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這是格格?”
“什麼呀!這就是鼇拜大人家的千金!”
“謔!看著挺慈眉善目溫柔啊,說出來的話挺……是吧?”
挽月跟沒聽見那些議論似的,彎了彎唇角,這時忍冬端了熱茶上來。
“您瞧好吧!”果錫衝身後的人撇了下頭,幾個人衝進了屋,另外有人負責看住梁氏母子,有兩個人一左一右哼哈二將似的站在挽月椅子旁。
“一件兒不許留。黑心肝的忘本,算計東家銀子往自家裡偷,既然我帶不走,你們也彆想要。”挽月慢條斯理喝著新沏好的茶。
“哦,敢情宋掌櫃這是做了得罪鼇中堂的事?膽子夠大。”
“原他家三代都是鼇拜家下人,他爹做事勤懇,又能乾,蒙了恩惠脫奴籍去替主子做生意事,也搖身一變成了主子。現在這不吃裡扒外麼?”
眼看著那幫子人真開始叮叮當當砸了,梁氏傻了眼,老太太開始坐在地上呼天搶地。
“額娘!她們是什麼人?我去報官吧!”梁氏的兒子“小宋”終於展現出了少年熱血。
挽月朝他看了一眼,嫣然一笑,“長得不錯,可惜了,若你父親還是我們家的人,那你便也是了。我即將入宮為郡主伴讀,要是宮裡當差的也能有熟悉的,也能有個方便。”
宮裡當差?那不就是太監?少年嚇得一顫,梁氏也終於被戳中痛處神情大駭地給挽月跪下了,頭磕得當當響,“姑奶奶!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饒了我們平頭百姓吧!我家丈夫三代給您家做事,若是不忠心,鼇中堂也不會放我們出府啊!這裡一定有誤會!您就行行好!行行好啊!”
一家子哭得淒淒慘慘,外頭的人話語風向也變了,看挽月的背影有些義憤填膺。這些為富不仁,仗勢欺人的八旗貴族,該遭雷劈的!
磕了幾下,梁氏的額頭都被地蹭破流血,一雙穿著蓮紋繡花盆底鞋的足出現在她視線裡。梁氏一愣,竟然是那位小姐把她輕輕扶起來,杏眼中水光盈盈,眼尾微紅,輕輕歎了口氣,“唉,我知你也不容易,好歹也是宋掌櫃原配正妻,給他生兒育女,養活老娘,他外頭昧良心賺黑心錢帶彆的女人吃香喝辣,也不想著你。”
梁氏呆愣愣地看著那個鐵山似的侍衛,大搖大擺地走到她跟前,一揚手裡的東西,“這是你家丈夫宋鑫的吧?”
很多人扒著大門往裡擠,想看個究竟。
梁氏訕訕點了點頭,那是她親手給丈夫做的裡衣。
果錫斜著歪了歪嘴笑道:“宋鑫這會兒在胭脂胡同摟著娘們兒睡得香呢!你還護著他說話。”
梁氏臉色果然變了變,她偷偷瞄了一眼挽月,心裡懊悔,一開始就不該把她當成好糊弄的小姑娘,這手段恐怕狠著呢!
挽月看了看自己手指,仔細瞧著指甲,漫不經心道:“其實你也彆裝了,來之前我都打聽過了。宋鑫乾的事兒你至少知道一半,給你的銀子你都貼給你娘家父兄了。你有一個哥哥叫梁鐸,在萬利賭坊是常客。你替他養著你侄兒,在外頭還叫人幫你的私房錢放印子。巧了,我們這位果爺,專門負責給不還錢的人打斷手。”
梁氏哆嗦了兩下,小身板更跟風吹了隨時會倒一般。
果錫將梁氏拎小雞子似的拽到挽月跟前,挽月從椅子上俯下身,冷冷道:“你還專門給你娘家鄉下那些窮人家模樣俊的姑娘,牽線給出宮的老太監做妾。你可真是倀鬼。”
她重又起身,淡淡道:“不說就算了吧,一會兒溫哲把宋掌櫃那美妾胖兒子帶過來,你們一家團聚團聚,合計一下吧!”
