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貪戀(1 / 2)

李光地?玄燁在腦海裡仔細搜尋了一下這個名字,隱約浮起些粗略的印象。似乎不是出身名門,也不是八旗子弟,是從南方考上來的學子。

他正想著要從家世一般,在朝中無根基,通過科舉入仕的年輕臣子中挑選合適的人,來平衡一下現今滿八旗世家背景,在京中勢力盤踞的現狀。少一些像鼇拜,鄂必隆這樣容易拉幫結派的權臣,他的皇位才能坐得穩。

一聽挽月提到這個人,玄燁有了興趣,站在原地打量起這個李光地來。見他長身玉立,天已經冷了,卻仍是穿了一件半新半舊的灰青色長衫,白麵微須,書生模樣。

“你怎麼認得他的?”玄燁側身俯首看向她,輕聲問道,語氣意味不明,目光中帶著幾分戲謔。

挽月在心裡“嘖”了一聲,也同他小聲道:“有一天聽講學,翰林院的徐乾學大人有事回去了,便臨時讓他的學生來替代。我們都挺喜歡聽他講課的,妙趣橫生、引經據典,一點都不死板。有幾個人還找了我,讓我去求郡主,把這個臨時講學的李大人喊回來呢。我沒答應!”

“為何?”

挽月兩手一攤,“與我何乾?”

玄燁笑了笑,搖搖頭,指了指她。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舉動還真符合她的性子。旁的人不論男女老少,都恨不得在他麵前表現得要多品性高潔有多高潔,實際如何很難得知,得日久才能見人心。而她從不掩飾,不掩飾她的自私,不掩飾她的現實、她所求,她所渴望,她的愛恨。

在他麵前,她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去看看。”玄燁同挽月一起走了過去。

近年來,每逢集市在前門大街這樣熱鬨的地方,常有往來的異域客商。回回都能引來很多人圍觀,尤其是西洋來客與北邊的毛子,金發碧眼,高鼻高個子,帶來的東西也新奇。

挽月在那南洋人手裡見到了特產的茶和各種香料,見那李光地並不是如旁人一樣在興致勃勃挑選舶來品,反倒是在東瞧瞧西看看。

她走過去同他打招呼,“李先生!”

李光地一怔,定睛一瞧,便認了出來:這不是那日在昭仁殿怒吼一聲,鎮住了所有其他嬉笑他的伴讀們的那位姑娘嘛!

他事後聽說了,這位姑娘是輔政大臣鼇拜家的千金,當日替他解圍,李光地心裡很是感激。

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遇到她。

他忙拱手,“挽月姑娘。”

挽月的眼睛彎成月牙,有幾分驚喜,“您竟然記得我!”

李光地淡然一笑,“當時在昭仁殿,挽月姑娘替李某解圍,李某還未道謝。您就坐在淑寧郡主旁邊,李某有印象的。”

這時,他留意到了這位挽月姑娘身後一前一後還跟過來兩個清俊的少年,看衣著二人皆是錦衣華帽,一個英氣俊朗,天潢貴胄;一個眉目帶笑,相貌堂堂。

“哦,這兩位都是我家裡人。”挽月向身後跟過來的玄燁與曹寅也介紹,“這位是翰林院李光地李大

人。”

“我姓曹,他姓龍。”曹寅到哪兒都是個自來熟,也與李光地拱拱手。李光地瞧著,倒是那位龍公子,一直笑而不語,看起來不像是個話多的。

玄燁心道:殿試離得遠,那些學子按規矩也不敢抬頭與他對視。之後他也隻是召見了一甲的三個人。

挽月:“您也來看洋人的新奇貨物?”

李光地朝客商那兒回頭望望,“李某老家福建泉州,離海不遠,常有往來的南洋人、倭人,所以今日看見這些東西,不免想起家鄉來了。”

“泉州那邊外來的客商多麼?”

李光地一怔,發現開口問話的正是那位一直未開口的龍公子。他心裡有些疑惑,卻還是認真解釋起來,“自前朝開始便越來越多,有從福建本地販東西出去的,也有運他們的東西過來的。”

“福建的百姓可喜歡?”

