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相約 算不算同甘共苦(2 / 2)

曹寅心虛,趕忙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新站好。

挽月捧著那東西到手裡,認出來後,卻是大為驚喜:這不是巧克力麼!

皇上還真是叫她來吃好吃東西,還是在這個年代如此珍貴難得之物。那還是她來的路上想錯了,皇上……對她真挺好,她小人之心了?挽月不免心頭微動。

玄燁和曹寅,包括顧問行此刻都提著一顆心,目不轉睛盯著挽月手上的動作。玄燁皺眉,同曹寅望望,眼神不大善:你到底背著朕事先同她說了什麼了?怎麼還沒吃,就見她眼中盈盈水光?是被嚇的?

曹寅的小眼神也委屈上了:奴才天大的冤枉,全是按您的吩咐說的。

對視間,挽月已經將手伸進了匣子,捏起了一塊兒。曹寅一眼瞥見,趕忙同皇上遞了個眼色。

“哎!”玄燁輕呼出聲,一瞬間有那麼半分後悔,想要出言阻止,卻已眼睜睜看著那纖柔靈巧的指尖捏起那黃楊木的簽子,叉起一枚,將黑乎乎的“洋點心”入了櫻口。

果不其然,挽月的秀眉微微蹙了蹙,這是黑巧呀?怎麼這麼苦?隻略微一想,她便明白過來。在這個年月,西方的巧克力製作也遠未成熟,主要還是用可可原料,添加了一點糖和輔助的香料。不過這畢竟是她到了這個時空後,吃到的第一樣帶有現代影子的東西,而且這種味道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待淺嘗後,很快地便習慣了過來,原汁原味反倒更顯濃鬱醇厚。

挽月回過味來,一抬眸,卻驚覺對麵三人正幾乎用同樣錯愕的神情看著她。再低頭一瞥匣子裡被切好的小方塊塊數,她一下明白了,在心裡一笑:噢,看來她先頭還是猜對了。

對麵那三個,一定已經在她來之前就已經嘗過了。內務府把這洋點心當做稀罕物進貢給皇上,皇上品嘗了之後,發覺很苦,並不喜歡這個味兒,甚至把它當成是一種如苦藥般難吃的食物。而自己正巧同曹寅說了那番話,恐怕他便順水推舟,想要借此來小小懲戒她一番。

就說嘛,他哪兒有那麼好心?

玄燁凝視著挽月的臉,眼見她從凝眉,轉而舒展開眉梢眼間帶上他笑意,仿佛真的在品嘗一道美味的食物。接著眼睜睜,看見那簽子又輕輕地叉起了第二塊兒。

這怎麼可能?她這舌頭是什麼做的?難不成天賦異稟,能化苦為甜?裝的!絕對是裝的!玄燁幾乎在心裡下了定論。

她一定是猜出了他故意想要小懲的心思,麵上裝著平和,好叫他看不出窘迫來。

看著對麵那三位直愣愣瞧著、神情歎為觀止的“清朝土著”,挽月忍不住笑出了聲。

玄燁與曹寅互覷一眼,她還笑了!

隻見她若有所思,連連頷首,待吃完第三塊兒後,方放下那銀匣子,用絹子擦了擦口。

“這洋點心果然精巧,味道獨特,如此珍貴稀罕之物,臣女當真謝皇上賞賜了。隻不知這叫個什麼名兒呢?”

她言笑晏晏,似乎很感興趣。

“嗯哼!”玄燁感覺自己滿心歡喜使的一個計策,完全落了空不說,還叫對方占了上風。至少明麵上是如此。剛才赫世享來介紹的時候,說了個洋文名兒,他一時也沒記住,加上光顧著驚訝於挽月的不怕苦味兒,又驚又奇又掃興又有氣,不由瞥了一眼身旁的曹寅。

曹寅愣住了,在心底叫苦:皇上唉,您又給奴才出難題。您都記不住,奴才這腦子……忽而想起赫世享大人臨走的時候,還留有一張字條。於是趕忙小聲提醒道:“皇上,字條。”

玄燁這也才想了起來,因著他覺得那洋點心不好吃,赫世享詳細記錄的字他也沒沒心思多看了。這會兒挽月問起,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桌子,竟發覺那紙許是被自己拿奏折的時候夾到什麼地方去了,眼下不翼而飛,不由心下更加煩躁。

顧問行道:“皇上,您找什麼呢?奴才幫您找?”

