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家醜(2 / 2)

“小姑姑!小姑姑!出大事兒了!”

“你彆急,慢慢兒說!”

樂薇一臉驚詫,驚詫中卻還帶著一絲興奮,拉住挽月胳膊道:“我大姑姑在八方食府同德其少爺打起來。”

“啊?”挽月也被這個消息驚到了,“德其少爺是誰?”

“我頭一個姑父!”樂薇叉著腰,喘著氣,旋即一把拉住挽月的胳膊,就把她往外頭拽著走,“回頭路上再跟你細說,馬車我都套好了,快走快走!遲了趕不上了!”

挽月哭笑不得,“我沒說我要去啊!”

“我阿瑪、額娘、瑪父他們都去了,怎麼能少了咱們倆!”

挽月是剛下馬車,又上馬車。還是被拉去看一對古代的離婚夫妻再見麵成仇!好在八方食府離東堂子胡同不遠,這趕車的也是,就跟也要趕著去瞧熱鬨似的,一路疾馳,東搖西晃。待到地方下了車,挽月感覺自己五臟六腑都要吐出來了。

門口的跑堂見來的都是家裡人,也都知道是乾什麼的,忙過來相迎,“四樓蟾宮折桂雅間兒!”

樂薇倒是一路跟著跑堂“蹬蹬蹬蹬”就上了樓梯,挽月秀眉微挑,望著樓下來來往往吃飯的客人。有的人在看她們,有的人接頭接耳。

“紮克丹!”

“哎,二小姐!”

挽月駐足向樓下一指,“今兒在這吃飯的一個都不許走,挨個兒去聊聊,看看都知道些什麼。務必不許將咱家的事兒傳出去。”

“得嘞!交給我了!”

她抬頭望了望,提起裙尾,緩緩上了樓。蟾宮折桂閣就在上次她請皇上、容若他們吃飯的“平步青雲閣”旁邊。

挽月走到裡頭時,頓時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她大姐敏鳶氣勢洶洶站在一旁,旁邊的椅子上是個被捆的跟粽子似的男人,臉上還有好幾道血口子。看樣子他就是前姐夫德其了。

納穆福幾乎跟她們前後腳進來,見狀忙訓斥敏鳶,“成何體統!還不趕緊給人家鬆綁!”

鼇拜站在一旁沒有說話,卻回頭朝挽月和樂薇一瞪,忍不住出言訓斥道:“誰叫你們來的?這是你們未出閣的大姑娘能來看的場麵麼?都給我滾回去!”

挽月同樂薇扁著嘴,互相對視一眼,尷尬又憋著,老老實實跟鵪鶉似的低頭退了出去。樂薇一臉懊惱,一跺腳小聲抱怨道:“憑什麼不讓我

聽?我都十六了!馬上也要嫁人了。”

“我就說讓你不要來,你非要來。這下挨罵了吧?這本身就不是什麼光彩事,你還當好玩兒的!”

樂薇卻眼珠轉轉,拉著挽月徑直進了無人的“平步青雲閣”。

“你拉我到這兒作甚?”

窗戶被打開,樂薇靠近了牆。

挽月又好笑又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想到自己還被順道拉來聽了個熱鬨。

納穆福做主將德其鬆開了,那德其憤憤地瞪著敏鳶,一對昔日怨侶此時更如仇家般分外眼紅。鼇拜就這麼大馬金刀地坐著,顯然並沒有輕易要放德其走的意思。

德其心裡也清楚,他這位前丈人爺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何況近日同他父親關係惡劣到極致。自己此次本來是想緩和兩家關係的,沒想到這個潑婦不領情也就罷了,竟然還對他動起了手。

“德其,怎麼著?跑到我們家地盤兒來撒野,是看我鼇拜好欺負?”他冷笑一聲,掀下膝蓋上翻起的長袍一角,“你們正白旗還真是臉不要,有人占地,有人背叛舊主,有人翻臉不認賬。”

這話說得就很難聽了,作為長輩竟然對晚輩出此言,就算是有梁子,也不能如此說。德其瞪大了眼睛,但一想到自己此次來的目的,也隻好暫時忍氣吞聲,“鼇拜叔父,侄兒隻是對年輕時候自己做的糊塗事愧疚,來跟敏鳶妹妹道個歉。”

鼇拜與納穆福對視一眼,心道:當年這事兒鬨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他也絲毫沒有給蘇克薩哈家留麵子。他現在說話態度恭敬,難道是那老東西讓他來示弱的?

