬齊和布仁站著的方向,輕而易舉地穿過馬齊高舉在手中的信物,馬齊毫發無損。

儘管方才挽月可以肯定,玄燁隻是說逞少年意氣說一句狠話,大事上分寸肯定不會含糊。但也還是替馬齊捏了一把汗。待看見箭矢從他身邊掠過,並未傷及毫分,才終於放下心來。

她也鬆了一口氣,感激地看向玄燁。

卻見玄燁淡淡瞥了了她一眼,仿佛在嘲弄鄙夷她的小人之心。

玄燁忍不住腹誹:難道在她眼裡,他就那麼拎不清輕重?她未免太自作多情了,還真當自己長了一張傾國傾城的臉?能與他看重的臣子相提並論?他方才不過是順水推舟,逗她一逗罷了。又怎會真的傷了馬齊?

看台上的眾人發出一聲叫好。

唯有僧格等人不滿之意越來越盛,尤其是站著離得不遠的烏蘭公主,看到這個世家女有皇帝做幫手,十分嫉恨,當即便不滿地跺腳道:“大清的皇上,這不公平!您讓我們倆比試,卻來做她的幫手。難道這就是□□人的行事方式嗎?一點都不光明磊落!”

玄燁此時已經放下弓箭,和挽月一齊轉過臉來帶著得意之色看向她。

對麵郎才女貌,宛若一對璧人,烏蘭更加氣不打一處來,隻覺自己像一個被人戲耍的伶人。氣急敗壞地就要看向她的兄長僧格。

“公平,當然公平!”玄燁卻將弓留給挽月拿著,自己走向烏蘭公主。越走近,烏蘭也忍不住有一絲心猿意馬。沒來之前,她以為中原的男人全都弱不禁風,一副病怏怏的模樣,沒想到這位清廷的皇帝竟然如此少年英姿,寬肩窄腰,身形高大,走過來時步伐從容不迫,比之家中父兄,多了一分天潢貴胄的軒昂。

玄燁聲音溫和,滿含笑意:“要教,朕當然得一起教。”正在說話間,還沒等烏蘭公主反應過來,他便也上前手把手握住了烏蘭的弓箭。烏蘭的臉上泛起兩團紅暈,她當然看不到背後之人頃刻間眸中染上一層狠厲,借著她的手,毫不猶豫地向外射出了一箭。

烏蘭是懂射箭的,待她發現皇帝利用她拿弓的手瞄準的並不是布仁,而是看台時,發出了一聲驚呼。還未來得及阻止,箭已離弦,與僧格台吉的腦袋擦著而過,最終將他的帽子貫穿釘到背後的柱子上。

僧格感到頭上一陣涼意,一摸腦袋再回頭,才反應過來剛才那個小皇帝,竟然將箭矢對準了他。

“可汗!”

所有準葛爾部落的人皆驚懼起身,最後同僧格一起對緩緩走回來的玄燁怒目而視。

“皇帝,你什麼意思!”僧格氣得七竅生煙,今日在所有部落麵前,他算丟大了臉麵。

清廷的眾大臣和禦林軍也都紛紛圍了上來,隱有拔刀之勢。

對方人多,自己此次也不是為了打仗而來,實在不是鬥氣的時候。儘管僧格是個生性殘暴又倨傲的人,人在屋簷下也不得不低頭。

玄燁已經走了上來,微微笑道:“與僧格台吉開個玩笑。朕同時教了令妹與郡主伴讀兩位徒弟,都是可造之材,依朕看,高下也不必分了吧。”

烏蘭公主方才險些害了自己哥哥,雖然並不是她所射,但箭畢竟是從她手裡出去的,倘若真有個三長兩短,草原她也回不去了。此時也心懷忐忑,帶著罪意站到僧格的麵前。

僧格瞪了烏蘭一眼,沒有多說話,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重又戴好了帽子。這時他亦看清了那位世家女子,竟是這等的美貌。比之自己身邊所有的姬妾都要更美,一時間也熄了憤怒。轉而饒有興致地問道:“大清皇上,她,可是你的心愛之人?”

顧問行麵不改色,心下卻替皇上揪了起來。

玄燁淡淡地瞥了僧格一眼,同他答道:“不,她是朕心愛的大臣之女。朕視她阿瑪如家人,自然也視她為一家人。”

皇上說視鼇拜為一家人?皇上什麼時候和鼇拜關係這麼親了?

這是正話還是反話?