不說還好,這一好言提醒,皇上麵色更不悅了。

挽月在心裡直嘲笑,還想看她的熱鬨,這回反倒被她給瞧到了。看樣子,還有文字記錄呢!

“皇上,這個洋點心呀,叫巧克力!Chocolate!”挽月一臉戲謔,微微歪著頭,正笑盈盈地看著玄燁。

玄燁停下了手邊動作,更加驚愕,“你還會說洋文?”

挽月站起身,也不忍心在他麵前太充能個兒,畢竟皇上的麵子還是要給的。“就會這一個詞兒。原臣女和舅舅一家生活在太倉,有一回隨舅母去走親戚,到了餘杭。偶遇過西洋舶來船隻,運送過不少舶來品。其中就有這個吃的,臣女吃過,覺得新奇好玩兒,所以有心記下了。”

玄燁等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不是頭一回吃啊!這就難怪了!

方才覺得顏麵儘失,現在找補回來點兒。

但,這東西確實很苦,她能吃得慣,卻還是叫玄燁驚奇。

“皇上您也嘗了嗎?可還覺得這洋點心可口?”挽月故意問道。

玄燁怔了一怔,旋即佯裝若無其事,也同她笑道:“那是自然。正是因為覺著好,才……讓曹寅喊你一起來嘗嘗麼。今兒早晨早昭仁殿的事兒,你做得很好,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科爾沁的公主的確有些魯莽,淑寧郡主那邊,你多安慰。”

“臣女謝皇上恩賞。臣女身為郡主伴讀,這都是應儘的本分。既然是內務府尋來的珍貴之物,臣女怎敢一人獨享?能品嘗一二,已經是莫大幸事。”說著,挽月便將銀匣子歸還呈給了顧問行,轉而對玄燁笑道:“皇上應當多吃。聽說這巧克力,能強身健體,對身子好呢。”

“是嗎?”玄燁將信將疑,見她目有柔波流轉,想起她交代曹寅那話,其實無關食物,隻不過是想借機同他接近而已。

這不也是自己的心思麼?

玄燁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扳指,挽月不動聲色,這似乎是他獨有的一個小動作。許是心裡緊張,或是在思索什麼。

“這巧克力雖也可口獨特,到底還是有些清苦了。顧問行,上盞茶再傳些點心進來。”

顧問行極有眼色,這個時候自己就彆礙眼了。“嗻。”退下前不忘好言提醒,“曹大人,您下值的時辰到了。”

曹寅心領神會,同玄燁道:“奴才告退。”

他經過挽月身邊,不由自主回頭看了看這倆人,也會心一笑,繼而退出了勤懋殿。

殿內此時,就隻剩下挽月和玄燁二人。

“過來。”玄燁的語氣裡難得的對她帶了些微命令。

挽月走上前,隻見他不知從什麼地方,端出來一小碟蜜餞,“其實還是很苦的吧?朕方才也不是沒嘗過。吃點甜的壓一壓吧。”

那還真不是!她還挺喜歡吃黑巧的。

但挽月並沒有打算就此話題與玄燁糾纏下去,而是順從地從碟子中,撿了一顆梅子。

玄燁看著她,故意問道:“怎麼樣?喜歡吃甜還是喜歡吃苦啊?”

“是苦是甜,不都是看您給麼?苦有苦的滋味,甜有甜的滋味,日子本就五味雜陳,嘗過了苦方知甜的好;光有甜,偶爾吃點彆的味道,也彆有意思。再說了,皇上方才不是也吃了這苦麼?那……臣女算不算與皇上‘同甘共苦’過?”

玄燁起初還忍不住微微側過臉去,後來索性不遮掩了,笑了起來,“你說算就算吧!反正這洋罪,朕再也不想受了。你愛吃就都給你了!挽月,酉時之後,朕在習武堂,你若無事,便過來。朕有話要同你說。”

見他目光灼灼,似有心事,欲言又止。這倒真讓挽月猜不透了,難道是與她阿瑪鼇拜有關?便也隻得應道:“臣女遵命。”

從乾清宮中出來,再度路過禦花園,那木芙蓉果然已經變得更加深紅。挽月停了停腳步,忍不住想要采擷下一朵。

“挽月姑娘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