梁氏突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一般。
“怎麼?他是不是對你說自己隻是拈花惹草,男人都這樣。但心是向著家裡的。沒想到吧,兩處大宅都給了那嬌滴滴的美人兒,派了丫鬟婆子伺候呢。你呢,在這兒伺候他老娘,還對你罵罵咧咧。”挽月蹙眉,問果錫道,“我嫂子那邊該出的氣差不多了吧?”可彆鬨大了,下手太重了。
話說那溫哲也確實威風凜凜前去風箏胡同宋鑫私宅抓他外室和子女。看到大宅,裡麵假山湖泊應有儘有,滿眼都覺得是用她的銀子堆成的。氣得當場摔了水煙袋,親手揪住那女子和胖小子,“這兒都給我登記在冊,一棵樹一朵花都不許少!你們跟我走!”
挽月沒等多久,溫哲便帶著人到了。
“你怎麼臉更腫了?”
溫哲氣不打一出來,“烏龜王八的!這是吞了多少!人給你帶來了。”
梁氏一見那對母子,女的含嬌帶怯,穿是綾羅綢緞,戴的是金玉瑪瑙,而自己呢?還要替他養那死老婆子!氣得撲上去就要打人。“你個狐狸精!”
挽月使了個眼色,隨從忙把人拉住。
“你打她不如打你那個黑心丈夫。知道為何你在京城沒怎麼聽到他養外室的風聲嗎?因為他為了給他那孩子一個名分,而且還不是自己這個先為家仆,後為商戶人的孩子,特意給他尋了一個爹來,是個身家清白的莊戶耕讀人家,許了那家很多銀子,讀書請私塾先生。”
梁氏眼珠子都要紅了,旁邊的長子也握緊了拳頭。宋鑫不主張讓他繼續念書,要跟著他學布莊經營本事,卻讓外室兒子念書考科舉!
挽月走到梁氏跟前,“要麼跟我吐乾淨,要麼去鑾儀司流水刑具走一遍,到時候你們可都得去。現在告訴我,你偷回娘家的銀子,我不要了。”
梁氏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姑奶奶!都是姓宋那個殺千刀的!他沒告訴我全部,我隻知道半本……”
“哇呀呀!”是樹下發出的怪叫,宋鑫那老娘唯恐兒媳婦壞事,出賣自己兒子,開始破口大罵起來,“你個喪門星!把我們家都搬空了,休了你這個家賊!”
梁氏再也忍不住了,衝上去掐住了婆婆的脖子,“老娘這麼多年照顧你這個癱子,他把好的都給了那賤人!還讓她生的兒子讀書,讓我兒子學做下等的生意營生!我才是他老婆!要休就休,你去跟那新兒媳過去吧!”
繼而下定決心轉過頭來,跪在地上求饒:“他給這老虔婆買了上好墓地,早兩年就在胡記棺材鋪定了楠木棺材。棺材鋪老板是同他穿一條褲子的發小。”
懂了!還挺能選擇藏的地兒!
“果爺,走去胡記棺材鋪搜。”
“是。這些人呢?”
“先捆起來,咱們搜到了再說。”
這種重要的事情,當然不能假以人手,她得趕快把賬本拿到,把寫有和溫哲之間交易的地方毀了。
“曹爺,前頭胡同口有馬車還有轎子。咱們避讓一下吧!”
“知道了?”曹寅不耐煩地掀起簾子,“什麼人啊這麼久?你去同他說說,我晌午前還得看我姥姥。”
“曹爺,是圍觀看熱鬨的,說是主子罰刁奴,刁奴把主家銀子都吞了。吃裡扒外麼不是!還是天衣閣宋大掌櫃呢,那主家可是鼇拜大人啊!”
“嗯……”曹寅漫不經心應道,“等會兒誰?”
“天衣閣宋掌櫃和鼇拜。”
一對熟悉的身影從門裡出來,一個是挽月,另一個……“哎呦我的天哪!那不是嶽老板派來跟我打交道的丫頭嗎?怎麼跟她在一起!嶽老板,嶽,月……嘿!” 曹寅一拍腦袋!
我怎麼沒想到這茬兒!
他趕緊放下簾子一躲。
“爺,馬車走了。”
“不去了,回頭,去宮裡。”
“您不去看您姥姥了?”
“看你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