想二言兩語就讓他放過?門兒都沒有!

敏鳶朝地上啐道:“我呸!你哪兒是為了當年自己做事糊塗跟我真心悔過?你是看你阿瑪被我阿瑪壓得死死的,永無出頭之日了,才自覺‘屈尊’來從我身上下手!你先頭娶的夫人、如夫人、小妾通房得有十來個吧?現在死了老婆,還想哄我回去給你當填房?還敢對姑奶奶動手動腳,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鼇拜聽得腦門青筋暴突,同時也覺得訕訕的。納穆福臉上也很尷尬,心道: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德其見敏鳶一點麵子都不給,一把扯下了遮羞布,此刻也顧不上彆的了,一張臉漲得通紅,“給我當繼室怎麼了?你看看你,滿京城誰還敢要你?母老虎!你跟我退親之後,又被下一任丈夫休了,誰不知道你是個妒婦、飛揚跋扈?你一把年紀,能讓你做正室已經是天大的臉麵!就這,我還得去跟族裡求情呢!”

納穆福不甘示弱,當場喝道:“嘿!怎麼說話呢?我還沒死呢!當我們娘家人乾什麼吃的?”

鼇拜冷冷坐著,一雙眼睛像淬了毒的鷹。

敏鳶竟輕輕一笑,“誰說我沒人要?隻有姑奶奶不要彆人的份兒。當初是我不要你,主動退的親;丈夫也是被我休了的,還被我打了個半死。實話告訴你吧,我就算跟奴才在一起,也不要跟你,因為你不配!”

德其知道她說的這是氣話,也輕蔑笑笑,背著手而站。

豈知敏鳶卻一把拽過站在門口的額爾赫,“這就是我男人。”

什麼什麼?!

躲在平步青雲閣偷聽的兩人全都嘴巴驚得能塞下一個元宵。

這麼石破天驚的深宅秘聞,也是她們能聽到的嗎?

樂薇比挽月還愣,喃喃地自言自語道:“我總算知道瑪父剛才為什麼讓我滾回家了。這真不是我能聽的。”懵了片刻,她猛然反應過來,一把揪住挽月,“是額爾赫管家!大姑姑是說氣話吧?”

德其也驚得瞠目結舌,見鼇拜坐著未動,旁邊站著的納穆福雖然錯愕,但絕非震驚,可見這事八成不是說的氣話。

想到剛剛敏鳶所說,不就在罵他還不如個奴才!

德其簡直氣得發昏。

“這就是大家閨秀?真是好家教!”他氣急敗壞拔腿就走。剛經過鼇拜身邊,卻被攔下了,“站住!女兒教的怎麼樣,不是你配說的。”

鼇拜緩緩站了起來,他本就人高馬大,站在德其麵前,簡直是氣勢性壓倒。兩巴掌狠狠扇過,幾乎將德其甩到地上,“一巴掌替我女兒教訓你;一巴掌替你阿瑪教訓你。回去同蘇克薩哈說,我跟之間恩怨得帶到棺材裡,就看誰先死了。我年輕時叫他一聲老哥哥,多半是他先死。”

德其從地上站起身,知道自己不是鼇拜的對手,也不敢爭辯,隻好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待人走後,鼇拜方冷冷望著屋裡的兩個人,“把他們倆給我帶回去,到榮威堂!”

納穆福同情地看了一眼大妹妹,又是心疼又是無奈,衝紮克丹努努嘴,“帶走吧。”

挽月和樂薇躲在隔壁大氣都不敢喘,直到沒了動靜,人都走了,方悄默默地出去探探。

“小姑姑,你說瑪父不會殺了額爾赫管家吧?”