“初也新奇,隻海運往來,當地稅收對此並無明確規定,本地商戶與之聯絡密切,牟取暴利。本地官府屢禁不止,洋人東西物美價廉又有奇巧,又有傳教士入城。長此以往,恐不利耕讀。”

“那就禁啊!”曹寅快人快語道。

“那為何不學呢?”挽月看向曹寅,“既然屢禁不止,說明彆人的東西有比咱們好的,不若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不是麼?”

曹寅同她開玩笑道:“我看你就是好奇心重,怕海禁了,就沒那些稀罕物了!咱們老祖宗們傳下那麼多好東西呢!”

“你不出去,彆人怎麼知道咱們的好?彆人不進來,你也不知道外頭什麼樣兒!彆的不說,你自幼住在京城,你知道江南什麼樣兒、巴蜀什麼樣、嶺南什麼樣嗎?”

曹寅一時語塞,玄燁卻若有所思。

“我就說我不喜歡你這樣兒的吧!”

“你倒是敢喜歡?”

曹寅覷了玄燁一眼,趕忙擺手,“我不敢!你得找不一般的人!”

大街上熙熙攘攘,他們幾人的說話聲也很快淹沒在人潮中。

玄燁同李光地微微笑道:“聽這位兄台說話慢條斯理,舉手投足也是一身書卷氣,不知師從何處?”

“李某恩師徐乾學徐大人。”

“嗯,是位德高望重的好師者。前方有我家的一處綢緞莊,不知閣下可有空子,一起過去坐坐?”

李光地打量了對方一眼,拱手婉拒道:“多謝想邀,隻李某還要回翰林院,有事務未做完,請公子見諒。”

玄燁不覺有些遺憾。挽月卻轉身急速走向對街不遠處的雲繡坊,不一會兒她捧著一件上好的蜀錦繡麵天青色棉袍過來。”

“見李先生穿的單薄,這京中天氣瞬息萬變,眼看就跟有雨雪似的。您老家遠,京中可能無甚親眷,這棉衣您收著。”挽月忙加了一句道:“這是我這位親戚,雲繡坊大東家的心意。”

李光地一看便知價值不菲,慌忙拒絕,“二位好意我心領了,但李某無功不受祿。”

“算借您的

!改日,您給我們多講幾堂課吧!郡主和其他幾個伴讀都可愛聽了!”說著便放到了李光地手裡。

“這……”挽月也不多說,隻頷首告辭,轉身向前走去,進了雲繡坊。

玄燁和曹寅便也同李光地告彆,一起跟上。

曹寅見她是從雲繡坊拿的棉衣,且是好料子,不由心疼得不行。“我也冷啊!怎麼不見你給我棉衣?”

挽月知道他是摳門本性又發作了,“我是替爺給的!又不是為我自己。”

玄燁淺笑,“這麼會籠絡人心,跟你阿瑪耳濡目染?”

挽月:“您這話真是誅心,我瞧您同他說的投緣,似乎相見恨晚。可他要走,我便靈機一動,送了件衣裳給他。我這不是籠絡人心,叫有眼色、待人接物會做事兒。”

玄燁的唇角微微地彎了個幅度,暗暗打量著她,心道:她這樣說,必定是擔心他多疑多想。他可不願這樣,她的那份肆無忌憚的真實,他最珍惜。也是怪他,沒得瞎打趣個什麼!

於是便道:“也是,容若此刻要是在的話,他必然也會這樣做。”

曹寅眼瞅著玄燁和挽月兩個人,趕忙應道:“是呢,也就是我眼皮不帶水兒,不會做人。”

她似乎被這句話戳中了,垂首笑了笑,眼底蘊藏著明媚。“今兒我們家的事兒,你們倆可不能說出去。不然我真不客氣!”

玄燁被她佯裝凶狠的模樣逗笑了,旋即又蹙眉道:“這你家大姐,怎麼會和蘇克薩哈的兒子弄成這般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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