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換位 皇上誇你今兒這事兒辦得漂亮(1 / 2)

興許是沒想到挽月會直接這麼問, 錦春等幾人此時立在院子當中,臉上不免都有幾分尷尬。

薑蓮最快回過神來,她本就不是十分在意是否是李光地來教。和索綽羅氏不同, 她是漢軍旗,是正經在家中學過琴棋書畫、精通詩詞歌賦,按照大家閨秀的路子培養的。

被選為淑寧郡主的這些伴讀中,漢軍旗寥寥無幾,連她在內,也就還有李清和陳佳吟。名為選伴讀,實為掛羊頭賣狗肉,就是選秀女。對這點,各人來之前就心裡都有數。可這又不能等同於普通的選秀, 選秀要一輪一輪篩, 合適的留下還要從末一些的位置做起。

皇後體弱,後宮虛著,皇嗣暫無, 明眼人都清楚, 太皇太後是打算從她們這波人裡挑幾個好的, 直接往高位妃嬪上去培養,不用一步步熬了。

是以連鼇拜、遏必隆這樣的輔政大臣都把女兒送進了伴讀之列,還有皇後的族人赫舍裡氏。

肉是好肉, 可她未必能吃得下。

若隻是如先帝在位時那般的大選, 她尚且還有被選中的可能;可像這次這樣, 能直接被提起來擔當一宮主位的,那她的家世還差了那麼一點。父親既不是滿人,也不算很受皇上倚重,自己也並非傾國傾城之貌, 這樣的好事兒幾乎不可能輪得到她頭上。

內務府擇她,多半和擇陳佳吟、李清一樣,總得裝裝樣子,真為淑寧郡主挑選幾個能陪著讀書的閨秀。且現今皇上主張滿漢一家,伴讀裡沒有一個漢軍旗也不好看。

換個心思想想,即便不能被留在宮中,有了做郡主伴讀的經曆,家裡若是為她議親時提起,也能做錦上添花。

是以傍晚索綽羅氏喊她一起來找瓜爾佳氏時,她閒來無事,便也跟著一起來了。那位新科進士李光地,在家中時,她聽父親提過一嘴。此人年紀輕輕便考中了二甲第二名,在做學問上實屬人才,前途不可限量。便是先頭進來給她們授課的那位徐乾學大人,也是三十四五的時候中的探花。

官場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越是年紀輕輕就被提拔起來的人,前途越廣闊,往後平步青雲的機會也越大。大器晚成這種話,聽聽也就罷了。

李光地如今是庶吉士,在翰林院做編修,若得恩師提點,往六部走順理成章。就是聽說家世上差了一點。也正因為如此,為照顧家中寡母與年幼弟妹,他勤勉苦學熬出頭之日,自己的終身大事也未曾有著落。

聽說剛出榜的時候,去給他提親媒人把門檻都要踏破了。

薑蓮比較務實,人無完人,擇夫不可能把好處都占全了。京中多的是家世好的八旗子弟,靠著家裡那點蔭封,成日裡鬥雞遛鳥,像戶部尚書米大人家公子馬齊那樣家世好又能得到人用的,簡直是鳳毛麟角。有也輪不到她,還不如尋個門當戶對的夫婿來得切實際。

那李光地是福建人,老家離得遠夠不著,他在京中便隻能依靠嶽家。父親是禦史,兩相清流一派,也是很匹配得當。

至於品貌,薑蓮想起下午見到那人時,臉頰微微發燙。聽說向他提親的人家不少,但目前都被婉拒了,漸漸也有人說他眼眶子高,沒準兒想要攀龍附鳳。可今日得見,她卻覺得此人不是那般勢利小人,看起來品性端方自持。近水樓台,要是能借著這個機會都看幾眼就好了。

可能不能見的,她說了不算。索綽羅氏想找瓜爾佳挽月出頭替她求個情,她有自己的小算盤,便也跟著來了。

誰曾想,人家直接一口回絕得那叫一個脆生!

能許她什麼好處?

她是鼇拜大人家的千金,能缺得了什麼?明擺著就是不想去出這個頭嘛!

聽到這裡,薑蓮已經在心裡打了退堂鼓。幾個人一起來,又被當麵拒了,她已然覺得有失顏麵,恨不得速速離去。

可索綽羅錦春是個虎的,竟然上前去纏住了挽月的胳膊。

“挽月妹妹,是我唐突了。姐姐就是個說話不會拐彎兒的直性子,你說的有理,我們哪兒有挑三揀四的資格?姐姐就是想讓你同郡主說兩句好話,課業上鬆快一些,我們幾個也好跟得上趟兒,不至於那麼難看。”這不懂裝懂也很費勁呀!萬一來了哪個較真的先生,當堂訓斥,到時候豈不很丟麵子?