挽月歎了口氣,“殺不了,他知道的太多了。還得留他做事呢。”也真是世間不乏癡男怨女。估摸著樓下家裡下人已經挨個跟食客談話了。

“走吧!”她衝樂薇招了招手,忽然,剛要下樓,卻駐足停步。疑雲在心中頓生。

“怎麼了……”樂薇剛要說話,卻被挽月捂住了嘴,她悄悄地向樓上走了兩步,走到蟾宮折桂閣的另外一側,山河錦繡閣,猛地一推開門,一主一仆正坐在裡頭喝著茶。抬首望見她進來,也似乎十分驚訝。

“小……碗子,你怎麼也來了?巧了麼這不是!”曹寅尷尬地咳嗽兩聲。

坐在他身邊的人倒是很淡定,英氣的眉舒展,倒茶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從容,放下後言笑晏晏同她道:“彆來無恙。”

挽月不客氣地走了進來,徑直挨著玄燁坐下,就緊盯著他的雙目,也同樣笑意盈盈。

“熱鬨瞧夠了?”

玄燁自顧自飲茶,“什麼熱鬨?”旋即抬眸,也含笑對上她的眼睛,當真一副一無所知的無辜模樣。

“不會是您挑唆的德其來找我大姐吧?”

茶盞被擱到桌子上,發出輕輕地一聲響,明顯喝茶的

人不悅,嘴角卻依舊勾起,“爺在你心裡有那麼下作?”

挽月沒有說話,玄燁向後靠了靠,再次對上她的眼睛,“還以為在你心裡,我就算不光風霽月,至少也坦誠磊落。”

她輕輕一抿嘴,露出一側酒窩,悄悄靠近了些,小聲道:“您在我心裡,壞主意可多了。”

玄燁眯起眼睛,忍俊不禁搖了搖頭,“怎麼?我隻是路過來吃個飯而已,你這八方食府難道不是開門迎客的麼?”

挽月也笑,“吃飯可以,但家醜不可外揚。”

玄燁反笑,“聽你這意思,難不成是要滅口?”說著,他轉身從曹寅身側拔出一把短刀,遞到挽月手中,用她的手握起刀把,直指上自己的喉嚨,“悉聽尊便。”

曹寅和外頭站著的樂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個人樂薇是見過的,這不是皇上麼?怎麼小姑姑竟然敢跟他麵對麵坐這麼近,皇上這又是做什麼?她都聽到什麼、看見什麼了?

挽月狡黠地凝望著對麵人,兩人僵持了一會兒之後,刀被放下了。

玄燁笑道:“不敢還是舍不得?”

挽月巧笑嫣然,“脖子挺白挺長的,紮壞了怪可惜的。其實也不一定用滅口這樣的方式。”

“比如呢?”

曹寅腹誹:比如你倆成一家人了,就不算揚家醜了。喏,我都替你們想出來了!能不能不要當著我麵兒打情罵俏!

樂薇:我錯了,怪不得我瑪父讓我滾回去,我都看見什麼了、聽到什麼了?

曹寅趕忙打圓場:“那個,嘿嘿嘿!好餓啊,要不要吃點兒什麼?”

玄燁站起身,“不吃了。不是說去雲繡坊麼?聽說近來蜀錦賣得好。二掌櫃你呢?”

挽月也站了起來,忍住笑意,“我投了嫁妝本兒的,自然我也去。”

街市上很熱鬨,冬日的北京城是最有京味。極目望去,聲浪嘈雜,兩邊屋宇鱗次櫛比,有一些攤販,還有挑著擔子叫賣的人。泱泱盛世,繁華紅塵。

兩個人並肩走在人群中,曹寅不遠不近地跟著。樂薇早就灰溜溜地跟著馬車回了家。

玄燁見她不時拿起路邊攤販售賣的小玩意兒看看,也會同她一起停下來駐足。她挑挑揀揀,似乎真的是在逛街,他也跟著一起心情舒暢起來,隻覺得走路的步子慢下來之後,仿佛連時辰也慢了下來。

“那有南洋商人!”挽月一指,頓時來了興致,便想擠過去。玄燁剛放下手中的古董花瓶,怕她被擠丟了,趕緊寸步不離地跟上。挽月卻先於他一步停了下來,“爺,您瞧那個人。”

玄燁定了定神,順著看去,覺得有幾分眼熟。

挽月知道他貴人多忘事,而且以此人現在的品階,見到皇上的機會不多。於是提醒道:“今歲殿試二甲第二名,翰林庶吉士李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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