就連鼇拜本人也納悶著,坐在原位百思不得其解,還是班布爾善提醒了兩遍,這才站起身來,對僧格和皇帝拱手行禮道:“老臣鼇拜,多謝皇上抬愛。老臣教女無方,小女笨拙,讓各位可汗見笑了。”

僧格卻拍著椅子扶手,仰天大笑道:“不見笑不見笑!鼇拜大人的威名,本汗早有耳聞。我要是有你這麼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兒,我也舍不得教她騎馬射箭這些粗野之事。不知你這女兒,可有婚配啊?”

僧格此言一出,令所有在座的人都側目。

誰都知曉僧格是當前草原上的霸主,欺男霸女橫行,所到之處便將其他部落的財物洗劫一空,更好將美貌女眷俘入自己營帳,被其弄死的人不計其數。就連準格爾部落內部,也對他這樣的殘暴行事不滿久已。

可他偏偏不自知,還在瞪圓了眼睛,等著鼇拜同他答話。

鼇拜陰沉著一張臉,不動聲色地將腳步向僧格悄悄邁近了兩步。

玄燁離得近,打量了一眼鼇拜的神情,見他仿佛老虎護崽,怒意一觸即發,倘若僧格台吉再作死一句,恐怕今日就要躺著回去了。

他悠悠開了口道:“僧格台吉有所不知,這位大臣鼇拜的女兒,將將選作淑寧郡主的伴讀。在大清,身為公主皇子伴讀,公主皇子未婚配,伴讀也是不能輕易婚配的。郡主尚年幼,朕和太皇太後還想留郡主在宮中幾年,所以要令僧格台吉失望了。”

僧格拍著大腿,一臉痛心疾首地惋惜狀,“那太可惜了!我部落的大王妃今年剛病逝,我本想著這個小姑娘是你們重臣之女,嫁過來做個填房,也不算辱沒了王妃的身份。”

你可真敢想!科爾沁部落的首領格朗對僧格充滿了嘲笑和鄙夷。

這場射箭引起的風波總算平息了下來,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吏部尚書沙澄重又站上前來,“射箭比武結束,請各位先去用午膳,下午將在馬場賽馬。”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挽月回到座位上,才發現自己的後背皆被汗水浸透,下午都換一身衣裳了。

令宜忙轉過身來,圍住了挽月,“挽月姐姐,你方才上去的時候,我緊張得手都出汗了!我對你的敬佩又多了一重!你可真是大功臣!”

小姑娘一副星星眼的模樣,小嘴裡還不忘塞上兩塊芙蓉糕。她忙給挽月倒上茶,又給挽月遞上帕子來擦汗,自己則給她來用團扇扇風,“你快歇歇,吃兩塊點心壓壓驚吧。這個黃色的圓的好吃。”

挽月忍俊不禁,也欣然接受了她的好意。坐在最左邊的薑蓮輕聲地哼了一哼,小聲嘀咕道:“看她上去,還以為有多厲害呢。結果連個弓都拉不開來。要不是皇上解圍,恐怕她今天還下來台呢!”

旁人都怕鼇拜,可她爹是禦史,平時也沒少跟著其他禦史一起參他。對鼇拜的那些不仁義之事,薑蓮多少是知道一點的,是以對挽月自然而然地多了一分敵意。

本來各人對挽月倒沒有什麼敵意,但方才在射箭場上,馬齊也過去助她解圍。一上午,所有的風頭幾乎都被這個紅衣少年可出儘了,不但為大清贏得了臉麵,讓準格爾部落的人狠狠落了下乘,還得了皇上的賞封。才不過十八,便做了工部侍郎。要知道有很多朝臣,這個年紀恐怕還在學堂裡讀書呢,能考中進士就已經是鳳毛麟角了,更不用說坐到侍郎的位置上。

這樣年輕有為,阿瑪又是戶部尚書,替皇上看著國庫,富察氏也是八旗大姓,何愁不前途無量。

能不能借著伴讀的身份被留在宮裡陪王伴駕是個很大的不確定數,萬一要是不成,能嫁得這樣一位如意郎君,也是相當美滿的姻緣。

如此一來,貌美又同時得了馬齊少爺和皇帝助力的挽月,自然一下子成了好幾個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吏部左侍郎葛敬的女兒文惠道:“李清姐姐,我記得先前隱約聽說過,戶部尚書米大人家裡曾與李大人議過親事吧?”

文惠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清的身上,也都紛紛感興趣地豎起了耳朵。

“米思翰大人家不就一位年輕的少爺麼?大少爺早就成家了。”

“那與你家議親的不就是剛剛那位馬齊少爺?”

“是了,李清姐姐的父親是國子監祭酒,那不就是馬齊少爺的老師?”