索綽羅氏本生得人高馬大,高額頭大眼睛高鼻梁大嘴,五官大氣舒朗不難看。可為了能少學些,這會兒也真是拿出了求人的姿態。

可惜挽月還是不打算幫她們。

想要活得久,吃力不討好的閒事,少管。

她拍了拍錦春的胳膊,莞爾,“錦春姐姐,不是我不顧同窗情誼。想必你們也都瞧得出來,淑寧郡主是個淡泊冷清的性子,平日裡話就不多,更不愛摻和閒事兒。我便是同她說了,也是白說。至於您憂心的地方,我倒是勸姐姐放寬心,這授課的先生不論是哪位大人,多少心裡也有數自己教的學生都是些什麼來曆,就算學得不精,也不會當麵落誰的臉麵。咱們是來陪格格念書的,不是給她添煩心事兒的。”

人家都這麼說了,還有何好堅持的?

錦春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還是妹妹思慮周到。呦,這也耽擱妹妹挺長時間了,那我們便回了!”

挽月淡淡笑道:“回吧,晚上風涼,院子裡也挺涼的。各位姐妹早些休息,明日還要早起。挽月便不遠送了。”

那邊人一走,挽月趕忙抱起了胳膊,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還沒入冬呢?晚上就這般涼!”玉屏趕忙給挽月倒上一盞熱茶,“奴婢下午就瞧著天漸冷了,特地給您煮了一壺薑棗茶。不曉得您喝不喝得慣。”

熱茶飲下,胃裡頓時升騰起一股暖意,熨帖舒服得不行。挽月不禁感歎,到底還是宮裡的人有眼色,這還沒跟自己幾天,就比家裡跟了她多年的南星、忍冬都要了解她的習性。

“小姐,其實您與淑寧格格關係親密,您不過說一聲的事兒,方才索綽羅氏幾位小姐來找您幫忙,您何不就此賣她們一個人情?雖說她們家世都不如您顯貴,可萬一往後您有需得著她們的時候呢?且那位索綽羅家的小姐,身份地位不低呢。”

挽月搖搖頭,笑道:“需得著的時候再說,到時候若真需要我拉下麵子去回頭找人家幫忙,放心我臉皮厚得很,能屈能伸,張得開口。”

玉屏被挽月這話逗樂了,“您跟奴婢見過的小姐、主子都不一樣,一點都不拿架子壓人。奴婢能伺候您也是幸事。”

這會兒合上門,進不來風,屋裡頭暖和多了。玉屏伺候挽月換上寢衣,她做事仔細,連寢衣上的衣服褶子都抹平滑了,穿著更舒適。

“她們那幾個呀,往日與我素無來往。上來就張口求人,這索綽羅氏呢,固然棒槌了點,心思簡單。可後頭跟著的那幾個,我瞧著心眼兒可不少。即便是幫了她們,以後心裡也不會念著我的好。內務府派哪位大人來授課,我們作為學生虛心受著便是,哪有學生對老師挑三揀四的道理?”

玉屏抿嘴一笑,“原來您心中是這樣思量,聽您這麼一說,這麵兒上的人緣的確不如不得了。小姐人這麼好,待人有寬厚,日子久了,不愁人緣佳的。”

挽月轉頭衝她笑道:“就屬你會說話。單喝薑棗茶我怕燒心,你去給我取些點心來吧。”

“奴婢這就去。”

玉屏小巧又麻利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挽月從床沿起身,坐到梳妝台前。

身邊做事的人,有眼色、手腳麻利很要緊,但忠誠才是第一要緊。宮裡派來伺候她的人,她著實不敢信任。興許要麼是乾清宮那位派來監視她的,要麼是慈寧宮派來盯著梢的。阿瑪本想替她在宮裡安排一個自己人伺候,但被她婉拒了。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弄這些小動作,是大忌諱。還不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自己小心謹慎些便是。

挽月掂了掂手中的一枚石榴果,伏在梳妝台前小桌上滾著玩了起來。

當伴讀有一點不好,半個月才能回趟家。家裡的事情她一無所知,也不知道阿瑪和他身邊那些時不時拱火的黨羽近來有什麼新的心思。時間不多,對宮裡頭這位,她也得更上上心了。自己可以拋出鉤子,引著他咬,但絕不能當主動去投對方網兜的魚。