李清沒想到會被文惠推到風口浪尖上,登時紅了臉,她自知那件事情最後並沒有成,是什麼緣故不得而知。戶部尚書夫人那邊隻說,孩子剛做官,想先報效朝廷,親事暫且不議了。這話是騙鬼呢吧!

原本她隻跟在父親身邊,遠遠地見過馬齊一兩麵。今日才算是正正經經地近處看到這個人,沒想到他非但才學過人,竟連騎射也這麼精通,是個全才。一想到這樣的人昔日差點曾與自己結親,卻無疾而終,心裡就生出無限遺憾來。

再一想起方才馬齊過去教那瓜爾佳挽月握弓,二人還在那說了好一會兒話,兩家還是親戚,說不定私底下也常來往。李清心裡便酸澀非常。誰叫人家是朝廷重臣鼇拜的女兒呢?還長得那般容色。

“文惠你可休要胡說了。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是我們能置喙的?”

文惠推了李清一把,“你阿瑪是國子監祭酒,你家世代書香是真正的朝廷清流。我聽說米思翰大人品性高潔,與朝中清流門派向來親近,他自己也是學富五車。你們兩家的門庭當真登對,可不是什麼武將啊、空有富貴的人家就能比肩得上的。”

挽月知道,話是說給她聽的,仿佛壓根就沒聽到似的,隻抿了抿嘴兒,喝了一口那牛乳茶,扭過臉去同令宜說笑道:“這茶還挺香的啊!”

見她根本無動於衷,文惠李清那幾人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光乾瞪眼瞧著生氣的份兒。

眾人已經開始陸陸續續起身,從看台上往自己的住處走。鈕祜祿慶琳對李清文惠她們的小女兒家鬥嘴可不感興趣,她隻轉頭,意味深長地看了挽月一眼,心裡道:人家的誌可不在於此,你們眼中的香餑餑富察馬齊,興許人家壓根就看不上呢!

小姐不在的時候,南星便同玉屏早早地就將宮室打掃好,也準備了點心和熱茶。看到挽月一出現,南信便趕忙迎了上去,“小姐,你們怎麼現在才回來?不是說巳時二刻就該結束了嗎?”

計劃趕不上變化!挽月都不知從何說起了,隻懶洋洋地衝南星擺擺手,這一抬手不要緊,隻覺得胳膊酸脹非常。該死的玄燁,都怨他!

還是玉屏眼尖,見挽月總是不自然地扭著手腕子,猜測小姐可能也去拉弓了。於是忙幫她揉按上了,手腕轉了兩下,那玉屏似乎特彆會這些手法,挽月覺得舒服多了,坐在榻上心滿意足地道:“你按得還挺舒服。”

玉屏抿抿嘴笑了笑,“奴婢以前常給太妃揉按,自然也就熟能生巧了。呀,小姐這兒怎青了?”

挽月順著玉屏所指看去,可不是麼,在靠近大拇指虎口的位置,有一處青紫色的印記,像是磕碰到了。不說的時候還沒想起,這會兒一按一下,挽月頓時疼得齜牙咧嘴起來。

玉屏忙麻利地去櫃子裡取出一瓶白露活血化瘀膏來,跪在榻前,替挽月輕輕打轉塗上後又摩挲了一陣,好叫藥膏吸收:“小姐不是去觀看射箭比試嗎?怎麼會被磕碰?您這手如此白皙,碰青了多明顯啊!”

手便如同女子的第二張臉麵,重要得很呢。

挽月想了想,自己沒碰著啊,也就是……射箭的時候,被那個人握過。好像是有什麼堅硬的物品壓在她手背上了。是個玉扳指吧!

一回憶起方才同玄燁射箭時的情景,挽月就忍不住臉頰再次發燙起來。她兩隻柔荑在一起互相摸了摸,又仔仔細細端詳起它們來。自己的手不算小,指尖纖長。而皇上的手卻能完全將之包握住,那手很大,也很暖,從掌心源源不斷傳來的發燙,令她很是心安。但那手掌卻並不光滑柔軟,還是有粗糙的繭子,在磨著自己的手。

看來在閒暇的時候,他也一刻不曾懈怠吧,不然怎會也有高超的箭術?

龍涎香的味道似乎還摩擦停留在她的發間,挽月心裡一陣莫名的躁動,踢了幾下花盆底鞋,小聲自言自語道:“手都被弄青了,我跟誰去要說法去?”

玉屏看在眼裡,也不戳破,隻低頭笑笑,將塗抹完的藥膏給端了回去。

院中有人輕聲傳喚:“挽月小姐,郡主殿下宮裡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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