灰溜溜從東住所出來,錦春一行不免全都有些悻悻然的。

薑蓮道:“我就知道會是這麼個結果。你們也不想想人家阿瑪是誰?論家世,我們這波人裡誰能及得過?怎麼會肯屈尊幫咱們的忙?上回呀在南苑,我和慶琳姐姐好心好意想邀她呀去騎馬,人家呢,早就攀上高枝兒和格格在一處吃飯了。也不應該這麼說,人家是高枝兒對高枝兒,也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同格格交友的。”

話是這麼說,各人聽完心裡不免酸溜溜的。可她們各個人,雖說家中父兄權勢沒有鼇拜那麼大,但也都是五品以上官員之女。有的像索綽羅錦春,阿瑪是從一品,不比鼇拜相差太多好麼!

就她不愛和她們玩兒,專撿著格格身邊繞,興許還逮著機會同皇上相識呢。

心裡這樣想,明日上課仍沒一個人敢明麵上同瓜爾佳氏疏遠。

於是便將氣撒到了提起這茬子的薑蓮身上,“就你馬後炮!方才還不是你慫恿錦春姐姐帶頭來尋人的?這倒好,錦春姐姐碰了一鼻子灰,你躲在後頭什麼事兒沒有。”

“你莫要含血噴人,我幾時慫恿過?”

索綽羅氏沒好氣道:“行了,行了!不就是沒答應咱麼?說都說了,有什麼好覺得丟人的?萬一她答應了呢,那我也不用天天那麼受罪了;就是不答應,左不過還是同現今一樣罷了。有什麼好抱怨的?”

巧蓉連連點頭,“是呢,還是錦春姐姐心寬。”

薑蓮瞥了她一眼,“你的意思就說我們心窄唄。”

“我可沒這麼說,你自己彆硬往這方麵尋思。”

西殿北麵最大的寢宮住的是鈕祜祿慶琳,索綽羅氏那幾人三五成群回來的時候,鈕祜祿氏的宮女翡翠正打發乾雜活的小宮女去提熱水進來,一掀開門簾叮囑幾句的時候,可巧那幾個人說話落到她耳中,略微琢磨便明白了個大概。不由氣得一摔簾子,進了屋。

慶琳手中的梳子倏然頓了頓,“怎麼了?”

翡翠雖說是內務府安排來伺候她的管事宮女,但家裡已提前打點,可以信任。

“奴婢方才出門,聽見索綽羅氏那幾位小姐在說話。您猜怎麼著?她們正為一件事兒起爭執。”

“什麼事?”慶琳淡淡道,繼續順著頭發。

翡翠冷笑,“好像是,她們還想讓下午來的那位授課先生明兒繼續來。”

慶琳嗤笑一聲,“這哪裡是她們想要誰來就讓誰來?拿宮裡當自個兒家了?原就聽說八旗副都統家的小姐是個愣子,騎馬騎得好,打獵不輸男兒,就是大字不識幾個。這樣的人也能選進來做伴讀、簡直是個笑話。”

不過但論身份,做妃嬪未嘗不可。太皇太後喜歡滿蒙的女子,宮裡的女人懂伺候皇上、能為皇家開枝散葉最重要,其餘都是錦上添花而已。

“所以她們想了個餿主意,想求瓜爾佳氏那位小姐,到淑寧郡主跟前去美言幾句,這不碰了一鼻子灰回來。如今在那互相埋怨了。哼!有眼無珠,讓她們去瞎巴結人!家世上您同那位瓜爾佳氏一樣,阿瑪都是輔政大臣,也不知她使了什麼招,就如此入淑寧格格的眼。薑小姐她們明明昨兒還來同您言笑晏晏了,還真是誰能給好處就順著杆子爬。依奴婢看不是個可結交的!”

“啪!”梳子放到梳妝台上,發出了一聲響。鏡子中,映出了慶琳不帶笑意的臉龐。

翡翠趕忙噤聲,接過梳篦來,替她梳起頭來,“奴婢失言,但確實是替您鳴不平。”

“你姐姐在我額娘跟前伺候,是個穩妥人,你在宮裡更應當學學她謹言慎行才是。”

“奴婢知錯。”

慶琳望著鏡中,捋了捋一束頭發,輕笑:“和我一樣?敏鳶才配說和我一樣。她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外室所生,甚至連個外室都不是,聽說生母還是個漢女。就這也想留在宮裡?就算皇上願意,太皇太後願意嗎?路還遠著呢,慢慢兒走著瞧。”不過眼下,不止瓜爾佳氏,更礙眼的也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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